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好臭,臭死我了!”方芳捂住口鼻急忙跑了出去。
鮮于峰強忍着惡臭,和唐林一起把他拖到廁所裡放開水龍頭衝。大冬天的,和尚被冷水凍得縮成一團,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
且說趙百萬,他給鮮于峰打過電話,轉身就把話一字不差的告訴了張純潔。
張純潔爲人最是細緻,她道:“你那兩個兄弟,脾氣火爆得很。萬一抓到葉非不小心把他打死了咋辦。我看還是要找個人勸勸他們比較好,免得鬧出人命。”
趙百萬想想也是,趕忙給郝白打電話,要她勸勸鮮于峰別魯莽行事。
和尚還沒洗乾淨,她的電話便到了。
“小峰,聽說你們找到葉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開始叫他“小峰”,暱稱把二人的關係拉進了不少。
鮮于峰:“是啊。正在收拾他龜兒子!”
“怎麼收拾?”
“龜兒子經不起嚇,都失禁了,臭得很,用冷水在衝!”
郝白大吃一驚:“這麼冷的天,你用冷水衝,不冷死他纔怪,快住手。”
“就要冷死他纔好!”
郝白急了,尖聲道:“你瘋了,他死了,你脫得了干係?你以爲警察是吃素,查不到是你們弄死他的?唐林也在對不對,快叫他把水關了,快點!”
鮮于峰寬慰她:“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自有分寸個頭!快按我說的去做!快點快點!”語畢忽而柔聲道,“小峰,和尚賤命一條,真要死了也就死了。但你殺人了,不是亡命天涯就是被抓去坐牢,你總不能拋下我和爸爸不管。”
他的心頓時柔軟了,估摸着和尚受的罪也差不多了,叫唐林關了水龍頭;和尚遭此一衝,不死也要大病一場。
因在上班,不能說走就走,郝白怕沒個懂事的人壓場子,連打好幾個電話將郝父“急召”回堪輿館。
郝父身體稍好後,日子過得非常逍遙。他教書育人三四十年,學生滿龍灣。一聽說他在龍灣休養身體,學生們便輪流請他做客玩耍。算起來,他一個月也就兩三天在呆在家裡。
沒一會兒,他回來了。
方芳萬分不情願的開門放他進來,小嘴兒不住嘟囔:“老頭子一回來就不好玩了!真討厭,你們父女兩個都討厭。”
郝父聽女兒說得嚴重,生怕出人命,哪有功夫理她,徑自去找鮮于峰,看他有無罷手。
廁所裡,和尚與葉非二人瑟縮成一團,可憐兮兮地望着郝父。
郝父見到葉非,陡然愣了愣,足足有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問他:“你和葉秀珍什麼關係?”
葉非吃夠苦頭,不敢再撒謊,只得老實交代:“她老人家是我親姑姑。”
郝父面色微變:“難怪,你們長得那麼像。我差點以爲你是她親兒子,不過……”他緩緩搖頭,“她應該沒有結婚生子。”說完,連忙叫鮮于峰拿被子來給他蓋上,又弄來白酒來給他喝暖身子。
方芳氣哼哼地跑進來質問:“那個和尚壞得很,把唐林爺爺的
棺材都燒了,你還幫他幹啥?”
“造孽啊”郝父搖頭嘆氣,對鮮于峰道,“這事兒你和唐林都得緩一緩,等你師傅來了再做道理。”
葉非與和尚一聽,頭如搗蒜,直道:“就是就是,等你師傅來。”其實他們連鮮于峰的師傅是誰都不知道,不過聽起來似乎活命有望,便似溺水之人胡亂抓住根救命稻草罷了。
鮮于峰大爲不解:“爲什麼要師傅來?師傅他早已不問世事很多年。”
“哎,你道葉非是誰。他可是葉秀珍的親侄兒。”
“那有怎樣?有膽子做壞事,就要承擔後果。”
“小峰,你還是不懂。葉秀珍是吳小清和紫陌的師傅,也是你門楣上‘堪輿大師’這塊匾的制匾人。”
“我知道。”
郝父長吁短嘆:“年輕人,我話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咋就不明白?”
三個年輕人一頭霧水,齊聲問道:“郝叔,你到底想說什麼?”
郝父欲言又止,估計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他們不會聽勸,權衡再三,他把心一橫,出賣了老友:“楊三和葉秀珍,當年是一對。”
“什麼!”所有年輕人都驚呆了。
葉非打小跟着姑姑長大,聽她講過許多江湖舊事,卻從未有聽說過楊三此人。他以爲是老頭子爲救自己而編造出來的謊話,急忙順着他的話瞎編:“就是就是。我經常聽姑姑說起什麼楊三。每次說到他時,眼睛還發紅,像要流淚的樣子。有時候半夜還聽到她在偷偷哭……”
鮮于峰冷笑:“還哭?也不看看自己是啥德性,鬥法鬥不過我師傅,就耍陰招。我師傅怎麼可能看得上這種人。”
葉非辯駁:“男女之間的感情外人怎麼說得清楚。你說我姑姑不好,就等於是罵你師傅眼光有問題。”有郝父“撐腰”,他嘴巴又開始硬了。
鮮于峰還想再說,郝父阻止了:“小峰,別逞口舌之快,以我之見,即便你不去找你師傅。可能他也會出山一趟了。”
他說的沒錯,吳小清驚聞鮮于峰抓走葉非,驚慌之下忙向師傅葉秀珍求救。葉秀珍最寶貝這個侄兒,無奈偏偏他死不成器,又利令智昏犯下燒人棺材這種大事。換作是她,雖不至於要其性命,但缺胳膊少腿那是必須的,更別說鮮于峰他們了。
“小清,爲今之計,只有你拿着我的親筆信,進山去請楊三出馬。楊三帶出的徒弟,必定尊師重道孝順聽話,由他出面,或許能保全葉非。”
鮮于峰曾經以爲楊三在山裡的住處只有他這個當徒弟的知道,不料葉秀珍竟也曉得,因此他對於師傅的出現超級意外。
就在抓到葉非的當他晚上,楊三就來了。他站在堪輿館門口,擡頭望着門楣上那塊匾,輕聲念道:“堪輿大師,愚人葉秀珍敬上,愚人,呵呵,愚人。你還記得是白銅底金字,難爲你了。”
楊三事前沒打招呼,走到門口鮮于峰纔看見他。師父師父,既是師又是父。他激動得語無倫次:“師傅,你怎麼來了……”幾個月不見,師傅比以前看起來要蒼老了些。
楊三瘦高個,戴金絲老花鏡,灰白頭髮往後梳着,着灰布夾衣棉襖,腳穿千層底布鞋。乍一看頗有些民國文人的清高風流氣質。難怪郝父經常說他有兩個老婆云云,想來應該是他年輕時候風流倜儻,引得大姑娘小媳婦競相拜倒在其褲子底下的緣故吧。
“師父好。”方芳眼尖,馬上跑出來乖巧地打招呼。
“好好好,你是……”
“我是堪輿館裡專門給人端茶倒水掃地的小妹。”師傅面前,她不敢造次,儘量把自己誇得賢惠一些,想給師傅留個好印象。
楊三和藹地道,“那真是辛苦你了。女孩子怎麼能做這些粗重活兒,趕明兒叫他另外再找個男人來打雜。”他人雖老,卻極有紳士風範,完全不像一般山村野夫。
“不不不!”她生怕鮮于峰會就此藉口趕她走,拼命擺手,“師傅我可喜歡這份工作了。喜歡得不得了,這完全都不是粗活,我幹得下,你千萬找人把我替了。”
看她那副着急樣兒,鮮于峰極力忍住笑,故意逗她:“師傅說得對,我叫唐林明兒個幫我兩外再招人。”
楊三奇道:“唐林又是誰?”
唐林不知從哪裡跳出來,機靈地道:“師爺好。”
“師爺?”楊三更奇了。
“額……”鮮于峰略覺尷尬,“他想跟我學藝,我還沒稟過師傅,沒同意收他。”
唐林趁機道:“求師爺同意了吧。”
楊三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人不錯。只是我徒兒還太年輕,需要歷練些時日才能收徒受藝,不然就是誤人子弟,耽誤你前程。”
“不耽誤不耽誤。”唐林迫不及待表忠心諂媚。
正說着,郝父從樓上下來,朗聲高笑:“楊老三,你可來了!”
“呀!郝老幺!”楊三揮起老拳,便要朝他打去。他連連後退:“別打別打,老骨頭纔剛好點兒,一打就打死了!”
楊三便抓着他的肩膀推了兩下,鄙視道:“瞧你,小時候就病怏怏的,老了還這樣,咋一點長勁都沒?”
郝白也來了,禮禮貌貌打招呼:“楊叔叔。”
“這是我女兒郝白。她六七歲的時候,你都還見過她的。”
“女大十八變啊,當年留着鼻涕的小丫頭片子轉眼出落成標緻的大姑娘了。”
老友相見,分外親熱,有說不完的話。
鮮于峰暗自納悶:“師傅和郝叔關係這麼好,論理他的事情郝叔應該全都知道……也就是說,他真有兩個老婆?”
郝白輕聲問他:“發什麼呆,還不趕緊給師傅上茶,問師傅有無吃晚飯,是睡家裡還是旅館,我們都要準備。”此刻她完全就像是準備招待貴客的女主人。
“郝姐姐,還是你想得周到。”鮮于峰沒臉沒皮地笑道,“不如你去問,更好一些。”
“好你個大頭鬼。”郝姐姐伸出纖纖玉指戳他腦袋,“你以爲師傅是找你度假來的?還不趕快去問問咋回事。”
她已經越來越有女主人的風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