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界凡寨大敗的詳細消息傳回京師之後歷皇帝反而沒有召見過王通,王通每日上朝,大家都是很機械的在向遼鎮派出官員,進行佈防,安定民心,王通身上的差事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除卻情報之外,其他事沒有干礙,也就沒有人理會,只作這個人不存在。
按道理說,王通是這個遼鎮敗績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對遼鎮施加壓力,遼鎮不會去征剿建州女真,自然也就不會有這樣的失敗。
不過沒人說什麼,甚至沒有人朝這一茬上提起歷皇帝和田義也都是在按部就班的做事,甚至不少精力還都放在松江開埠上,朝局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氣氛。
在今天曆皇帝才召見王通,距離事情發生到了解情況,已經是過去了好多天,這也是一樁奇怪。
親衛們緊張忙碌起來,有人準備馬匹,有人爲王通準備官袍,前幾任指揮使,喜歡入朝穿朝服做文官打扮,王通則是穿飛魚服,武人裝束,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錦衣衛。
王通府邸面積不大,所以上馬都是在大門外,王通走出大門,聽到門邊有動靜,這些天他都已經習慣了,忍不住皺眉說道:
“不是讓你回去了嗎?整日裡在這跪着,你累不累啊!?”
一名把總打扮的武人就在王通府邸門前右側,正跪在那裡,聽王通說話,這人擡起頭,帶着哭腔說道:
“侯爺,遼鎮那邊局勢已經壞了,我家將主請侯爺大人大量,給李家一條生”
王通的表情猛地冷了下來,看到他這個表情,韓剛擺擺手,兩名親衛走下臺階就要過去將人架起,那武人掙扎着嘶喊說道:
“侯爺,我家將主對侯爺是恭敬的,請侯爺念在”
親衛們可是不客氣,已經有人拿着繩索要過去勒他的嘴,王通走下臺階,上馬前沉yín了下,開口說道:
“放了他,你可以回宣府覆命了,本侯保李家無事,也讓他整備兵馬,到時候還要用到你們家的老底子!”
說完話上馬,親衛們已經鬆開了那個把總,那把總呆愣愣的站在那裡,等到親衛們上馬簇擁着王通離開,他才又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碰碰的磕起頭來,邊磕頭邊泣聲說道“
“侯爺大恩,侯爺大恩!!!”
王通上朝的路線是固定的,而且他不坐轎,路上行人看到先導的親衛騎兵,就知道是王大人經過,自己也會閃避。
騎馬的速度不快,王通在馬上也不注意路邊,都是在思索些事,走過一段街道的時候,猛聽到身邊有人大喊道:
“侯爺小心!”
和這句“侯爺小心”同時想起的還有“禍國jiān臣!!”簇擁着王通的親衛們有人抄起了掛在馬鞍上的盾牌,環衛王通,也有人抽出刀向着那聲音的方向衝去。
街面上的百姓本來就是正常的閃避,沒曾想這邊突然動了刀子,立刻是嚇得四散,在京師這等事也都是有經驗,就近找個院子宅子什麼的先藏進去,等事情過了再說。
王通手已經放在了火銃柄上,那邊已經大喊“抓住刺客了!”,正魂亂中,卻看到外圍有人舉起了刀。
刀身狹長,這個規制一看到就知道是沙東寧的刀,王通親衛中除卻制式的兵器之外,還允許他們攜帶自己習慣使用的武器,沙東寧隨身佩戴着倭刀,倭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刀身上穿着一個饅頭。
“侯爺,那刺客丟的是饅頭!”
沙東寧面sè古怪的說道,他在親衛的外圍,路邊有人丟出東西來,他下意識的就抽出刀去格擋,想要挑開,卻沒想到刀居然刺中了個饅頭。
“刺客”已經被扯到了王通的面前,還有幾個渾身顫抖的有如篩糠一樣的人也被揪了過來,那“刺客”看着倒是個書生打扮,其餘顫抖的人都是掌櫃、小二的模樣,還沒等那“刺客”說話,掌故打扮的先哭訴道:
“侯爺饒命,此事和小民沒有一點關係,誰知道這魂帳東西想要對侯爺不利,和小店沒有一點關係啊,都是這魂帳”
其他人也都是一般的說法,還有人掙扎着要動手,這個場面倒是很容易能看明白,那人應當是臨時起意拿起手邊的食物丟了過來,店家跟着連累,王通擺擺手,示意放店家一干人走,低頭問那個“刺客”道:
“你爲何如此!?”
“你這個jiān臣,要不是你,遼鎮局面怎麼會崩壞如此,遼鎮百姓又怎麼會被韃虜這般荼毒!!”
這書生說話的口音王通能聽出來些,和李如鬆很像,也就是帶着遼東軍話腔調的官話,應該是遼鎮那邊出來遊學的書生。
書生總比百姓看得多些,自以爲懂得也多些,眼下遼鎮的局勢在官面上和王通沒什麼關係,但稍微懂得官場政局,分析一下就能得出誰是始作俑者。
方纔散去躲藏的行人們慢慢又是出現,一些膽大的甚至都湊了過來,想要聽聽發生了什麼,那書生言辭jī烈的斥罵,譚大虎已經是火了,直接解下刀鞘就要上前動手,王通喝住了他,卻從沙東寧的刀上拿下了那個饅頭,搖頭淡然說道:
“這是上好白麪做的饅頭,城內城外多少人吃口這個就當是過節了,你居然隨手丟過來,放了他。”
說完這句,王通將饅頭丟了下去,那書生開始是或許心中憤怒,等被如狼似虎的親衛抓住,就已經是恐懼萬分,強撐着說出那句話,身子都還是發抖,沒想到突然被放開,饅頭又被丟還,他下意識的接住,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王通沒有繼續和他計較,只是繼續上路,那書生呆呆的站在那裡
跟在王通身旁的齊武心思相對細膩些,他能看到王通面沉似水,似乎有些不快,他打馬靠過去,開口說道:
“侯爺何必跟那酸子一般計較,不過是無知書生,想借着侯爺的慈悲寬宏給自家揚名罷了。”
王通沉默了一會,低聲開口說道:
“他說的也沒錯,遼鎮百萬軍民遭此磨難,始作俑者的確是本官。”
“侯爺那裡話,李成樑號稱名將,卻被韃子打的這樣慘,這是他自己無能,這件事明明是個大功勞。”
齊武有些氣憤的說道,王通無奈的笑了笑,又是沉默了會,卻是擡頭說道:
“今日小痛,是爲了將來不痛,本官做的無錯!”
說完一抖繮繩,加快了馬速。
在皇城門前有小宦官等候,見到王通到了,連忙引領着直去御書房。
王通進御書房的時候,裡面已經是點了燈,田義和鄒義在邊上伺候着,一個人在文卷,一個人在那裡批註,王通請安見禮歷皇帝才擡起頭,從奏摺上移開了注意力,嘆了口氣說道:
“起來說話就是,遼鎮一日三急報,每日都有村寨被擄掠,都有軍民死傷,轉眼之間,局勢敗壞,當日敗績傳來,你說恭喜陛下,現在呢,你有什麼說法?”
王通謝恩起身之後,聽到萬曆皇帝這麼問,稍微頓了頓,注意到鄒義和田義兩個人都看向自己,不知道爲何,王通第一反應不是這句話該怎麼回答,而是覺得內廷和外朝爲何名姓上這麼巧,要不然就是全姓張,張鯨、張誠、張居正、張四維等等,現在又是兩個名字帶“義”的,一恍惚還是收回了思緒,王通鄭重其事的說道:
“臣依舊是恭喜陛下,陛下大喜!”
“王通!!現在不是打機鋒的時候!!局勢糜爛成這樣,何喜之有!土蠻和女真這是多少兵馬,遼鎮現在又是元氣大傷,眼下是要收拾這個局面,不是說什麼恭喜!”
萬曆皇帝猛地把奏摺丟在了桌面上,在那裡怒喝起來,御書房的門被開了一道縫,有人看了眼又是關上。
王通沒有跪下請罪,反倒是挺直了腰板,朗聲說道:
“陛下,自萬曆六年以來,大明就一直在殺韃子,薊鎮在殺,虎威軍在殺,邊軍在殺,團練們在殺,現在到了把他們殺乾淨,一勞永逸的時候了,自此之後,北地邊境可有千年太平!”
屋中寂靜一片歷皇帝看着王通,想從王通臉上看出些什麼,不過卻只看見從容和淡然,甚至沒有jī動,王通是在敘述一個事實,而不是在慷慨jī昂。
“陛下,俺答部稱霸草原,擁衆近十萬,下場如何,還不是在官軍面前灰飛煙滅,土蠻和女真算得什麼,臣自請領兵,爲陛下,爲大明平定亂局。”
這句話說完,御書房中又是安靜了,田義看了眼身邊的鄒義,鄒義卻是低下了頭歷皇帝看着王通,臉上的憤怒已經不見,神情變得很複雜,沉默了一會歷皇帝身子向前傾了傾,開口問道:
“王通,這次大軍出征,你真的想要爲帥嗎?你可想明白這次帶兵的後果?”
王通沒什麼遲疑,開口說道:
“臣願領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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