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會有一個專門交易劫掠品的市場,歸化城內的武裝力量可以彙集起來支援和保護,歸化城可以對商人們提供庇護。
交出三成本就是白得的劫掠品,換取這些很實在的條件,在座的不管是從哪裡來的商人,不管是漢族還是外族,既然是商人就算計賺賠得失,這樣的條件大家也都是滿意。
剛剛有點冷落的氣氛又是熱鬧起來,三江商行以及晉和、勇勝一干商號的掌櫃少不得上前磕頭敬酒,王通都是喝了一小口。
別看喝了一小口,這也算是大給面子了,城內的官員和商人都是紛紛上前敬酒,王通和氣應對,都喝了點示意。
威勢這麼重的大人物能和自己喝酒,城內的衆人都是激動,漢人商人們還算是有點分寸,非漢人的豪酋直接就是大碗幹掉。
氣氛越發的喧鬧,王通在上首和孟鋒幾人聊天,下面的人交杯換盞也是〖興〗奮起來,孟鋒皺眉看着下面的喧鬧,低聲解釋說道:“小的剛到這邊來,就納悶這些韃子怎麼這麼能喝,各個不要命一樣,這都半年了,喝酒喝死的不下五個,後來問了問才知道,這幫人平日裡能喝到的也就是馬奶酒,酸澀的很,咱們大明的燒酒從前只有汗王臺吉那樣的人物才能碰到,現在卻可以這麼放開喝,一個個都是不要命了。”
王通頭也有些暈,笑着說道:“孟公公,這樣的燒酒可以便宜賣給他們但糧食卻要高價法制一定要嚴,要優待漢人,嚴對外族但又不能太過偏向。
”
孟鋒有點糊塗,譚將笑了笑低聲解釋說道:“喝酒傷身傷神,喝多了不能騎馬,不能揮刀,也就不能爲害,糧食卻是他們能不能存續的根本,所以要嚴控。”
孟鋒明白過來也是嘿嘿跟着笑不過隨即又有些納悶的說道:“侯爺,臨來的時候,有人囑咐,說是這邊各族混雜,不少部落都是新近歸附,對他們要安撫,顯示大明的恩德而這邊的漢人都是逃離大明的不法之徒,需要用威勢壓制,這纔會事事理順。”
“荒唐!!”
孟鋒說完,王通酒意已經上頭,情緒並不是那麼容易控制呵斥了聲,把手中的銀碗摔在了地毯上,好在還知道控制聲音,只有就近的幾家掌櫃聽到,不過那也都是自己人,譚將衝他們擺擺手示意不必理會。
“孟鋒,本侯舉個例子,若是韃虜大部前來攻城是城內這些漢民靠得住,還是這些外族靠得住你要知道你依靠的根本是什麼,怎麼能做這等本末倒置的混帳事情!”
王通一直是很客氣的和孟鋒交道,孟鋒自稱“小的”他這邊還是稱呼個孟公公,現在則是完全居高臨下的訓斥,孟鋒臉色紅白不定,又是惶恐,又是尷尬,譚將咳嗽了聲,上前低聲說道:“老爺,城內城外的漢民,心向韃虜的不少,可這城內的各族,卻有不少和俺答部有血海深仇,所以真能靠得住的反倒是這些外族。”
王通沉着臉搖頭,在那裡搖頭說道:“所以你們要做,要不斷的派人出去搶掠,出去滅掉那些草原上的部落,讓歸化城的人手上都沾滿草原上的鮮血,讓他們除了依靠大明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依靠,這樣他們自然而然會和你們一條心!”
孟鋒坐正子些,王通又是繼續在那裡說道:“城中其他各族也是一樣,想要讓我們放心,先去殺人放火,交個投名狀上來,讓他們的孩子和漢人的孩子在一起,穿漢人衣服,學漢人說話,爲我們當兵打仗,這樣纔算是可以放心。”
孟鋒在那裡陷入了沉思之中,王通伸手拍着孟鋒的肩膀,開口說道:“不要學那些書生說的仁義〖道〗德,你在歸化城,要的就是管好這個地方,把各處都壓服,今後每年上繳糧食財貨,讓軍隊以此處作爲基地東征西討,這些做好了,就是你的功勞,就是你將來去司禮監、御馬監做太監,這就是你的出身!!”
說什麼都是虛的,說到這裡,孟鋒的眼中卻是露出熾熱,對一名宦官來說,人生的最終目的就是要進入司禮監和御馬監做太監,那是他們的頂點了。
孟鋒用力的點點頭,開口說道:“多謝侯爺的教誨,小的銘記在心。”
“咱們大明自成祖爺之後,大明天下一直走向內縮,北地和河套各處都走向回退,對韃虜對外族只能處於守勢,現在在韃虜手裡佔住了這一塊地盤,你要好好守住,仁義〖道〗德,那是書生們的空談,沒有刀槍,沒有百姓,沒有土地,什麼都是假的。”
王通的確喝多了,手一直是拍着孟鋒的肩膀,他的話,孟鋒聽了進去。不過也被王通這種姿態弄得有些難堪,和譚將相視苦笑。
本來王通摔碗,其餘各處雖然都在繼續,可有心人都在偷瞄王通這邊的景象,等看到王通也是這等喝多了發瘋的樣子,衆人反倒是覺得可親,下面更加熱鬧。
三江商行在此處的大掌櫃,還有勇勝、晉和等其他幾家的大掌櫃,和歸化城這邊都是熟悉了,有人喝多了過來半真半假的抱怨,都知道這些生意和王通有這樣那樣的關係,說這些話無非是發發牢騷,看看能不能傳到王通的耳中。
“兒郎們辛苦拼命,侯爺一句話三成就沒了,真是”
這話說了半截,就被三江商行的掌櫃不客氣的打斷,冷冷的說道:“侯爺讓你們白乾了一年,本就是天大的恩德,不要不知足!”
一句話把其他人的話堵住,雖說喝多了,可慢慢也回過味來,的確是這個道理,王通如果一開始就設下三成私掠稅的卡子,大家也只能認了,現在給了這麼多時間,已經是足夠的恩德。
這句話慢慢的傳開,衆人心中的不甘也都是散去,開始放開喝起來,更有的人喝多了,在毛毯上放聲高歌,一幫人鬨笑。
這時,外面鞭炮聲大作,外面有人吆喝了聲,侍女們端着用銀盤裝着的餃子走近大廳,萬曆十二年過完,萬曆十三年到了。
…………,歸化城苦寒不去說,正月的京師也是不暖和,鄭貴妃產下的皇子已經過了滿月,算計着百日也就是正月底的日子。
按照這個時代的判斷,嬰兒過了百日就可以認爲活下來的可能很大了,特別是在皇宮之中,照顧的好,飲食和醫療都是頂尖的,自然更有保障。
又是正月,又有皇子降生,萬曆皇帝很想做出來一個普天同慶的氣氛,實際上京師的確很熱鬧,因爲各個戲院都是輪番加演。
而且和原來不同,現在有的戲院在演兒子孝順或者能幹和長幼無關,有的戲院在演,長幼順序亂了之後,就會有種種禍事什麼的。
有戲文是粗製濫造,演了兩天就沒有觀衆去捧場,可依舊在那裡演,原因這個不是靠票房了,有人背後出錢,不過文人巧思也的確了得,不管是說長幼不重要的,還是說長幼很重要的,都有相當不錯的戲文演出,還有人寫出了好曲子好唱段,京師當真因爲這一撥風潮出現了幾個名角。
正月十五之後,各個衙門都漸漸恢復了正常,但年節帶來的鬆懈仍然在,都在衙門中早早的下值,一干好友去早營業的酒樓或者誰家中聚會。
東城多富人,能在東城置辦宅院的官員一般都是實權肥缺,或者是身在高位,但國子監司業吳作來卻是個特例。
國子監差的不能再差的清水衙門,除卻年節學生有些禮品之外,沒有任何的油水,司業不過是個正六品的職位,傣祿只能讓自己吃飽,養家都未必,又怎麼可能在此處妾辦宅院。
結果這位吳作來不光是在這邊置辦了三進的宅院,還娶了幾房小妾,奴僕更是不少,據說城外還有個莊子,天津衛還有店面,大大顛覆了衆人的常識。
不過細打聽下也就知道是誰了,這吳司業可是如今吏部尚書楊巍,的弟子,自從張四維病死,京師中原本的張四維一黨就分散了,處於羣龍無首的狀態,誰有實權,誰官位高,自然就是首領。
比起權勢來,誰比不過執掌A事大權的吏部尚書楊巍,自然,他的親傳弟子吳作來也是水漲船高,地位不同。
萬曆十三年正月十八,國子監司業吳作來的門前停着車馬,說是吳司業在宴請同年,這應該就是清流言官這一類的聚會了。
客廳中五人圍坐圓桌,都是穿着士子長衫,吳作來今年三十五歲,修飾的頗爲整潔,坐在上首感嘆說道:“記得當日和李植飲宴,他何等的意氣風發,卻沒想到今日卻身陷牢獄之中,造化弄人,實在是……”
“撈了那麼多銀子,睡了人家姑娘,這等斯文敗類,也是罪有應得!”
邊上一人恨恨說道,這人的長衫相比其餘幾個人顯得破舊,滿臉忿忿不平之色,吳作來和其他幾人交換了下眼色,卻沒有生氣,吳作來笑着說道:“姚兄鐵骨錚錚,真是讓我等佩服啊!”
衆人都是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