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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齊刷刷的伸出腦袋來,只見滿江庭外的路上,一個身穿梅紅色衣衫的丫頭帶着一個郎中腳步匆匆的往另一座院子趕去。那郎中年歲不小,腳步很慢,走得不快,丫頭實在是等不及,只得一連聲的催促。
“那是誰?”霧兒不免好奇。
籃子抿脣忍着笑:“那是咱們府邸裡大小姐的丫頭繡兒。好啦,你們第一天來,將屋子裡收一收,晚上有個睡處。我到小姐跟前去伺候,你們有什麼事情就過來喊我。”
她出去了。
一路快奔到裴謝堂的屋子裡,一進門,籃子就笑了:“小姐,剛剛繡兒去請了郎中來了,聽說是大小姐渾身發癢,皮都撓破了。”
“我的癢癢粉是輕易能沾的嗎?”裴謝堂放下手中的書,嘿嘿一笑:“我昨天晚上讓你撒到洗衣房大小姐送洗的衣服上去,誰曾想她今兒就穿上了,這下好,她背後那層皮都還沒好利索,一沾上這癢癢粉,那就是鑽心的癢,有得她受的了。”
“大小姐也不缺衣服,怎麼會這麼着急?”籃子很不解。
裴謝堂但笑不語。
她從前惹裴擁俊生氣的時候也捱過不少鞭子板子,知道傷在後背和屁.股上,翻身都疼得厲害,整日裡就得平趴着睡。如今已快到三月中旬,天氣漸漸轉熱,趴着睡難免容易出汗。再加上傷在後背,蓋不得被子,夜間轉涼時最難捱,不能蓋被子,只能多套些柔.軟的衣服。這一熱一冷的,每天出的汗水就不少,需得一天一套的換洗。
就算她謝依依有十幾套裡衣,這一天換下好幾套的,最多也就兩三天的事情。
裴謝堂的確是運氣好,謝依依送洗衣服還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今天剛好去取,回來就換上了。結果,立即就發作起來。
裴謝堂笑道:“管她呢,一報還一報,這下她該長教訓了!”
“可是,大小姐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到老爺跟前告狀?”籃子總歸是做了虧心事一般,有點忐忑不安。
裴謝堂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什麼都好,就是腦袋有時候轉不過來。我問你,你去洗衣房有人看見了嗎?”
籃子搖頭。
裴謝堂又問:“既然沒人看見,憑空指責是我害的,有人信嗎?”
籃子看了看屋子:“可是那癢癢粉咱們屋子裡還有呀,要是大小姐來搜,一定會露餡的。”
“搜?她如今趴在牀上能起來纔是怪事。她只能去告訴我爹,讓我爹來搜,但我爹一定不會信的。爹會想,我都禁足了,我今天一天又聽話的在院子裡活動,怎麼可能有時間去做這種壞事?問了洗衣房,又沒抓到你的人,空口白牙指責我,這不是冤枉是什麼?”裴謝堂耐心的解釋:“只要大小姐敢跟爹告狀,不但不會成功,還會挨爹罵一通,你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該怎麼就怎麼,絕對沒事!”
籃子這才捂着嘴.巴笑出聲來:“那大小姐這一次不是吃了個啞巴虧?”
裴謝堂眯起眼睛,心情前所未有的暢快。
她是料得一點都不錯。
謝依依今早自從穿上衣衫,就癢得渾身難受,一雙手管不住的要去撓。前胸被捂得久了,本就溼熱難耐,如今加上這癢,更是如同下了地獄;後背更是,那被杖打的傷眼見着纔好一些,這幾天能順利翻身,突然一下子癢起來,撓不得,一碰就騰,活生生折磨得她滿頭大汗,只差在牀上打滾哀嚎。
還未到中午,前胸就讓她抓出了無數血痕,丫頭怕她撓壞了自己,只能將她按在牀上。
等到郎中來瞧了,讓丫頭先給她打水洗了身子,這癢纔好了些。
“郎中,我這是怎麼了?是得了什麼病嗎?”謝依依終於喘了一口氣,滿頭都是癢出來的冷汗,憋得臉頰紅撲撲的。
郎中小心的看她一眼:“小姐不是病,是沾染了一些癢癢粉,洗一下澡就沒事了。還有,貼身衣服最好都洗一洗,以免衣服上還有殘留。”
“癢癢粉?”謝依依愣了片刻,隨後,俏臉幾乎就扭曲了起來:“謝成陰,一定是她害的!”
這無緣無故的,她的衣服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一定是謝成陰!
她眯起眼睛,心中通透萬分,她這才向爹告了謝成陰一狀,轉而就被癢癢粉這種下三濫的玩意兒禍害了,不是謝成陰報復又是什麼?
好!
正愁謝成陰被禁足,找不到手段來收拾她,她就送上門來了。
謝依依吩咐婢女送郎中出去,一回頭,就吩咐綿兒:“爹應該快回家了,你去請我爹過來。”目光落在還沒來得及洗的衣服上,她咬牙:“把那衣服給我拿過來,抹,給我小心的抹在脖子上和手上。”
謝遺江下朝後來到謝依依的院子,看到的就是女兒渾身被撓得紅腫,不斷慘叫的樣子。
他嚇了一大跳:“依依,你這是怎麼了?”
“小姐渾身癢得厲害,剛剛郎中來過,說是中了癢癢粉,用了藥,但還沒起效,小姐難受。”繡兒口齒伶俐的替謝依依回答了。
謝遺江一愣:“癢癢粉?”
“是剛從洗衣房拿過來的衣服上沾的,老爺,有人想害小姐!”繡兒說着撲通就跪下了:“求老爺給小姐做主!小姐被家法打得去了半條命,眼下又有人想要拿走小姐這剩下的半條命,嗚嗚嗚,小姐真是太可憐了!”
謝依依配合着她的說法,哀聲喚謝遺江:“爹,女兒渾身都癢,好痛,好難受!”
“依依是府裡的大小姐,誰敢害她?”謝遺江更是糊塗。
繡兒擡起一雙淚眼:“奴婢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謝遺江見謝依依露出的脖子和手臂皆是抓痕,心中終究是疼惜,急忙挽起袖子查看。
繡兒這邊扭扭捏捏,綿兒卻站在一邊義憤填膺起來:“除了三小姐還能有誰,這府裡就只有三小姐看咱們小姐不順眼,總是時時給小姐氣受!昨天老爺責罰了三小姐,一定是三小姐記恨小姐,這才變着法子整小姐!”
“住口,我相信三妹妹不會的!”謝依依急忙小聲呵斥。
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的拿眼睛看謝遺江。
謝遺江查看她傷勢的手猛地一頓,出乎意料的,原本還擔心急躁的眼睛裡忽然就沉靜了下來。
自從聽到謝成陰的名字,謝遺江整個人的表情都變了!
緩緩放下謝依依的袖子,謝遺江坐直了身子:“你說是謝成陰弄的癢癢粉,有沒有證據?是當場拿到了人,還是抓到髒東西?”
“只要老爺現在去搜一搜滿江庭,一定能抓個現行!”繡兒也看見謝遺江的神色不對,只當謝遺江是生氣,立即開口。
謝依依卻覺得有些不對。
從前爹聽到這種事,都會氣得不行,現在太平靜了,讓她心裡不安。
果然,謝遺江轉過頭看着繡兒:“搜滿江庭?”
“對!”繡兒喜道。
謝遺江站起身來,走到桌子邊,忽然一揚手將茶杯掃到了地上,回頭就指着跪在地上的繡兒大罵:“好你一個奴才,以奴告主是大罪,你做起來倒是輕車熟路!既然沒抓到,憑空指責三小姐,你算什麼東西?我告訴你,三小姐如今禁足在滿江庭,連院子門都出不去,壓根兒沒工夫去放什麼癢癢粉。再說,昨天我是責罰了謝成陰,但我壓根就沒跟謝成陰說是誰告的密,你們倒好,一盆污水直接就扣在了她的頭上!”
“都給我聽清楚,三小姐是捱了責罰沒錯,但不代表你們誰都可以踩着她。”謝遺江說着,猛地擡手指着謝依依:“尤其是你!”
“我對你太失望了,依依,你們是親姐妹,謝成陰縱然有錯,你又何必追着她不依不饒?”謝遺江目光深深的看着謝依依,極其沉重的搖了搖頭。
“爹,女兒沒有!”眼見着告狀沒成,反被責罵了一通,謝依依委屈得眼淚都下來了。
謝遺江哪裡願意聽她說,一拂衣袖,轉身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謝依依看着謝遺江遠去的背影,一雙手緊握成拳,忍了許久,終於還是沒忍住,一拳一拳砸在枕頭上:“謝成陰,我決饒不了你!”
如今連爹都不幫她,不站在她這邊了!
明明她纔是爹最喜歡的女兒,謝成陰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能搶了她的寵愛?
謝依依的心,徹底的扭曲了。
這還不算,到了傍晚,董管家來了謝依依的院子,見禮後二話不說,讓家丁將繡兒和綿兒都拖了下去。謝依依一問才知,謝遺江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惱恨她的奴婢冤枉謝成陰,又在他跟前嚼舌根,說謝家不留這樣搬弄似非的丫頭,直接將人攆了出去。
這下子,謝依依跟前就只剩下兩個丫頭,連謝霏霏也跟着遭了秧,她房裡的丫頭同樣被賣掉了兩個。
謝府裡的人都不傻,此進彼出,誰得寵不是一目瞭然?
人人紛紛感嘆道,如今三小姐是真的熬出頭了!
不僅老爺對三小姐的印象大爲改觀,如今專門替她請了師父教武功不說,在府裡也是待遇漸好;三小姐也出息,聽說淮安王府對她與衆不同,曾衝冠一怒爲紅顏,將得罪了三小姐的徐管家整在了牢房裡……府裡的風向變得快,從前作踐謝成陰的那些人,如今都趕着去巴結她,轉而開始作踐起謝依依和謝霏霏兩姐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