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雲天來到那大殿之上,看到如昨日一般的陣容,太和門的幾個長輩都在,分別是掌門張無意、三大長老劉道明、張守正和紫霞真人,無湮仍坐在上座,面上冷若冰霜,奕雲天昨日來時,對這太和門心中充滿崇敬之情,可此刻見了他們道貌岸然的樣子,卻隱隱作嘔。
“師傅!”奕雲天大步走到無湮身邊,深深彎腰施禮。
無湮心中一愣,除了拜師時,這天兒從未如此隆重向自己這般行禮過,平日裡兩人相處與其說像是師徒,不如說是姐弟來的更確切一些今日這是怎麼了。心中雖是這麼想,面上卻毫無表情,只略略點頭。
那三大長老之一的張守正鼻子裡又是一哼:“小小門派……”言語之間,輕蔑意味十足。
奕雲天聽到後怒目而視,正要發作,被無湮止住。
“如此,我這不成器的徒弟就要託付給掌門真人了。”無湮淡淡的說着,頷首行禮。
“不必客氣,一來拯救天下蒼生乃我正道之本分,這小兄弟自然也是蒼生之列的,而來你我本屬一家,這幾百年來若是有什麼誤會時,我希望終究還是要……”張無意緩緩道。
“不必了,我身上還有村人的託付,今日便要離去,我們便以一年爲期,一年後我會來接他。”無湮說完,正色凝視着奕雲天道,“你從此要暫入這太和門下,對待師門一定要恭敬,好好跟着諸位前輩修行,不可亂生妄念。”
奕雲天心中泛起苦痛波瀾,但是無湮既已這麼說來,他也無可奈何,只好點頭應着。
安排好諸事,無湮站起身:“既然如此,那麼小女子便告辭了。”她面容又恢復冰霜模樣,向在座的真人們一一告辭,輪到那張守正時,她目光凜了凜,卻還是一般道別了。
衆人起身,送她到大殿門口,奕雲天倚在門邊,看着廣場中御起流雲的無湮,心中萬般不捨卻也不好表達,只能看着那抹金芒閃入雲中,化作淡淡金光,最終消失不見,他心中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無可奈何,感受到生離的痛苦,卻也不比死別強上多少。
張無意目送無湮離去,直到她不見了蹤影,才搖頭嘆息,率衆人回到主殿,此時,這殿內,只有奕雲天一個外人,他頓時感到無比的落寞和孤寂。
“這位小兄弟,還沒請教你姓名。”張無意貴爲一教至尊,卻要這般對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說話,頓時讓其他三個師弟師妹感到不舒服,那張守正先是發話了:“師兄!你對那小丫頭這般禮讓也就罷了,畢竟她是……可這小子,你這又是何苦呢?”
“這數百年,我們的師祖心中都有諸般悔恨,傳令下來,凡是古仙門人,都要以禮相待,既有祖訓,你們這又是哪來的不平?”張無意正色道。
“哼!”那張守正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奕雲天冷眼看着他們兄弟說話,一直到張無意重新望向自己,纔回答道:“我叫奕雲天。”
張無意哦了一聲,捻鬚沉吟着,又看向自己的師弟師妹緩緩道:“紫霞門下都是女弟子,也就不提了。守正和道明,你們二人卻是誰要來挑起這個擔子?”
這張守正和劉道明心中都是老大不樂意,心頭暗暗嗤道你自己找來的燙手山芋,卻要丟給我們?當即各自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端起茶碗來喝茶。
張無意環顧四周,見無人應答,只得嘆口氣道:“那麼,我便收了他作外家弟子了。”
這太和門門徒衆多,分內外兩中,內室弟子是投入門下生死不離太和山的,並且也只有於資質上乘者纔有這資格成爲內室弟子;而外家弟子多是一些有心投師,卻沒有資質,或只是暫時修行的人,因爲修行寂寞,遠離紅塵俗世,並非是所有的人都能堅持下來的,儘管有那長生的誘惑,但是古往今來還是有許多半途而廢的人。
“多謝掌門。”奕雲天向他施了一禮口中說道。
“以後可要改口叫師傅了。”張無意略一頷首,笑道。
奕雲天心中,只有兩個師傅,其一便是將自己救出來又向自己灌輸真氣的陳節,另一個便是無湮,此刻見張無意要自己叫他師傅,心中便老大不樂意,一時猶豫,沒有開口,那張無意麪上動了動,隨即笑道:“想是不甚習慣,久了就好。”他話雖這麼說,但是那劉道明和張守正卻已經大大的不快表現了出來,一時間奕雲天頓時覺得處境異常艱難了。
“杜鬆。”張無意大聲喚道。
不多時杜鬆便匆匆進來:“師傅,您有什麼吩咐?”
“這位,是你新來的師弟,從今天起,由你教他一些入門的心法。”張無意道。
“弟子遵命。”說完杜鬆便看向奕雲天,此刻那少年面色冷峻,毫無表情,也不知心裡是在想些什麼。
“即是如此,那麼從今晚起,我便要好好研究他體內之毒了。”這話,張無意卻是說給自己的師弟們聽的。
早課結束後,杜鬆便帶了奕雲天來到一處偏院,這院子裡三面房屋,一間間都是一樣大小,當中種着許多高大樹木,參入雲端,院子角落一口古井,蓋着一個青石板。
杜鬆引奕雲天到一間小屋子,這屋子內有三張牀各靠牆擺放,三個一般大小的衣櫃立在牀頭,一看便知這裡是弟子寢室。
“杜大哥……”奕雲天一路上都在悶着,現在終於開口了。
“哎,你以前可以叫我杜大哥,現在卻不行了,呵呵,你我已是同門師兄弟,我排行第八,你可以叫我八師兄。”杜鬆憨厚笑道。
“八師兄。”對杜鬆,奕雲天是有好感的,因此也不拂他面子,“你可知這太和山距離孝聞山有多遠?”
“孝聞山?”杜鬆愣住了,“我從未聽說過的,怎麼了?”
奕雲天苦笑:“也對,想必我那家鄉是很不起眼的地方,讓別人聞所未聞了。”
“呵呵,原來是你的家鄉,你是想家了麼?”杜鬆笑道。
“嗯。”奕雲天點點頭,“我家中還爹孃,還有剛剛離開的師傅。”
“沒事的,等以後你修有所成,隨時都可以御劍飛回的。”杜鬆道,“這房間本來是我和另外兩個師弟一起住的,但是其中一個師弟前段時間離開了太和返回家中去了,所以這牀鋪便空了出來,你就睡這裡吧。”他指着靠門左側的那張牀說。
“謝謝杜大哥……八師兄。”奕雲天看看那牀鋪,簡單整潔,以後長達一年的時間他將睡在這裡。
“既然師傅把你託付給我,那麼從今天起,我便教你本門的初級入門心法了。”杜鬆道,“平日裡師兄弟們都是要去思靜殿做功課的,你是新來的,又對山中不甚熟悉,今日就在這裡做吧。”
奕雲天點點頭,心中對這位大哥又添幾分好感,只覺得杜鬆是一個憨厚可親之人。
杜鬆從袖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奕雲天一看見便頭大了,心中黯然道怎麼天下諸般修行都需要識字讀書的麼?
“這是入門心法手冊……咦,奕師弟你這是怎麼了?”杜鬆奇道。
“呃,師兄,其實我不識字。”奕雲天紅着臉,把當初無湮教自己的事情一一向那杜鬆說明了。
“呵呵,我當是爲何,不妨事,即是如此,我便一招一式教你吧。”杜鬆說完,脫下鞋子,盤腿坐到自己的牀上,對奕雲天說道:“師弟,請你如我這般坐下。”
奕雲天依言盤腿到自己的牀鋪上坐下,拿眼睛仔細瞧着杜鬆,他此刻心裡想的便是好好在這山中修行,把本門這古陽一派學好,將來見到無湮,或者可以讓她心中略感安慰,在心中他仍認定自己是古仙派的人,甚至把這太和不當太和,卻是當古仙的一個分支,諸般都是他心頭所想,外人自是不知了。
“掌要這般……”杜鬆做着示範,奕雲天有樣學樣,學得到也有模有樣,“我們太和門裡,內外兼修,這基礎的功法,到不需要你太過理解,只要學會了,勤加修煉便可,至於那口訣麼,我來教你誦讀,你字能記住最好,記不住也沒關係了。”
奕雲天面上一片感激神色,認真的聆聽着,不時點頭。
太和派的這入門心法,卻是分爲三個階段,分別是守元、固元、拓元,這“元”便指的是人的元神,也就是精氣神,有些人日常精神萎靡不振,便是因爲這元不壯,修真的人守元固元練習下來,那神采便於普通人不同了,若是練到這拓元,便終日神采奕奕,不覺疲勞。
“我今日教你的這功法,是守元章的基本姿勢,你一定要記牢了。”杜鬆一邊講解着,一邊認真示範,約莫兩個時辰下來,奕雲天才把這些動作學會記牢。
兩個時辰下來,杜鬆已是教得滿頭大汗,只覺得這個師弟學起這些東西來,似乎有些愚鈍,但是他心底宅厚,也不表露出來,只是更加認真的教他,一切皆因他自己入門時,也是這般愚笨的人,修行了這幾十年,纔不過剛剛到達拓元階段,還未曾把這入門功法修行完全呢,今日卻也奇怪了素來都不甚重視自己的掌門師傅,竟然讓自己來教人修行,他心中奇怪,但是心地簡單,也不去多想些什麼。
“呼!”杜鬆長出一口氣,看見奕雲天已經做的有模有樣了,心中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他不是個藏私的人。
奕雲天依樣學完,竟然也覺得身上舒暢許多,只是累的滿頭大汗,他心中不由得暗自驚奇,只是這樣坐着不動,竟然也能出一身的汗,等看到杜鬆時,他心裡又是一陣愧疚,口中喃喃道:“師兄真是對不住,因爲我學東西慢,導致你也受連累。”
“哪裡的話,這入門本來就是難的。”杜鬆呵呵笑着,“等你過了守元階段,進入固字訣的時候,一切便會簡單許多了。”
“要多久能過守元呢?”奕雲天忍不住問道。
“呃,本門開派以來,最快的便是我們的大師兄,司風司師兄了,據說他三日便通了守元。”提及司風,杜鬆面上便呈現出一派崇敬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