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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謝堂下腳可不輕,被踩着的婢女雙眸翻白,渾身抖成篩糠,已疼得昏死了過去。
這一下,樊氏帶來的幾個婢女尖叫一聲,都被裴謝堂滿身的煞氣嚇得跑回了樊氏身側。謝依依也被嚇了一大跳,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愕然的看着裴謝堂:“你……你會說話了?”
樊氏扭曲着臉:“謝成陰,你的手腳好了?”
看這打人的力道,真真是不輕啊!
樊氏和謝依依交換了一個眼色,均是沉下了臉。謝成陰怎麼就突然好了?這可難辦了,她是個廢物的時候就護着那玉佩護得緊緊的,要是好起來,越發不會交出來了!拿不到這東西,她們不好跟溫家那邊交代。
“籃子,這是怎麼一回事?”謝依依臉上換上一副關懷的笑:“三妹妹身體好了,你怎不來稟報夫人?”
樊氏則是瞪着籃子,端着夫人的架子呵斥:“平日裡府裡的規矩你不守就罷了,這麼大的事情,怎就不知道通報一聲,你眼裡有沒有老爺,有沒有我這個當家主母?昨兒還哭天搶地的前來求我給三小姐請個郎中,說是被馬撞了生死不明,今兒這活蹦亂跳的,我看好得很,就是被馬再撞個十次也死不了。糊弄主子,謀取銀錢,籃子,你好大的膽子!”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是演得一出好戲!
籃子嚇得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回夫人,小姐剛剛醒來,奴婢還沒來得及去稟告夫人,夫人就來了。奴婢沒撒謊,昨天小姐確實被馬撞了,撞到小姐的人就是溫少爺,是溫少爺找人送我們回來的。當時小姐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夫人若是不信,只管去問送我們回來的車伕。”
“京城那麼大,你讓我上哪兒找去?”樊氏冷着臉壓根不聽籃子辯解:“賤婢還拿話來搪塞我……”
裴謝堂瞧着這一幕,忍不住鼓掌大笑,這兩人都沒安什麼好心,她看不慣地翻了個白眼:“夫人,你眼睛沒毛病吧?”
“什麼?”樊氏被她嗆得一愣。
裴謝堂緩緩擡手,指了指自己還包着紗布的腦袋:“你要是眼神好,這麼大個包,看不見?”
“你!”樊氏性子高傲,受不得這樣的嘲諷,氣得渾身發抖:“謝成陰,你敢這樣跟我說話,反了你了?”
她越是生氣,裴謝堂就越是解氣:“說都說了,你問我敢不敢?”
環顧四周,她剛醒來時,這屋子雖然簡陋破舊,但收拾得十分整齊,眼下亂糟糟的,全拜眼前這女人所賜。
裴謝堂笑意漸漸收起,一張臉便露出幾分令人不寒而慄的肅然來:“我謝成陰敢做的事情多着呢,也一向是說到做到。方纔我說的話聽清楚了嗎?要是沒聽清楚,我不介意再重申一遍。以後不請自來,別怪我謝成陰手下不留情面。要是聽清楚了,就馬上給我滾!走得晚了,也別怪我謝成陰,畢竟拳頭不長眼睛!一……二……”
她的手指捏得咔擦一片響,目光緩緩掃過這些婢女,鬆開腳下踩着的人便是一個橫踢,將腳下的婢女踢出了門。
這下子,樊氏等人的臉色全變了。
謝成陰來真的!
謝家三小姐年少習武,後來才能的廢人,如今突然好轉,也不知道那武功底子還在不在。要是真動起手來,誰也不是她的對手,謝成陰躁狂起來,拆人手腳怕都是敢的!
不等謝成陰數完,樊氏已拉着謝依依,快步退到了院子外。幾個婢女抓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婢女也緊緊跟着樊氏和謝依依逃了出去,生怕跑得慢了,被謝成陰一腳踢飛,就得在牀上躺個好幾天!
站在院子門口,樊氏驚魂未定的盯着這小小的院落,身邊的謝依依白着一張臉:“快,快去告訴爹,咱們家裡出大事了!”
“對,快請老爺速速回來,這可了不得了!”樊氏眸中閃過一抹厲色,謝成陰若是真的病癒,就得有個人治治她,可別騎到自己頭上去。
眼下,就只能指望老爺謝遺江了!
她心中想着,得趕緊搶佔先機告狀纔是,便咬牙切齒的帶着女兒和僕人先回了主院。
屋子裡,籃子見樊氏等人全都走遠了,纔敢戰戰兢兢的起身,瞧見裴謝堂滿不在乎的坐在椅子上,她便憂心忡忡的道:“完了完了,小姐這下是徹底得罪了夫人,以後咱們要吃的苦頭怕是更多了。小姐雖然沒做錯什麼,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今忍着她們一些,等將來小姐嫁給了溫少爺,再……”
裴謝堂撇了撇嘴:“籃子,我跟溫少爺是什麼時候定親的?”
籃子一愣:“小姐不記得了?”
“頭疼得厲害,不記得了。”裴謝堂裝傻。
籃子也好騙,恍然般的道:“郎中說小姐被馬撞到了腦袋的要害處,就算醒來,也會有些忘事。”頓了頓,又說:“當年大夫人還在的時候,同溫夫人感情很好,溫宿少爺比小姐大了五歲,同小姐是打孃胎裡定的娃娃親,定情信物就是一塊玉佩。方纔夫人和大小姐想要找的,就是大夫人交給小姐的信物。”
說到這裡,籃子哽咽着十分委屈的開口:“大夫人去後,小姐又病了,這些人便總說小姐配不上溫少爺,尤其是夫人,她想讓大小姐代替小姐嫁過去。但溫家那邊不想毀約,只說娶有信物之人,所以夫人才帶着人上門來找玉佩,連帶着這次,夫人已來找過七次了,好在那玉佩小姐藏得好好的,沒讓她們得手。”
“哦。”點了點頭,裴謝堂瞭然。
既然是打孃胎定的婚事,如今謝成陰早已及笄,溫家人並未迎娶謝成陰,反而說要娶有信物的,看來也是嫌棄謝成陰,變着法子讓謝家人換個人。
這婚事註定要黃啊!
只有籃子這傻孩子,還一心盼着小姐嫁到溫家,好好揚眉吐氣一把,真是傻得厲害!
籃子見裴謝堂這輕描淡寫的神態,不由暗暗着急:“只是小姐別在做那些傻事了,昨天真是嚇壞了奴婢。奴婢以前勸着小姐不要去爭這個婚約,是擔心小姐,眼下小姐病好了,奴婢就算是死,也一定會幫小姐將溫少爺搶回來的。只是小姐不要再闖禍了,免得老爺知道……”
“我餓了。”裴謝堂聽見嘮叨就覺得頭暈,可憐巴巴的望着籃子,打斷了她的話頭。
配合着她的話,裴謝堂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籃子果真是好騙,馬上愧疚地低下頭:“昨天是大夫人的忌日,小姐禁食守孝什麼也沒吃,又昏睡了今兒一天,當然會餓。小姐先歇着吧,奴婢這就去給小姐煮些粥來。”
裴謝堂嗯了一聲,籃子就小跑着去了。
等她一走,裴謝堂就跳了起來,火速的環顧了一番衣櫥,挑了件最輕便的衣裙換上,將披散的頭髮隨便梳了個髮髻。妝奩裡的首飾本就很少,方纔被那婢女摔了最好看的一件,其他的都極爲普通,裴謝堂撇了撇嘴,見牀幃上的布帶是白色軟緞,頗爲好看,就抽了下來捆在了頭髮上。
鏡子裡的女子這麼一打扮,立即少了幾分孱弱,多了幾分英姿,裴謝堂很是滿意。
拍了拍手,裴謝堂目光落在窗外的牆上,側耳傾聽,牆外不遠處喧囂陣陣,看來這是府邸的外圍,翻了這牆就能出去。
這難不倒裴謝堂,她深吸一口氣,衝刺到牆根下,踩着石頭一躍,就出了府邸。
站在牆外拍了拍手,裴謝堂回頭看着廷尉府上的半壁屋檐,俏臉上透着幾分洋洋得意和不屑一顧:“就這牆,真能攔得住賊嗎?裡高外矮,難道是爲了進去容易出來難?嘖嘖,看不出來,謝遺江這老頭還挺有心機!”
她嘆了口氣,等待會兒回來了,得想個法子修一修這牆,旁邊就是她的院子,別什麼阿貓阿狗都往裡面鑽!
然而,裴謝堂這口氣還沒嘆完,脖子上猛地一涼,伴隨着強烈的殺氣,耳邊傳來低啞地嘶喝:“什麼人!”
裴謝堂嚇了一大跳,雙腿陡然軟了,噗通一屁股坐了下去。
在她身後站着一個十七八歲的護衛,劍眉如風,神色肅然,手中的長刀紋絲未動,端端正正的擱置在她的脖間。
“哐”的一聲,手觸到冰冷的物體,裴謝堂連忙低頭,才發現不是廷尉府的院牆矮了,而是她翻牆出來,壓根就沒落在地上——這牆外靜悄悄的停着一輛馬車,她這麼一跳,正好跳在了人家的車頂上!
裴謝堂的嘴角抽了抽,眼盯着少年護衛,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這人她認得!
這是一個迷局、一杯鴆酒毒死了她的罪魁禍首朱信之的貼身侍衛孤鶩!
冤家路窄啊!
裴謝堂費力的扭頭,看向了身下的馬車。
果然,低調奢華的馬車邊,身着玄色錦服的朱信之攏着手站在原地,靈眸似潑墨,脣色如硃砂,捻着端端正正的神色,眉目間煙沙縹緲,帶着輕輕淺淺的霧氣,周身便如鐫刻了正義端莊,逼得人不敢仰視。
此時,他正無比認真的在審視裴謝堂,不知在想什麼。
長得是真好看!
裴謝堂忍不住在心裡讚歎了一句,饒是在他手裡死了一回,心底藏着毒恨,還是不得不承認此人皮囊真正是萬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