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五年,經歷了楊廷和之亂的大明,在孫交短暫入閣後,現在已經迎來顧鼎臣的時代。此人稟性柔弱,事事只做天子應聲蟲,世稱:太平宰相。而嚴嵩如今已經入閣,一個屬於他的時代,即將來臨。
乾清宮內,嘉靖與雪娘兩人並肩而坐,幾名小太監送來冰鎮的飲料,在夏日裡,讓二人享受着清涼。方貴妃在宮中地位僅次於雪娘,但是這種恩愛場合,她就只能在稍遠的地方坐着,這個空間裡,沒有她的位置。
一名十歲左右的女孩,身上穿着大紅衣裙,蹦跳着跑過來。她模樣生的本來十分可愛,但此時滿面淚水,一邊走一邊還在大哭,樣子很是可憐。
“父皇、皇后、母妃,銅錘哥哥欺負人,你們要幫兒臣做主。”
這個女孩是方貴妃生的公主朱壽媖,年只九歲,雖然是個女孩,在嘉靖面前卻很受寵,孫雪娘也很寵愛她,並不比生母方貴妃對她的感情淺。
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七歲的男女,大抵就不能在一起玩耍。可是楊承祖的子弟是例外,一羣十幾歲的孩子,在宮裡可以和皇子、公主一起玩耍,男女無忌。
像是雪孃的兒子載基,成天追着楊家大丑的屁股後面跑,取了閨名爲秀珍的大丑,是個極爲靦腆端莊的性子,也知道男女之別,整天被個跟屁蟲太子在後面騷擾,簡直不勝其煩,卻沒有辦法。
這種恩寵,放眼過國朝,沒有第二個家可以享受,即使是幾個在京師做官的藩王,子弟同樣沒有條件入宮與皇子玩耍。皇室定期會去招一些神童進宮來養,但是到了十歲左右,就會放出去,像是十二三歲還待在宮裡,且和公主皇子嬉戲的,則只有楊氏一門。
見到女兒大哭的樣子,嘉靖卻覺得有趣,問道:“壽媖跟父皇說說,楊家小子怎麼欺負你了,父皇爲你出氣,斬了他的頭!”
壽媖的哭聲頓時降了下去,連連擺着手“沒有……父皇,銅錘哥哥沒有欺負我,就是他明明和兒臣玩的,結果今天卻去和三妹玩,還和三妹扮夫妻。他過去明明只和兒臣扮夫妻,玩過家家的,他壞!但是不能殺啊,父皇降旨,讓銅錘哥哥以後只許和我玩,不許和其他妹妹玩就可以了,千萬不能殺啊。”
“那朕要是非殺不可呢?”嘉靖故意板起臉。
壽媖思考片刻,忙向外跑“我要去告訴祖母!讓祖母大人降旨,不許父皇殺銅錘哥哥。”
見女兒跑遠了,嘉靖看了一眼方貴妃“愛妃,過來坐。恭喜你,找了一個好女婿。天保是個好孩子,也配的上咱的女兒。”
方貴妃對於自己的女兒只能嫁給楊家的庶長子,心裡是頗不認同的,但是皇帝開了金口,她不會蠢到去拒絕。再者想到,雪孃的兒子,將來必是太子,想來那個乳名大丑的姑娘,皇后是跑不掉了。一個太子娶個庶出女,心裡也就平衡了一些。
微笑點頭道:“一切都依萬歲吩咐。只是這事,是不是要和鎮遠侯商議一下。”
嘉靖笑道:“等到大哥點頭以後,朕就封他做鎮國公!他想要辭官,朕就偏要他的官越做越大,都做了兒女親家,看他怎麼跑。”
雪娘將一塊水果放到嘉靖口裡“陛下,鎮國公是不行的,那是武宗用過的。”
嘉靖搖搖頭“怕什麼。武宗的女人他用得,難道封號用不得?就這麼定了,就是鎮國公。”
方貴妃似乎想起什麼,忙問道:“陛下,鎮遠侯今天,是不是要去和那個什麼牙來的夷人談判的?”
“西班牙?大概是這個名字吧,夷人名字難記,不用搞那麼清楚。”嘉靖揮揮手“他們想要租澎湖,像佛郎機人一樣出錢。可是當時是朝裡缺錢,兩萬就兩萬,現在我大明有商貿,有鹽稅,銀子不愁,兩萬兩怎麼行?怎麼也要二十萬兩,我才肯點頭。要求開放港口的事,朕倒是支持,只有佛郎機人一家在做生意,難免有些驕縱,也是該敲打一下。總之海貿這種事大哥擅長,讓他去談,肯定不會吃虧。”
雪娘道:“這可說不好。聽說這次西班牙來的代表,是一個叫什麼伊沙貝拉的公主,我們的鎮遠侯,怕是難過美人關。這個談判啊,還不知道在哪裡。”
嘉靖哈哈大笑道:“若果真如此,那他府裡,就又要多一房夫人了,也不是壞事,最多是九姐煩一下,我們看熱鬧就好。”
楊宅之內,楊承祖懷抱着周身雪白的異國公主,感受着這異國佳人的風情,心內波瀾起伏。如今廣西局勢已定,湖廣的土司也被拔除大半,改土歸流,已經取得重大進展。大概幾十年後,大明境內,再無土司。楊記蓬勃發展,如今一省的大掌櫃甚至能和巡撫分庭抗禮,而其背後站的又是天子,且由鎮守太監管理掌櫃,確保始終爲帝王所用。
晉商在付出了巨大代價後,倒是保住了部分身家財產,但是已經沒有了過去的超然地位,連帶鹽稅這個堡壘,也被橇動。
大明只靠鹽稅徵收,每年收入都異常可觀。至此爲止,自己的構想基本都已經實現,唯一的一點遺憾,就是自己的長子居然成了個妹控,成天和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公主膩在一起,早晚是個當駙馬的命。倒是太子成了個姐控,粘大丑粘的厲害,兒子培養失敗了,有個姐控的皇帝女婿,也足夠了。
回想自己十數年光陰自錦衣小旗而至侯爵,萬貫家私,滔天權勢,佳人如雲。就連堂堂兩位長公主都給自己生兒育女,只覺心中再無遺憾,忍不住在這位西班牙公主身上又是一番撻伐,直到異國佳麗連連告饒,他志得意滿的哈哈大笑起來。窗外陽光明媚,這笑聲伴隨着陽光與夏日的微風,越傳越遠,逐漸瀰漫於整個京師,隨後是整個神州大地,錦繡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