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萬幸,搶救及時,齊中翰已脫離危險,但仍處於昏迷狀態,什麼時候醒還是個未知數,爲了避免姜芯柔再來騷擾,楊海路特意僱了兩個保鏢守在病房門口,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
齊振楠走進病房,聽到昏迷中的齊中翰不停的喊:“振楠,振楠……”
乾癟的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
“爸,我在這裡。”齊振楠激動的上前,握住父親的手。
這雙手曾經爲他做過木頭手槍,齊振楠還能準確的找到做木頭手槍時留下的傷痕,已過去三十年,仍是這麼清晰。
齊振楠從未像現在這般深刻的體會到父親對於他的重要性,在粗暴的打罵之後,是拳拳父愛。
眼底氤氳了霧氣,齊振楠吸吸鼻子,謹記父親的教誨,男兒有淚不輕彈。
午夜,齊振楠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公寓,打開門,姜芯柔便坐在沙發上笑盈盈的看着他,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們仍是過去的關係。
姜芯柔將拖鞋送到齊振楠的腳邊,溫柔的說:“振楠,你回來了,心心已經睡着了,你進去看看她吧!”
齊振楠不說話,深深的凝視面前的姜芯柔,越看越覺得她陌生。
良久,纔將卡在喉嚨裡的話擠出來:“還到我這裡來幹什麼,我不會輕易放棄心心的撫養權,她是我的女兒就應該跟着我,芯柔,你走吧!”
姜芯柔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振楠,你說什麼傻話呢,我不會走,你和心心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一家人永遠不分離,你開玩笑的是不是?”
“我沒有開玩笑!”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齊振楠的表情嚴肅認真。
別說姜芯柔一時無法接受,就連齊振楠自己也不曾想過,有一天他會毅然決然的推開姜芯柔,對她說出“分手”兩個字。
“振楠,你是在懲罰我五年前的不告而別嗎,當時我也是身不由己,如果我不走,盧敬宣會殺了你,也會殺了我,我不忍心看着你爲我而死,只能跟他走,振楠,你相信我,這些年我一直在找機會回到你的身邊,就算你不想原諒我,也該看在心心的份兒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姜芯柔抱緊齊振楠,聲淚俱下,試圖挽回他的心。
心心成了她唯一的籌碼。
“唉……”齊振楠長嘆了一聲:“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和你不可能再在一起,芯柔,放手吧,你會找到你的幸福,我會帶心心去德國,你就不用去了。”
說他殘忍也好,冷酷也罷,齊振楠不想再與姜芯柔糾纏不清,他只想儘快結束,各自迴歸自己的生活。
“我不相信,振楠,你是愛我的,爲什麼你會說這種話,是你爸媽不允許我們在一起,是不是?”姜芯柔將齊振楠抱得更緊,哭聲淒厲:“我不要離開你,振楠,振楠……嗚嗚……”
該說的話已經說得夠多,姜芯柔聽不進去,齊振楠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只能掰開她的手,一步步後退:“芯柔,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振作起來,開始新的戀情。”
“我不……我不要新戀情,振楠,我只要你。”
齊振楠推開姜芯柔伸向自己的手:“今晚你在這裡睡,明天,你就走吧,但是不能帶走心心。”
說完齊振楠進了浴室,衝完澡之後躺在心心的身旁,他太過疲累,躺下很快進入了夢鄉。
姜芯柔站在門口看着熟睡的心心和齊振楠,銀牙咬碎亦無濟於事。
她爭強好勝,不承認失敗,她可以不要齊振楠,但是不允許齊振楠不要她。
翌日,姜芯柔約見了葉瀟瀟,兩人在港式茶餐廳碰頭。
去的路上,葉瀟瀟已經能猜到姜芯柔會說些什麼,她自知理虧,不敢爲自己辯解。
見到葉瀟瀟,姜芯柔壓下扇她兩耳光的衝動,微笑的與她問好。
落座之後,姜芯柔將一張支票遞給葉瀟瀟。
葉瀟瀟拿着支票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問:“姜小姐,你是想用這張支票要求我離開齊律師嗎?”
“不是。”姜芯柔搖搖頭,悽楚的說:“你和振楠情投意合,怎麼可能爲了這點兒錢就離開他,我只是希望你能對心心好一些,這些錢是我對你的感謝,我不能陪在心心的身邊看着她長大,不能盡到做母親的義務,更不能將這些年欠她的母愛統統給予她,只能請你代替我,好好愛她,疼她,就讓她忘了我這個不合格的母親吧!”
姜芯柔說着說着紅了眼,熱淚唰唰的往下滾。
“姜小姐,對不起……”葉瀟瀟暗罵自己太自私,只想到自己,卻未站在姜芯柔的角度去考慮。
雖然現在心心不喜歡姜芯柔,但姜芯柔始終是她的親生母親,心心再長大一些,一定會喜歡姜芯柔勝過她。
血濃於水的道理,亙古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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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叫你瀟瀟嗎?”姜芯柔不安的問。
“當然可以!”葉瀟瀟點點頭。
“瀟瀟,你就別說對不起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傷害了振楠,害得他這些年一直單身,振楠喜歡上你是好事,我也可以卸下心頭的包袱了,他終於愛上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只是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和他的過去,這些年他也不容易,一個人久了,性格難免會變得孤僻,希望你能包容他,照顧他,對不起,要你照顧振楠還要照顧心心,我看得出來,他們喜歡和你在一起,只要他們開心就好,我別無他求。”姜芯柔擦乾眼淚,勉強擠出微笑,卻苦澀得讓人心酸。
葉瀟瀟自責不已,將支票還給姜芯柔:“姜小姐,支票你拿着,我……不應該插足你和齊律師,你們一家三口才應該在一起,齊律師思念了你那麼多年,等的就是今天,你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瀟瀟,我的一點心意你就拿着吧,振楠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和你在一起,我成全你們。”姜芯柔再次將支票塞給葉瀟瀟,然後捂着臉痛哭失聲。
姜芯柔的哭聲彷彿一把刀,凌遲葉瀟瀟的心,她到底做了什麼,一時不考慮後果的任性,破壞了別人的感情,這和做小三有什麼區別。
“姜小姐,對不起。”葉瀟瀟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兒,趁姜芯柔哭得傷心顧不上她,忙把支票壓在杯子下,快速離開。
葉瀟瀟的腳步聲漸遠,直到聽不見,姜芯柔才緩緩擡起頭,淚痕未乾,微揚朱脣,得意的笑了。
離開茶餐廳,葉瀟瀟撥通齊振楠的電話。
昨晚一直無人接聽,等到睡覺也沒有電話撥過來,此時再打,卻很快接通,齊振楠低沉的嗓音如雷貫耳。
“什麼事?”
“你在忙嗎?”葉瀟瀟回頭看看姜芯柔所在的位置,暗暗下定決心,她對心心再好,始終不能代替她的親生母親,姜芯柔不能退出,只能她退出,沒有她,齊振楠和姜芯柔還有心心就會開心快樂的在一起。
“嗯。”一大早就開會,齊振楠頭暈腦脹,揉了揉眉心說:“中午恐怕不能一起吃飯了。”
葉瀟瀟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靜下心來聆聽齊振楠的聲音,也許以後再沒有機會和他這樣說話了。
“沒關係,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告訴你,沈東明昨天找了我,將事情的真相都告訴我了,他爸爸被我爸爸撞斷了腿,爲了減輕家庭負擔,纔會跳樓自殺,沈東明恨我爸爸,纔會設局贏光我爸爸所有的股份和房產,雖然他恨我爸爸,但他對我是真心的,他願意爲過去的事贖罪,我……打算再給他一個機會。”葉瀟瀟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連她自己也聽得困難:“畢竟我愛了他那麼多年,不是說忘就能忘的,齊律師,很高興認識你,再見面,還是朋友,好嗎?”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的話,葉瀟瀟感覺自己快斷氣了。
她張開嘴喘粗氣,眼淚不知何時已滑落,順着她的臉頰流進嘴裡,滿是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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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齊振楠沉默了很久,最終什麼話也沒說,按下了掛斷鍵。
他頹然的往後仰,靠在座椅上久久緩不過勁兒。
葉瀟瀟,你逗我玩兒嗎?
一會兒說愛我,一會兒說要給沈東明機會,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齊振楠越想越難過,悲憤的情緒無處發泄,他隨手拿起一本卷宗狠狠的往地下砸,依然不解氣,他站起來,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然後雙手撐着桌子,哼哧哼哧喘粗氣。
始終不能消氣,齊振楠俯身撿起地上的手機,回撥了葉瀟瀟的電話。
他的情緒已經徹底失控,對着電話怒吼:“葉瀟瀟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逗我玩兒很開心嗎?”
“對不起……”
葉瀟瀟捂着嘴,不讓哭聲傳到齊振楠的耳朵裡。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昨天你爲什麼不拒絕我?”害他忘乎所以,將她視作新生活的開始。
昨天,心心念念全是齊振楠,她怎麼可能拒絕他。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葉瀟瀟唯有接受現實,她和齊振楠之間橫着的是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