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面,郝青青拿了個茶碗扣在門上,將耳朵貼着茶碗,用盡全力聽着裡面的對話,生怕自己老爹一時發作,把楊承祖劈了。
聽到楊承祖說招安時,她的臉上也露出笑容,想着:只要受了招安,自己說不定就能做他的媳婦了,到時候他是錦衣官,我是他的娘子,那該有多好。可是聽到白蓮教三字,剛燃起的那點希望之火,又被無情的熄滅了。
“白蓮教?那怕什麼,大明朝白蓮教徒難道少了?”楊承祖全不在乎“白蓮教徒和被我們發現的白蓮教匪,那就不是一回事。被官府發現的,都是謀圖不軌,想要背反朝廷的,那殺了就沒商量。可是一般老百姓入白蓮教,圖的無非是畫符治病,下輩子投個好胎。民間這種教門不知有多少,只要不出大格,就沒什麼事。有我在衙門裡爲您說話,這種事還能叫事麼?”
“那麼說,你是鐵了心的讓我們招安?如果招安不成,那我們這個山寨的安危,又由誰來保障。別忘了,你已經看明瞭整個山勢,想要奪取山寨,比別人可方便多了。”
“就算我沒看明白山寨,您以爲您這不平寨就真是金城湯池?您的山寨能存在到現在,是因爲官府沒有認真對待,而不是這山寨真的如何險峻。而且我覺得,您有一個熟悉山寨地形,且在官面有辦法的人在外面,更有利於您和青青坐穩寨主之位。這次的危機雖然化解了,但是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第二個趙全?可是我在外面,他們就得想想,如果動了你們的寨主寶座,會不會引來官軍三省會剿,有一個熟悉地形的嚮導在,這山寨又能堅持幾天。”
“按你這麼說,我是非放你走不可了?要不然的話,官軍就要上門?”
“這話也不是,我的官身不過是個小小的百戶,在官場上還提不起來。可是我今年連二十都還不到,就能在周王府討到一副碗筷,能在河南巡撫面前說上三兩句話。焉知我不能爲這青龍山不平寨,爭到一個大好前程?有些時候,是需要賭博一把的,不知道老當家的,願意不願意賭了。當然,如果您非要把我留下,在下也沒什麼可說,畢竟我現在還是貴寨的肉票,一切安排,都得聽您的。”
房間內半晌無語,外面的郝青青急的握緊了拳頭,她既希望楊承祖留下來,可又知道,這樣強留下來的他,心肯定會飛到別處,一時間,竟也是難以取捨。
這時只聽房間內傳來郝雲龍的聲音“如果我放你走,你還會不會回來?你如果不回來,又讓青青怎麼辦?”
“老當家放心,我敢對天發誓,肯定會回來
。至於青青,我會給她一個交代,只是在這段期間,如果她遇到更好的男人,那就是我沒有福氣了。很多時候,是要看緣分的,我們誰也不能決定未來的事。跑招安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到的,如果我胡亂許諾誤了她的終身,就是我對不住她了。”
“這話最好你自己對她說,讓她明白你的想法。你幫了我的大忙,我得答謝你。再說你要去陝西那邊,身上的盤纏得多帶,那地方銀子比官身更好用。我會爲你準備一筆程儀,三日之後送你啓程。”
門外,那隻粗瓷茶碗落地,摔的粉碎。
當天晚上,楊承祖在場院裡拉着胡琴唱了一段宋江坐樓,那些圍觀的後生姑娘們,不時的發出歡呼。可他發現往日裡一向與自己形影不離的郝青青不知道跑哪去了,居然沒聽自己唱戲。
自從與郝雲龍一番交談後,郝青青這一天的表現都比較奇怪,總是不像以往那麼自然。但是他終歸是要走了,於這事上也沒太在意,這郝青青雖然是個健康青春,富有朝氣活力的美人,可是畢竟是個山匪。如果和自己註定有緣無分,那強求也沒什麼意思。
等他回到房中時,卻發現郝青青居然等在自己的屋裡,桌子上點着蠟燭,放着兩個酒罈,外加十幾樣熱菜。見他回來,郝青青起身道:“承祖兄弟,你回來了,我這等了你好一會了。”
“青青姐,怎麼想起來找我喝酒了?”
“沒啥,我知道你要走了,就算是給你餞行吧。來坐下,喝酒,這些菜也都是我做的,你試試味道。”
楊承祖倒是不餓,可是她既然做了吃的,自己就不好拒絕。兩人多日以來早就是親近慣了,他也大方的就貼着郝青青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兩口菜,接着就只喝酒了。
郝青青今天的酒喝的格外的快,楊承祖一小壇酒喝了還不到一半,她那一罈已經見底,劈手又奪過楊承祖的酒罈喝起來。
“青青姐,少喝點吧,這酒不是這麼個喝法,傷人的。”
“沒什麼。反正你眼看就要走了,等你走之後,就再也沒有男人能陪我喝酒了。菜很難吃吧?我剛吃了兩口,自己都受不了。我發現我真的是個蠢笨婆娘,連菜都做不好,也就不怪留不住你的人了。”
楊承祖輕輕攬住她的腰,笑道:“別這麼說啊,人各有所長,娶老婆又不是娶廚娘,爲什麼非得要廚藝精通?你也別難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你若是總這麼喝酒,到時候身體垮了怎麼辦?我可不想我回來之後,英姿颯爽的火風凰變成一個女醉鬼。”
“你……你真的還會回來麼?你是個官身,我們不過是山賊,你家裡有如花美眷,美貌俠女,我不過是個山裡的野丫頭。你走了之後,大概很快就會把我們都忘了吧。”
“哪的話。要不然我就立個誓言,你總該相信了吧。”
“我不要你立誓。”郝青青輕聲道,她猶豫一陣,忽然一咬牙“承祖兄弟,我的房子最近總是鬧老鼠,晚上吵的人睡不好覺,真的討厭死人了。你看現在天又這麼黑……”
“那你今晚就留下吧,我的牀很大,咱們擠一擠,總是擠的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