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章 秦林的感悟

811章 秦林的感悟

正所謂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西班牙人統治呂宋兇狠殘暴,明朝時葡萄牙人在澳門被中國官府管着,卻相當守規矩。

月港是貿易港口,葡人到這裡做生意很規矩,十幾年下來百姓們也不覺得有什麼,見羅布、瓦韋一行被打得很慘,漸漸有人詫異起來:如果是中國百姓這麼被官府打,恐怕早會懷疑是要屈打成招吧?

羅布、瓦韋熬刑不過,痛得幾乎暈去,正當此時,俞諮皋領着一夥水師官校走進大堂。

薛新顏吃了一驚,所謂文武殊途,俞諮皋雖然和他同在月港,彼此之間卻沒什麼交情,突然走到大堂上,要做什麼?他臉色一下子就變得不好看了,沉聲道:“俞守備,本官正在公堂辦案……”

“末將正爲此案而來,”俞諮皋作了一揖,又道:“本以爲此案只是個簡單的殺人碎屍案件,但末將營中軍官檢查這些西洋人的船隻,在裡頭髮現了一些贓物,恐怕牽涉到海盜案件,所以末將有個不情之請……”

話還沒說完,薛新顏那副喜出望外的樣子,真叫個難描難畫,忙不迭的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原來是海盜案件,請俞守備把人犯提走就是了。想來既是海盜,殺的人也不止賀桂姐一個,到時候全都招供,本官這裡補個稟貼就行了。”

海盜案件,照例是水師營負責,打到的海盜還要押到省城,捉到西洋海盜,甚至有可能押到京師去獻俘,這就和海澄縣沒有半分關係了,薛新顏樂得省事。

而且。如果海澄縣破了一起命案,私娼暗門子勾搭西洋番人被殺。就算破案及時。地方官有個“審斷明白”,可前面還有個“教化不力”——說白了就是沒按聖人之道把百姓教好,怎麼也繞不過去的,倒是按海盜送給水師那邊。地方上什麼事都沒有了。

俞諮皋大喝一聲:“來人,把這些海盜都抓到水師營去!”

大羣水兵擁入縣衙。把西洋人捆得結結實實,押着往水師營走。

大堂上薛新顏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原來還擔心這些洋人死不認罪。這下好了。讓俞諮皋去磨他們吧,我老薛輕鬆了!

羅布、瓦韋一行人差點兒要吐血,人人驚疑不定,殺人碎屍,那還是主犯殺頭,其餘人等不見得有什麼。被當成海盜,那就全得砍頭啊。

“冤枉、冤枉。俞將軍,我們冤枉啊!向上帝起誓,我們從來不是海盜!”羅布叫起來。

瓦韋也一個勁兒的喊冤。

偏偏俞諮皋充耳不聞,根本不理睬他們。

水師營盤就在海澄縣城外面,緊靠着碼頭的岸邊,還沒等一炷香的時間,俞諮皋就押着他們走進了營盤。

這時候,羅布、瓦韋和水手們看見了一個叫他們分外害怕的人,五峰船主身邊那位先生。

葡萄牙人不知道這位秦長官是什麼人,但他們知道五峰船主有多厲害,而這位長官在船上的時候,五峰船主會像藤蔓纏住大樹一樣,對他溫柔得叫人嫉妒!

毫無疑問,他是個比五峰船主更厲害更可怕更心狠手辣的傢伙!

“將軍,饒命,我們不是海盜,我們是葡萄牙王國的正規軍,怎麼可能做海盜呢?”一名水手卑微的告饒。

“馬里奧!”羅布生氣的瞪着這名水手。

“對不起,先生,”馬里奧摘下帽子,呵了呵腰表示歉意,“但是如果不說出實情,我們都會死在這裡的。”

葡萄牙正規軍?秦林有種想狂笑的衝動,這正規軍也太遜了吧,一艘小船,上面大貓小貓三兩隻,竟出自那個龐大殖民帝國的武裝力量?

羅布無可奈何,挺了挺胸膛,摘下帽子彎腰向秦林行禮:“尊敬的將軍,我們的確是葡萄牙王國的正規海軍,更準確的說,我們是一羣叛逃者,也是一羣愛國者。”

瓦韋也神情落寞:“九十年前,我的祖國葡萄牙還在教皇主持下,與西班牙籤訂瓜分世界的《托爾德西拉斯條約》,可九十年後,葡萄牙王國已不復存在……所以我們這些愛國者,只好叛逃離開。”

通過羅布和瓦韋的介紹,秦林才知道了前因後果。

殖民地遍及全世界的葡萄牙,因爲王位繼承權的問題發生了內亂,過程和歷朝歷代爭奪權位的鬥爭別無二致,結果就是同在伊比利亞半島的、虎視眈眈的西班牙乘虛而入。

三年前,葡萄牙被西班牙吞併,淪爲西班牙的藩屬,兩年前年,葡萄牙議會同意西班牙國王菲力二世兼任葡萄牙國王,西班牙繼承葡萄牙在海外殖民地的部分權力。

西班牙爲此向東方派遣了新的總督,駐呂宋島的費迪南德伯爵。

費迪南德到任之後,下令整個東方的葡萄牙人服從他的命令,澳門的那支實力弱小的葡萄牙海軍,也必須向菲力二世效忠。

遠東大部分的葡萄牙人接受了現實,畢竟西班牙還給葡萄牙保留了不少的權利,並沒有全部剝奪。

但一些青年軍官不願意爲昔日的敵國效力,畢竟九十年前葡萄牙還在教皇主持下和西班牙籤訂瓜分世界的協議,怎麼到頭來自己卻成了對方的盤中餐?

羅布、瓦韋就是這羣青年軍官的中堅,他們在佛雷格里奧神父的幫助下,弄到一艘小船,逃離了澳門。

“請相信我們,我們並不是什麼海盜,相反,我們還曾經在大明朝的官員統一指揮下,和明軍並肩戰鬥,剿滅那些真正的海盜!”羅布手按着胸口,藍眼睛很真誠的看着秦林。

他說的倒是實話,明朝是東方大一統王朝,並沒有把葡國視爲同等的對手,而是當作藩屬國家看待,地方官就像對雲南、湘西的土司那樣對待他們,時不時要葡人給朝廷上貢。有了海盜,就調葡國艦隊配合明朝水師作戰。

後來甚至在明朝行將滅亡時。還有一隊葡萄牙火槍手效忠於朝廷。與南下的滿清軍隊血戰。

秦林聽了瓦韋說的這些,低着頭暗自盤算,沒想到這個時候的葡萄牙竟已被西班牙吞併了,現在南洋那邊。又該是怎麼一個形勢?大明朝丟掉了馬六甲,海峽以西從印度洋到非洲東岸的幾十個朝貢國都被迫斷絕。或許可以利用葡人,打開一個突破口……

“我相信你們不是海盜,”秦林雙手往下壓了壓。止住欣喜若狂的葡萄牙人:“不過。碎屍案畢竟和你們有所關係,我身爲中國人,當然要替死者討個公道,你們有何話說?”

羅布氣咻咻的盯了瓦韋一眼:“還不都怨他,到處拈草惹花,惹來許多事情。”

羅布有說錯成語的毛病。又把拈花惹草說錯了。

瓦韋紅着臉說:“尊敬的秦將軍,我確實認識那個賀桂姐。但是那天晚上她並沒有來找我呀!請您相信我。”

秦林點點頭,雖然老祖宗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身處羅布、瓦韋這種境地,似乎也沒有爲了一個妓女就殺人,弄得惹禍上身的必要,更何況賀桂姐與王巴散也很可疑。

“你們暫時留在水師營,不準走出營門一步,待我查清案情再說吧,”秦林撂下這句話,又對俞諮皋、沈有容吩咐一番,這才率領官校弟兄們離開水師大營。

羅布在胸口畫着十字:“上帝保佑秦將軍能查清案情,還我們清白。”

“他會的,我感覺他是位非常睿智的大人物,”瓦韋笑嘻嘻的道。

秦林離開水師營盤迴碼頭,巨大的林櫻號設施齊全,官艙裡頭住得很舒服,沒必要在岸上住。

賀桂姐、王巴散這對野鴛鴦值得懷疑,但怎麼才能找到確鑿的證據呢?靠那三塊碎屍,能提供的線索太單薄了。

而把希望寄託在查找其餘屍塊和目擊者上,也頗覺渺茫,屍塊很有可能被魚鱉吃掉了,或者隨海流沖走,目擊者的話,這麼久沒有人站出來,恐怕也不大靠譜。

“更多的線索,只要一個反證就夠了!”秦林抓着頭皮。

陸遠志也鬱悶的很,就像秦林說的,比方說屍首上多個紅痣啊,或者沒有生育史什麼的,只要有任意一條和賀桂姐的情況對不上,就可以排除碎屍來自賀桂姐的可能性。

偏偏只有區區三塊,體現的皮膚微黑、身材偏瘦、有生育史等特徵,又和賀桂姐相符合,這就叫人抓瞎了。

秦林思忖着回到林櫻號上,金櫻姬和白霜華都在,見秦林鬱鬱寡歡,就知道他辦案不是很順利。

“哼,辦我聖教的案子,你倒是勢如破竹,輪到西洋人就抓瞎!”白霜華撇撇嘴,說是要招攬秦林爲白蓮教奉聖左使,但過去的恩恩怨怨,又哪裡能毫無芥蒂呢?

金櫻姬笑嘻嘻的迎上去:“怎麼,小冤家不順心哪?來來來,奴奴餵你塊糖藕。”

她纖纖玉指拈着塊糖藕,輕輕塞進秦林嘴裡,神情動作像極了一位溫柔的小妻子,哪裡像個縱橫四海的五峰船主?

龜板武夫和衆位水手都轉過臉去,咱們船主演技真是太好了,誰要像那夥西洋笨蛋一樣,真以爲她溫柔又善良,那就請參觀她把敵人和叛徒丟進海里喂鯊魚的一幕吧!

秦林腦子裡想着事兒,香噴噴的糖藕含在嘴裡,也味同嚼蠟,當天無論金櫻姬怎麼逗他開心,都始終鬱鬱寡歡,最後連白霜華都看不下去了,故意和金櫻姬說笑話,要引秦林發笑。

其實秦林也沒有多鬱悶,就是他這人心頭存着案子,就一門心思用在上頭,看起來活像個木頭人了。

一直等到入夜,尋找目擊者和尋找另外的屍塊,兩方面都沒有什麼進展。

秦林站在舷側,彎月懸於中天,夜空繁星點點,月港海面上不知多少海船點起了燈火,點點燈光鋪滿了海面,與夜空的繁星交相輝映,海浪溫柔的推着林櫻號,腳下微微晃動,如果不是心頭存着事情,倒是極爲浪漫的一幕。

金櫻姬輕輕秦林肩頭:“小冤家,該睡了,今晚……”

啊哈,不遠處白霜華打了個呵欠,紅着臉兒躲回自己艙中,她內功精湛,聽力非比尋常,金櫻姬的聲音雖小,也被她聽得清清楚楚。

嘻嘻~~金櫻姬朝着白霜華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媚媚的眼睛彎得和天空的鉤月相似,明顯是五峰船主又在使壞,調戲白蓮教主了。

秦林終於收回目光,點了點頭:“好吧。”

金櫻姬笑嘻嘻的挽起他的胳膊,親親熱熱的走回船艙,心說今晚哪怕委屈自己,也要叫秦林這小冤家好生休息休息。

官艙門窗關閉,紅燭高照,金櫻姬扭動着水蛇腰款款輕搖,隨着海浪的節拍翩翩起舞,舞姿妙曼中帶着魅惑,瓜子臉上淡淡的笑容,也是那麼的引人入迷。

罩衫脫下了,羅裙被扔在了地上,翩翩起舞的人兒只穿了肚兜褻褲和薄薄的輕紗,舞姿越發如夢似幻,柔媚的眼波濃得化不開……

秦林心中不無感動,他當然知道金櫻姬的舞姿只爲自己綻放。

終於,最後一縷紗衣也被扔在了地上,美豔絕倫的人兒不着片縷輕歌曼舞,是十八天魔,是飛天神女?

嘶~~秦林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都呆在了當場。

金櫻姬瓜子臉紅得幾乎要滴下水來,她是威震四海的五峰船主,和秦林有過肌膚之親,也經常媚態橫生,可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大膽的舉動呀!呆子啊呆子,你還在那裡發呆做什麼?

“我懂了,”秦林忽然哈哈一笑,滿心的鬱悶頓時煙消雲散,端坐牀沿上,朝金櫻姬招了招手:“來!”

“小冤家,到這時還……”金櫻姬咬了咬脣瓣,水蛇腰輕輕一折,不着片縷的嬌軀便撲進了秦林的懷抱,火熱的脣瓣吻在了他的臉上。

秦林放開心懷,與金櫻姬柔情蜜意,當夜兩人盡情歡愉,竟是比平常越發纏綿。

因爲秦林已經明白了,這起案子應該從何入手,才能將賀桂姐這對野鴛鴦的謊言徹底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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