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繫了夏皇后一句之後,楊承祖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宮殿,身後傳來了低低的抽泣聲。如果他估計的沒錯,被這麼一嚇,夏皇后今後是別想睡好覺了。
事實上,即使他膽子再大,或是權柄再重,也不敢真的去品了這樽至尊女兒紅。可是隻要他擺出這個態度來,再用言語恐嚇,就足夠把這個沒什麼社會閱歷的皇后嚇住了。
自己在東南傷了夏家的面子,更重要的是壞了夏家和謝家的聯姻,那位夏家的公子如果足夠多情,去教坊司問一問,不難知道自己對謝小姐做過什麼。這種事夏家沒辦法聲張,也沒太多的辦法報仇,但是肯定會覺得丟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雙方今後的關係,應該就是不共戴天。再加上永壽的事,張太后與蔣太后的矛盾等等,夏皇后跟自己肯定就是仇人。
她不像張太后,做事缺乏理智,容易衝動,這樣的人比起陰沉的主要好對付,可是在某些時刻,他們的破壞力反倒更大一些。聰明人知道規矩,懂得取捨,拿到把柄也多半是拿來做交易。可是一根筋的人,往往就只圖痛快,一下子就發作出來,反倒是不容易招架。
像是永壽的事,張太后是拿來當籌碼用,輕易不會丟出來,這位夏皇后就敢宣諸於口。如果以後再被她知道什麼,≠∠,..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風波。
對付這樣的人,就只能一次把她嚇住,最好是把她嚇到精神錯亂變成瘋子,或者讓大家相信她是瘋子。那麼今後她不管說什麼,也都沒人信,也就沒了危害。宮殿外,並沒有值守的宮人,看來自己的揣測是對的,嘉靖對於這位皇嫂,也沒有好看法,加上今天這場火,對於這一系的人,要開始正式打擊了。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火災的起因基本已經調查清楚,秦宗權、何宗立反覆查了幾次現場後基本可以斷定,起火的點,是張太后拜佛的佛堂,那裡長年放着香爐、蠟燭等等。應該是風吹倒了燭臺,引燃了帷幔,當時在那裡可能沒有人值守,火剛起時沒人發現,等到發現時,指望張氏這邊的人,也就撲不滅。
事實和楊承祖想的差不多,所差的,就是怎麼解決。從一個方向考慮,就是張太后身邊的人手太少,應該加派人力,可是從另一個方向,就能解讀出,張太后身邊的人怠惰職守,理應嚴懲。楊承祖點點頭,又去了蔣氏那邊,見永淳正站在門口,兩隻眼睛紅腫若桃,模樣憔悴的很。
見到楊承祖過來,永淳想要跑過來,但隨即醒悟是在宮裡,只好強忍着激動,儘量用平緩的語氣道:“大都督,你過來了?太醫剛剛回報,母后已經脫離了危險,靜養一段日子,應該就沒事了。皇姐在裡面侍奉,本宮讓人爲你通稟一聲。”
“不敢勞煩公主,下官前來,只是來問問安,太后吉人天相,微臣就放心了。公主不可悲傷過度,一定要保全玉體,臣告退。”
既然蔣氏沒了生命危險,他心裡也鬆了口氣,嘉靖已經升朝,又託張佐帶了話,楊承祖處理慈慶宮的事就好,不必上朝回話。慈慶宮起火一事,由他全權處置,便宜行事。
張佐如今與楊承祖算是利益聯盟,雖然表面上走的不近,實際上互爲表裡,彼此幫襯。張佐在楊記裡有乾股,家中子弟也有不少仰仗楊記照看,反過來,楊承祖送到宮裡的女人,也全靠他護持。前者方美人差點被陳皇后打死,就是張佐及時搬來嘉靖,才保下方美人的性命,也間接導致了陳皇后之死。
他先是傳了嘉靖的口旨,又道:“大都督,天家的意思是,您放手去做,什麼都不要管,就算鬧出天大的漏子,萬歲也可以爲您兜着。奴婢手下有些人手,全聽您調遣,您說吧,咱怎麼幹?”
“張公公,有勞了。我需要幾百名有力宮人,再要幾十個貼心的宮人,聽我吩咐就好。”
張太后現在移居到了慈慶宮附近的一處偏殿,她身邊的宮人也多半被帶走問話,離開之後,就再沒回來,身邊只剩了張華一個親信以及十幾個奴僕。這十幾個人,都是這四年時間裡,嘉靖安排過來的,有一些被她尋了個錯處治死,剩下的被安排在外圍,接觸不到什麼核心消息。可是現在身邊除了這些人,就只剩了一個張老伴可用。
張華的心裡也頗爲焦急,這種態勢,讓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些宦官以往對他這位老祖宗還是有些面子的,可是現在,值宿在附近的宦官都是生面孔,與他沒交情,也不給面子。身上大多帶着器械,是宮裡負責警戒的武監,自己想要出去,都被他們擋回來,連夏皇后那邊的消息也探不到。
皇宮裡着了火,加強警戒是題中應有之意,可是看這種佈置,總讓張華的心裡反覆出現兩個字:軟禁。
眼下朝政穩定,弘治遺澤猶在,楊廷和等外朝文官未必看張氏順眼,但是念着當年孝廟情分,肯定不會允許有人傷害張太后這位孝宗唯一的妻子。通過幾年相處,張華不認爲嘉靖天子是什麼忠厚之君,但是絕對是個明智之人,不會做出極端的事。在這件事裡,張氏也沒什麼錯處,不管大內怎麼折騰,按說張氏也是穩如泰山。
唯一的變數就在於蔣氏的身體,一旦她真的遭遇不幸,喪母之痛刺激下,皇帝會幹出什麼事來,就不太好說。當時不讓人去報信,張華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和私心,至少在他看來,蔣氏死在火場裡,自己這邊沒有責任,嘉靖不管再怎麼憤怒,也不能栽贓到張太后頭上。
外面對楊承祖的調查還沒停止,藉着天人感應之事,說不定還能除掉他,給太后出氣。現在看來,卻是自己把事想差了,這位新君的魄力和決心,有些大的出奇,搞不好是要下狠手了。
張太后手中轉動着念珠,默唸心經,張華心裡不安,在她面前,還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只是小聲嘀咕“這幫奴婢,越來越不會做事了,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不進早膳?奴婢去催一催。”
他剛剛走到殿門口,卻聽到一陣皮靴踏地之上,上百名孔武有力的宦官手持兵器蜂擁而入,正中一人,卻是個年輕英俊的武官,手執寶刀遙遙一指“來人啊,把放火燒宮,意圖刺駕的張華,與本官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