更新時間:2018-11-07 19:34:11字數:3117
剛到衙門,裴謝堂還沒等回去,朱信之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就回來了,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陣子後就離開,朱信之的臉色卻是變了又變。
“怎麼?”等他走回來,裴謝堂就挑眉:“是誰在作妖?”
“剛剛去報信的人喊了這個姓宴的,然後又去了陳家。”朱信之擰着眉:“難怪這些人胡攪蠻纏,還鬧到京兆尹這裡來。”
人家根本不是爲錢。
裴謝堂翻了個白眼,有些時候,朱信之還是太天真了,她剛到謝家就明白了。
“將謝遺江圍着不讓他出去,卻放了人來報信,目的就是爲了將我們引到謝家。然後,又催着我們來京兆尹府。嗯,現在我們在這裡了,有什麼好處?”裴謝堂腦袋飛快的轉了起來,忽然眼睛一亮:“原來是爲了這個。”
“哪個?”朱信之不解。
裴謝堂恨鐵不成鋼的拍他:“傻,調虎離山啊!”
她眼珠閃着狡猾的光,腦袋飛快的算了起來。
陳家爲什麼忽然來了這麼一出?
高行止被救走,陳家人恐怕此刻已經翻了天。誰救走的高行止?因她是帶了黎尚稀四人前去的小孤山,陳珂先行一步,並未見到她的面,到了暗室之中,她蒙了臉面,那小孤山裡的人基本也被殺得差不多了,後來追出小孤山的那些也被徐丹實等人絞殺,一個目擊者偶讀沒給陳珂留下。對陳家人來說,放眼京中,只有朱信之一人有這個本事和能耐。
這事兒,扣在朱信之頭上,摳不下來了。
調虎離山,自然是有所圖。淮安王府猶如銅牆鐵壁,哪怕朱信之不在府裡,那些人也進不去。難道是刑部?
也不對,刑部常年重兵把守,要闖入不容易,就爲了陳家兩個兒子不重的罪名,闖入刑部救人也沒意義。
那是哪兒?
裴謝堂的眼睛落在衙門裡的幾人身上,當看到謝遺江有點焦灼的眼睛時,她忽然愣了愣。
不對,都不對!
她想歪了!
陳家能算到謝遺江會向淮安王府求助,但朱信之未必就會跟着自己來,他們不可能做這麼一件沒把握的事情。除非……
目標一開始就是她。
陳家人把她從淮安王府引出來,送到謝家。又讓鬧事的吵到衙門來,然後,全部人都來了衙門。此時,謝家是一座空宅,這座府邸又跟淮安王府不一樣,要派個人進去容易得很。裴謝堂託着腮,想通了這個,就覺得簡單了。陳家沒在泰安王府和潑墨凌芳找到自己的遺書,又丟了高行止,這是把主意打到跟高行止交好的謝家小姐身上。
想來這個時候,她的滿江庭裡已經被人挖了三丈了。
她饒有興致的笑,在滿江庭找不到,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捉了自己去威脅高行止,又或者威脅朱信之?
只是他們千算萬算,沒算到朱信之跟自己一起來吧。
說不定還留着後手。
裴謝堂暗暗點頭,陳家人也不算太笨,都這個時候了,乾脆就捨棄了陳家的兒子,直接跟老虎對着幹,要麼老虎死,要麼他們死。
身邊,朱信之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從今以後,無論去哪裡你都要跟着我。我會讓落霞和秋水時時刻刻跟着你。”
他顯然也想明白了陳家的意圖,眼中露出冷光:“死不悔改。”
裴謝堂點點頭,也是,這種時候,怎麼着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黎尚稀他們不能公然帶在身邊,高行止那裡目前抽不開人手,怎麼看都是從朱信之這裡要人最合算。一來是朱信之的人,旁人不敢輕易的動,二來那兩個丫頭的武功好,護她周全是沒什麼問題;三來嘛……裴謝堂拿眼睛瞅着朱信之,那兩人是朱信之的眼線,她查到了什麼,不就等於是朱信之查到了什麼?
京兆尹開堂。
先是問明白了這樁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反而整得比那宴老闆還糊塗:“這麼說起來,樊氏已經跟謝家沒有關係,她的債務要不到謝家頭上呀。”
“還有謝氏的呢。”宴老闆不着急,跪在地上道:“謝氏已經被休,按理該謝家還的。”
裴謝堂不慌不忙的上前:“大人,謝氏被休在寫下欠條之後,這筆銀子是她在夫家欠的,跟我們謝家沒有關係。”
謝遺江手裡原來還有些錢,可跟樊氏分開時分給了樊氏一些,自己又要回了生母戚氏的東西,如今謝家的銀子是真的不寬裕。再則,謝沐元爲人不好,她欠的錢要謝家來還,想想就覺得嘔死個人。謝遺江開不了這個口,她卻不介意做這個壞人。
京兆尹沉吟了片刻,便道:“樊氏的錢仍舊是讓樊氏自己來還,但謝氏如今已經被休棄,那筆錢她也沒拿給陳家人用掉,而是在賭場上揮霍了,陳家人亦不應該承擔她的過錯。這樣吧,謝氏出嫁時謝家也有商鋪莊子給她做嫁妝,雖說就一鋪,也聊勝於無,本衙做主,這筆錢就還給賭坊。不過!”
他說着,臉色一沉:“雖說賭坊卡着聚賭的律令,終究鬧大了產生的影響不好,翻倍懲罰過重,有高利之嫌。本衙做主,樊氏、謝氏仍舊償還賭坊銀錢原數額,二人均擔。因樊氏已賣了商鋪莊子,賭坊從她那兒拿走了四千六百兩,剩下的就由謝氏償還。但你們賭坊打了人,又擦了律法的邊兒,本衙亦要懲罰,着賭坊罰款三千白銀,整頓三月。”
“大人英明!”樊氏悠悠醒轉聽了這話,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
只是擔心賭坊不肯,忐忑的看了過去。
那宴老闆卻坦然的接受了:“是!草民願領!”
這一下,目的是真的藏都藏不住。
朱信之和裴謝堂對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遺江在一旁也是舒了心:“成陰,多虧了你,要不然今天這事真是不好交代。”
“無妨。”裴謝堂微笑:“爹,你回謝家還是去宮裡跟陛下請罪?”
“請罪?”謝遺江一愣。
裴謝堂點頭:“爹今日沒去早朝,官員無故曠朝,難免會被御史記上一筆。雖說是事出有因,可這因……”她含蓄的瞥了一眼樊氏:“若連家事都治不好,如何能治國事?”
謝遺江立即一顫,拱了拱手,快步的去了。
朱信之站在裴謝堂身邊,扶着她沒受傷的手:“怎樣,傷口疼不疼?”
“不疼。”裴謝堂搖頭,“祁蒙的藥很好,睡了一覺起來今早都有力氣折騰了。”
朱信之鬧了個大紅臉,無奈的瞪她:“下次別胡鬧,對你身子不好。”
“不胡鬧。”裴謝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起來,咱們都出來好半天了,早上吃的那點飯早就甩到了月亮去。王爺,我們一會兒不回王府,去府外吃點別的吧。一品齋、寶盛齋我吃膩歪了,聽說臨水河畔新開的坊市裡有幾家酒樓還不錯,我們去嚐嚐?”
“依你。”朱信之縱容。
兩人說說笑笑的出了京兆尹府,看熱鬧的人也都散去,樊氏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那許多,撲通就跪在了裴謝堂的跟前:“王妃,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我又不是大夫。”裴謝堂微微一笑:“你該去藥房。”
那樊氏滿面悔意:“皮外傷都沒什麼關係,如今我已身無分文,要是王妃不救我,我就活不下去啦。”
“你想我怎麼救?”裴謝堂好笑:“莫不是要讓我跟爹說說情,讓爹再迎你進我謝家大門吧?”
這話還真是說中了樊氏的心聲,她滿面希望的擡手:“可,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裴謝堂柔和的看着她,但說出來的話一點情面都沒給樊氏留:“沒聽說哪家府邸還迎了下堂妻回去的。你這一回去,讓謝家的女人們可怎麼想?大家都會說,原來謝家的規矩就是擺着看看的,不管犯多大的錯,哪怕被休了,求一求就能回來,以後誰還把家裡的規矩當一回事,我爹還怎麼治家?”
“你要見死不救嗎?”樊氏聽了,倒是想起自己面前這人根本不是什麼善類,自己就是被她整出謝家的,不由眼中發狠。
裴謝堂狐疑:“見死不救,嗯,你死了嗎?”
“……”樊氏一嗆,說不出話來。
裴謝堂指着京兆尹府前的石獅子:“看到那石獅子了嗎?大理石雕的,格外堅硬,你用力一撞肯定頭骨崩裂,馬上就死。那時候,你就知道我救不救了。”
樊氏順着她的手看去,森森衙門不由讓她一顫。
她就是說說威脅裴謝堂,哪裡敢真的做?
裴謝堂早料到樊氏格外惜命,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又一副好人樣的彎下腰在她耳邊說:“你如今孤苦伶仃,是你自己找的,我爹幫你已經夠多了,別給他心裡添堵。你要真覺得沒了銀子活不下去,我給你指條明路。”
“什麼明路?”樊氏確然已沒了銀錢,像她這般揮霍無度,艱難的日子是過不下去的,猶如抱住了救命稻草急急的問。
裴謝堂擡手一指京都大道的盡頭:“那兒。”
樊氏看過去,有些糊塗。
就聽裴謝堂一字一句說:“東宮裡不是還住着你的另一個女兒嗎?你是她的生母,她還能真的丟下你不管?你別的都不用做,往那東宮門口多坐一會兒,準管有人給你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