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蓮子切好了生兔肉,一扭頭看見小閨女蹲在竈臺前流口水,鼻子就是一酸。
小蘿蔔一臉心疼的看着小表妹,拉拉紀蓮子的衣裳道:“小姨,妹妹好可憐,她都沒吃過白米飯嗎?”
“每年過年能吃上一次的。”紀蓮子心裡也是很不好受的說。
蕊兒才四歲,一歲能吃飯,所以蕊兒統共也就吃過三次白米飯,還是在大奶奶家吃年飯的時候人家施捨給的。
在前身的記憶裡,大伯家平日並不待見周景琅去,就算偶爾去一次也不留飯。
周家這幾房,除了三房對周景琅還不錯,大房二房基本視周景琅爲瘟神,輕易不讓周景琅登門。
周景琅也是個心氣高的,人家不待見他,他就是再艱難,也不會去求嗟來之食。
“怪不得妹妹這麼瘦弱,原來一直都吃不好。”小蘿蔔喃喃的說。
紀蓮子瞅一眼小蘿蔔,“難道你一直都能吃好的?”
“那倒也不是……”小蘿蔔撓撓頭,不敢看紀蓮子的臉,含糊着不想說的樣子。
他不想說,紀蓮子也不想刨根問底,對於小蘿蔔的身世,她覺得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粥差不多了,拿個盆子倒出來,可以熬雞蛋湯了。”
這白米飯的香味一飄出來,屋子裡的周景琅與張世鳴也都聞到了。
二人停下說話,都動了動鼻子,張世鳴睜大眼睛驚訝道:“景琅,你家在做白米飯?”
他可是知道的,周景琅下午去張家村給人家代筆寫信,這才掙了一小袋子糙面糠回來。
也就是因爲周景琅一下午不在家,才讓周家二伯孃鑽了空子,差點把小蕊兒賣了。
周景琅呆了呆,含糊的點頭道:“是,是啊,蓮子出去做活掙了點銀子,買了點糧食回來……”
張世鳴摸了摸鬍鬚,打量着周景琅有點心虛的樣子,幽然道:“景琅,你那媳婦以前可沒這麼顧家,如今好像不大一樣了。”
不說以前的紀蓮子是個好吃懶做的貨,還一心看不起周景琅這個窮
瘸子。
若是紀蓮子真在外面掙了銀子,以張世鳴所知紀蓮子的心性,紀蓮子怕是根本不會再回來這個窮家過苦日子。
周景琅看出張世鳴並不信自己的話,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我也覺得蓮子變了,只是她還沒告訴我這兩個月她在外面都經歷了什麼。”
張世鳴瞭然點頭,尋思片刻,說道:“不管她在外面經歷過什麼,只要她願意跟你安心過日子就好,若是……”
說到這裡,張世鳴頓了頓,認真的看着周景琅低聲道:“若是她真的遇上了什麼事,我也希望看在蕊兒的份上,你能不與她計較。”
張世鳴的話讓周景琅身心巨震!
他突然想到,一個沒什麼依仗的女子孤身在外,想掙到一筆銀子,很有可能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難道她……”難道她賣身爲娼?
“這也只是猜測,你還是親自問問她爲好。”張世鳴道。
其實在一開始周景琅對他說紀蓮子在外面掙了銀子回來,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紀蓮子賣身爲娼。
一個沒什麼本事的孤身女子,想掙銀子,也只有幹這個最簡單了。
且這種事也並不稀奇,爲了一家子活命,有的人什麼事都敢幹。
周景琅眼前發黑,身子晃了晃,差點倒在炕上。
張世鳴急忙扶住他,低聲安慰道:“景琅你先彆氣,這只是我們的猜測罷了,做不得準的。”
周景琅只覺喉頭哽住,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閉上眼睛緩緩點頭。
其實此時的他,心裡幾乎認定紀蓮子賣了身,不然她一個孤身女子出去能用什麼法子賺錢?
二人的猜測,在廚房忙碌的紀蓮子並不知道,她仍在揮汗如雨的做晚飯。
七月下旬的天氣,在這林子多的村子裡並不炎熱,然而在廚房做飯卻仍是熱得很。
沒過多久,廚房裡的一大兩小衣裳就被汗水浸透了。
雖然沒有蔥薑蒜,好在油鹽醬醋每樣都有點,這一鍋肉絲雞蛋湯做出來仍是香味撲鼻。
紀蓮子想着有三個大人在,乾脆就
把切好的兔肉塊一股腦的都放進雞蛋湯裡,這味道就更是香了。
兩個小的蹲在竈前一邊看着柴火一邊擦口水,特別是蕊兒,肚子裡一直咕嚕嚕的叫喚。
這香噴噴的白米飯和肉湯味,只有過年的時候在大奶奶家才聞到過呢!
“哎,你們都不嫌熱啊!我可受不了了!”紀蓮子滿頭大汗的跑出廚房,站在院子裡涼快涼快。
“妹妹,咱們也出去涼快涼快吧!熱死了!”小蘿蔔拉了下蕊兒道。
“不,我看着火,小蘿蔔哥哥你去吧!”蕊兒用袖子抹把汗,神色很是堅定的蹲着不動。
小蘿蔔看看她,無奈的搖搖頭,撒丫子跑出去了。
他也快熱死了有木有!
紀蓮子用衣袖擦着臉上脖子上的熱汗,站在院子裡好好呼吸幾口涼爽的空氣。
忽覺兩道探究的視線刺在背後,她轉身看向屋裡,只見周景琅與張世鳴從大開的窗子裡望着她,表情很有些古怪。
“怎麼了?有事嗎?”紀蓮子奇怪的問。
二人緩緩的對視一眼,張世鳴沒說話,周景琅卻冷着臉道:“味道很香,你在做什麼?”
“哦,我做了雞蛋肉絲湯,還放了只兔子,今晚咱們可以大吃一頓啦!”紀蓮子笑着說,“我從許驚風大哥家買了不少吃食,不過沒有蔥薑蒜。明兒去鎮上買點,回來種在院子裡,咱們就一年四季都有蔥薑蒜吃了!”
“你……到底掙了多少銀子?”周景琅強壓住心裡的酸楚與悲意問道。
紀蓮子愣了愣,猶豫了一下,別看目光小聲說:“不多,也就幾兩銀子……”
若是周景琅這個死心眼子知道她手裡的銀子是偷來的,不知道會不會氣得抽她。
“幾兩銀子可不少啊。”張世鳴別有深意的說道,“夠吃用一兩年了。”
周景琅身子又是一晃,只覺胸口悶得發痛。
兩個月不到掙回幾兩銀子,一個孤身女子做什麼活能掙這麼多?
“唉,景琅,想開點吧,你媳婦都是爲了這個家啊。”張世鳴搖頭嘆氣的拍拍周景琅的肩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