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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遺江找她?
裴謝堂哦了一聲:“書房怎麼走?”
“小姐,你怎能這樣去見老爺?”籃子打量了她身上的衣服,急得直跺腳,將裴謝堂推到屋子裡,火速地在衣櫃裡翻找起來。
她不由分說的扒開了裴謝堂的外衣,將找出來的一件暖綠色衫子給裴謝堂穿上,又將裴謝堂的頭髮拆了,快速的梳好頭髮,盤了個極爲簡單的髮髻。
“咦?小姐,你額頭上的傷……”籃子的目光掃過裴謝堂的臉,忽然驚歎起來。
裴謝堂看了一眼鏡子裡。
玉顏姣好,只一點點紅腫的痕跡,醒來時猙獰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她抿脣一笑,高行止辦事真是深得她意,上好的傷藥跟不要錢一樣的往她臉上砸,傷口能不好得很快嗎?中午她出門的時候,頭上腫着,入宮怕禁軍發現,還特意包了頭臉。晚上她還覺得奇怪呢,朱信之面對她破了相的臉還看得下去,原來是已好了大半。
裴謝堂笑道:“中午出門買了些藥擦了,看起來不怕了吧?”
“小姐怎樣奴婢都不怕。”籃子紅着眼圈:“奴婢就是心疼小姐。”
哎,怎麼這般愛哭?
裴謝堂算是怕了她,忙柔聲哄道:“好啦,這不是好了嗎?快別哭了,咱們趕緊去見謝……我爹!”
“管家來了一會兒了,奴婢一直拖着,待會兒見到老爺,老爺鐵定要氣,小姐說話可得和軟一些,別惹怒了老爺。”籃子不放心的敦敦叮囑。
裴謝堂笑嘻嘻地應了。
籃子鎖好院門,提了燭燈爲她引路。
廷尉府不大,比起她的泰安王府差得太遠,只是景緻雅麗,白日裡裴謝堂就發覺了,這會兒晚上更見幽靜。起風了,風從假山吹過,有些嗚嗚作響,引得裴謝堂內心陣陣激盪。
很快,籃子在書房前停了下來:“徐管家,三小姐是來見老爺的,還勞煩管家通稟。”
裴謝堂撇了撇嘴,謝成陰在自己家裡混的真慘,連看自己的親爹,都還要看一個奴才的臉色,求着奴才辦事才行!
可憐啊可憐!
徐管家五十多歲,身上的衣服比裴謝堂還華貴些,冷漠地掃了一眼裴謝堂,連禮都沒行一個,尺趾高氣揚地道:“等着。”
徐管家進去不多時,出來後鼻孔更是拽上了天:“老爺說讓你進去。”
裴謝堂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
這管家真是不像話,好歹她也是個小姐,對她說話未免沒大沒小。看來,這府邸也得下點力氣整治整治,不然多半要拖累到自己——想想自己在前方衝鋒陷陣,這身後有一個一心要把自己玩死的後孃,一堆巴不得自己倒黴的姐妹,還有這種沒分寸的奴才擺臉,她要是能活着回來就算她裴謝堂福大命大了!
罷了,左右都要立威,就拿這徐管家開刀吧!
她蹲住腳步:“你是管家?”
“不然呢?”徐管家傲然回答:“三小姐也不是第一天在府裡了,還能不認得我?”
裴謝堂笑了,上上下下掃了他一番:“哦,原來管家還記得自己是管家,難道這謝府的規矩,管家還能管着小姐不成?這要是說出去,恐怕大家都會以爲管家你纔是這廷尉府的主子呢!”
徐管家蹙起眉,似乎在嫌裴謝堂說話難聽。
可是漸漸的,他的嘴.巴越張越大——三小姐會說話了?!
他看着裴謝堂一開一合的嘴,耳朵裡嗡嗡作響,這才慢了許多拍的將目光移動到裴謝堂身側的籃子身上:從前謝成陰過來看老爺,是根本無法從她的院子裡走到書房來的,這段距離很遠,她憑着兩條腿走過來要許久,中途還得歇兩口氣,等到了書房前,必是籃子扶着才能站得穩。可今天……
謝成陰站得直直的,根本沒要籃子攙扶!
三小姐連手腳都好了?!
昨兒不是說三小姐被馬車撞了,昏迷不醒,死活不知嗎?
奇了怪了!
徐管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裴謝堂,月色下,裴謝堂臉上的笑容乍一看頗爲陰沉,可眨眼間又笑靨如花,彷彿剛剛那滿目的殺意只是他的錯覺。
謝成陰是什麼人?
謝家三小姐,滿府皆懼的煞星啊!從前除了老爺,就沒一個能管得住她的!
徐管家身軀抖了抖,心中沒底,急忙跪了下去:“三小姐平白跟小的開什麼玩笑,就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妄想做廷尉府的主人!奴才知錯,請小姐責罰!”
“錯在哪裡了?”裴謝堂笑吟吟地。
徐管家垂眸:“奴才對三小姐不敬!”
裴謝堂嗯了一聲,很是滿意:“知道錯了,那知不知道要怎麼做?”
“這……”徐管家語塞。
規矩他是知道的,謝家的家規,以下犯上,當杖責十五。他年紀大了,又一貫在府中發號施令,一來受不得這皮肉之苦,二來也丟不起這個顏面。
裴謝堂見他不回話,心知這個懲罰多半很重,她是鐵了心要拿徐管家立威,壓根懶得開口免了他的處罰。眼下徐管家不回話最好,她便有了由頭:“看起來,徐管家做了管家太久,平日裡管着的事情多了些,便把府裡的規矩給忘了。籃子,你知道嗎?”
籃子眼中恨意昭昭,看着徐管家的目光幾乎噴出火來。
昨天小姐被溫公子的馬車撞了後就被送到府中來,她前去尋府中的醫女,得知醫女被徐管家叫走了,她被逼急了去找徐管家要人,瞧見醫女在徐管家那處做一些拿肩捏背的活兒,徐管家卻說什麼都不肯放,本是存了要讓小姐不明不白死掉的心……
徐管家倒了黴,她正是巴不得!
踏上前一步,籃子朗聲道:“按照咱們廷尉府的規矩,當杖責十五!”
“三小姐,你不能打老奴……”徐管家慌了,聲音驀地尖利起來。
裴謝堂含笑看着他。
這奴才當真是滑頭得很,知道今兒自己要拿他開刀,眼下就忙着找靠山呢,這一聲驚叫不是喊給她聽的,恐怕是盼着書房裡的謝遺江出來救他呢!
果然,徐管家話音剛落,書房門口響起了腳步聲,謝遺江出現在門口,蹙着眉頭不滿的呵斥了起來:“大晚上的,又是在吵什麼?”
徐管家就跪在大門口,謝遺江一出來就看到他的窘迫,謝遺江臉色變了,驚訝、愕然、不解,隨即就變成了滔天的怒意:“你跪在這裡做什麼,誰讓你跪下的?”
徐管家委屈地瞥了一眼裴謝堂:“回老爺,是三小姐!”
“你起來。”謝遺江不由分說的將徐管家架了起來。
徐管家本就不想跪裴謝堂,在謝遺江的攙扶下順勢起身,面上戰戰兢兢的覷着裴謝堂,彷彿是怕她責怪,但眼底卻瀰漫着一絲不易覺察的得意。
想打他?做夢!
有謝遺江護着他,就算是夫人,也不敢輕易呵責他的!
謝遺江拉起了徐管家,將他的恐懼盡收眼底,怒氣沖天的轉向了裴謝堂:“謝成陰,徐管家是犯了什麼錯,你竟讓他一個年過半百的人跪在你跟前?你還有沒有一點尊敬長輩的教養?我廷尉府的規矩,我看你是半點也沒學會!我且問你,白天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打了你母親和你姐姐?她們平日裡待你那麼好,又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
裴謝堂掏了掏耳朵,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樊氏和謝依依對她那麼好?
廷尉大人你可拉倒吧!
就今天她醒來那德行,樊氏和謝依依沒把謝成陰整死,那是她謝成陰的運氣!
等等,不對……
謝成陰的的確確是被她們整死了!被馬撞了已經丟了半條命,送到謝家來,還沒人給她治病,這不是活活把人往死裡逼是什麼?
再說,要是謝成陰沒死,哪來的她活生生站在這裡?
身邊的籃子也同樣聽不下去,紅着眼睛道:“夫人和大小姐惡人先告狀!明明是她們先挑起的事端,她們還把大夫人留給小姐的那根簪子都摔斷了,小姐也是被氣着了,才動手打了夫人的兩個丫頭……”
“你承認你是打了你母親和你姐姐了?”謝遺江別的沒聽到,只聽到了最後一句,揚手打斷籃子的話,他上前就揚起了巴掌:“你個不孝子!”
今兒下午回來時,樊氏和謝依依來給他送甜湯,兩雙眼睛紅通通的像哭過,他再三問了都不肯說緣故,還是從丫頭嘴.巴里才知道,原來中午的時候樊氏和謝依依聽說謝成陰病了前去探病,不但沒落得好,還被謝成陰打了一頓。母女兩人顧忌着他與謝成陰的父子情分,不敢開口訴苦,要不是丫頭說了,他還不知道謝成陰竟在他背後給了母女二人那麼大的委屈受。
徐管家見謝遺江動了怒,忙上前假意勸慰;“老爺,您息怒,奴才就是個奴才,三小姐是主兒,她身體不好心裡難受,找人撒撒氣也是正常的。奴才受得住,別悶壞了三小姐纔是正理兒!”
言下之意,今兒這樣的事並非一天兩天!
“孽障東西,看看你做的好事!”一聽他開口,謝遺江起了怒火更重,揚起的手掌毫不猶豫的揮向裴謝堂的臉。
裴謝堂眯起眼睛,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謝遺江的這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