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意心中想至此,面上便也變得柔和許多,語氣雖然依舊是嚴厲的,聲音卻放低了不少。
“雲天,無湮小前輩將你放至此地,爲的是什麼?”他緩緩對奕雲天道。
提及無湮,奕雲天似乎是完全沒了抵抗能力,他愣住了,望着張無意,眼睛卻穿透了他,似乎是回到了那山,那村,那祠堂。
“你若是靜心在此修行一年,等來年無湮小前輩回來時,看到你學有所成,傷勢已愈,心中定會大大寬慰,爲人弟子的,爲的不就是光耀師門麼?”張無意似乎是吃準了奕雲天這個軟肋,繼續緩緩道,“你仔細想想我的話,再做些決定不遲,至於這位,來歷雖然不明,但我太和門又豈是那種暴戾殺戮之門,遠來即是客,今晚你就暫且把他帶走安置下來,明日再做打算,你們先退下吧。”
奕雲天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的看着張無意:“掌門……”
“你該叫我師傅,雖然只是記名的。”張無意道。
“張……師傅,多謝你的寬厚,我這朋友,我一定會牢牢看好,不讓他惹是生非,而我自己也會努力修煉,爭取不讓師傅失望。”奕雲天說道,只是他口中的師傅所指是誰,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奕雲天說罷,向他們施了禮,便帶着無名下去了。
此刻,大殿之上,便只剩下了張無意、劉道明、張守正和紫霞真人這四個師兄弟。
“師兄!”張守正望着奕雲天和無名離去的背影,怒氣衝衝道,“如此便放了那小子離去麼?”
“你覺得你是那瘋老頭的對手麼?”張無意哼了一聲,冷冷說道,說完便轉身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了。
“師兄,那人究竟是誰?手裡竟然有犬神。”紫霞真人鳳眉緊皺,輕聲問道。
張無意緩緩搖頭:“若非我們早年間接受了師傅的教導,對天下幾件上古兵器比較熟悉,只怕今日誰也無法辨識出那是犬神。”
“是啊,此刀已從世上消失數千年之久,誰都不知道最後一個持有者是誰,還曾傳聞,這把刀最後被斬爲碎片,種種傳聞,不一而足,但卻又無一可信。”劉道明緩緩道,他的面色,也是越來越凝重了。
“只怕這天下,血雨腥風即將來臨了,先是那洪荒怪獸——北荒血蝠,後是犬神,我倒是很好奇,是誰有這麼大力量能喚出那血蝠來。”張無意道。
“不管怎樣,我們是不是該通知一下百花山了?”劉道明問道。
張無意點點頭:“反正百年一度的比武大會即將開始,便通知他們吧,我們儘早聚頭,今年的比武大會,就改在清明節好了。”
“嗯,那我這就下去着人去送信了。”劉道明說完,便施禮告退。
“守正。”張無意看劉道明離去,緩緩開口道,“你這脾氣該改一下,至少以後在那人面前,能忍則忍。”
“哼!我還怕了他不成!”張守正怒道。
“哼哼!”張無意冷笑,“你若不是我師弟,只怕我也早與你打了幾百次了。”
“兩位師兄,你們卻不要再繼續這樣了,如今我心中隱隱有不安之感,只怕真的是要大禍臨頭了。”紫霞急急勸阻。
這紫霞真人素日高傲冷酷,從不見她這般擔憂過,因此張守正和張無意也略略吃驚,嘴上的功夫各自散了。
“師弟,爲兄的萬般都是爲了我們太和門,爲了你好,如今太和門只剩下我們四人撐着,下一代又沒有過於出色的人,萬一我們四個中有任何一人有閃失,於我們太和來說,都是莫大的損失。”張無意頓了頓,神色也稍微緩和,“我實話告訴你,就剛纔那人,便是你我二人合二爲一,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知道爲何我要阻攔你了吧?”
張守正一挑眉,想要反駁時,那紫霞拽了拽他的衣袖,他便壓下了火氣。
“那如今你說該怎麼辦。”張守正悶悶問道。
“這奕雲天,並非奸惡之徒,相反,我觀他心性純良,而且此子屢有奇遇,只怕遲早是要出息起來的,我只盼你們能悉心加以教導,不要再說那種分裂門派的話了,至於那老頭,就等三大門派聚首後再說吧。”張無意說完,眼神中閃過一絲奇異光芒。
太和山,弟子居。
“師傅,我們就睡在這裡麼?”那無名像個猴子一般蹲在牀鋪上,東看看西看看,就是沒有一刻老實下來。
“是的。”奕雲天說道。
“這裡好狹窄啊,我睡的不舒服。”無名苦着臉。
“掌門師傅能給你容身的地方,我們就已經該很是感激了。”奕雲天上前把無名弄髒的被單扯平,說道。
“唉,我還是喜歡我的牀,都怪你……”無名似是又想起了化作粉塵的石牀。
“師弟!”杜鬆忙完了自己的功課,急急趕回寢室,“你怎樣了,師傅他們有沒有說些什麼?”
奕雲天輕鬆的向他一笑:“沒事了,都好了。”
“哦!”杜鬆似是大大鬆了口氣,說道,“如此便好。”他望着那猴子似的老頭,眉心一皺,又說道:“師弟,這當真是你的徒弟麼?”
奕雲天苦笑着點點頭說道:“就算是吧,他非要認我做師傅呢。”
“師弟,你還是趕緊的修煉那心法吧,剛纔我在外頭聽說了,清明節便要舉行三派比武大會了。”杜鬆一臉凝重的說道。
“三派比武大會?”奕雲天對此很是陌生,“跟我們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這三派就是我們太和門、百花山、還有未名谷,乃當今世上三大門派,是正道龍頭之尊,所有的正派人士都以我們爲馬首,據說今年特地要把原定在六月的比武提前到清明,卻不知是爲何,總之是弟子的便要上場比武,到時候若不想吃苦頭又丟人,就好好修煉吧。”杜鬆說完,便一屁股坐到自己牀上,“我這一日下來,好累,休息一會。”說完,他就和衣而臥,閉目養神起來。
奕雲天雖然對這比武大會不太感興趣,但是畢竟不想在大會上丟人,尤其是人人都知道自己是無湮的徒弟,那就更不能丟她的臉面了,因此便囑咐無名道:“你不許亂跑,我要練功了,練好後才能傳給你。”
無名哦了一聲,牢牢記住了這句話,動也不動,看着奕雲天進入冥想狀態。
奕雲天閉目盤腿,開始回憶那些日子杜鬆交給自己的初級入門口訣,他願意爲已經好多天不練,口訣應該都忘得差不多了,誰知這一回憶,那些口訣卻紛紛從四面八方跑到了他的腦子裡,竟是記憶深刻,想忘也忘不掉了。
這口訣與無湮曾教過的有無相生頗爲類似,簡單理解起來,便是這大自然渾然一體,天地間萬物互生有無。這一番修煉下來,奕雲天很是吃驚,自己竟然悟透了這層口訣,卻是怪事來哉。
對太和門和古仙派這同根的兩個門派來說,當第一重口訣突破以後,便可達到強身健體,身輕如燕的地步,若是此時修行者便有法寶可修煉,那麼法寶在這個階段所吸收的能量也是最多的,對修煉法寶可謂事半功倍,只可惜,幾乎所有的弟子在這個階段,都還沒有屬於自己的法寶,而奕雲天有,就是那把名字好聽,模樣奇怪的東西。
此時,龍牙正在他懷中,貪婪的吸食着奕雲天所散發出的力量,那漆黑的顏色,愈加深沉。
也許是石牀上所記載的長生與這太和門心法有互相扶助的功效,奕雲天不到一個時辰,竟已將體內的真氣運行了三個周天,渾身熱氣直冒,大汗淋漓,在這冰冷時節,竟是絲毫不覺的熱。
奕雲天睜開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師傅。”無名已經在這牀角保持一個姿勢差不多一個時辰了,“你好了麼?”他可憐兮兮的問道。
“好了,你莫不是一直這樣蹲着?”奕雲天悄悄問道,“小點聲,我師兄在睡覺。”
“嗯。”無名臉上一副悽苦模樣,“師傅要我不要動,我就不敢動了,不然師傅不要我怎麼辦?”
奕雲天哭笑不得,這徒弟年紀要說也不小了,時而瘋癲時而幼稚似孩童,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無名。
“咦?”不知何時,那原本和衣而臥閉目養神的杜鬆睜開眼,訝異的看着奕雲天,“師弟,你突破第一重了?”
“啊?”奕雲天對此一無所知,他只知道自己不停的運氣,一直運到疲倦不堪,渾不覺自己已經衝破第一重,面色紅潤腦袋上熱氣騰騰。
“你看啊!”杜鬆驚喜道,“看看你的樣子便知你是衝破第一層了,真個是厲害的,你大概是我們太和門迄今爲止用時最短的一個人了!”
杜鬆開心的如同撿到元寶一般,一躍而起,跳到奕雲天身邊拉着他不停的打量:“我原不知奕師弟你竟有如此天分!”
奕雲天傻乎乎的看着杜鬆,心中暗道我真的突破了麼?不禁又聯想起那石牀上的長生來,這究竟是怎樣一部功法,竟然讓一向沒有資質的自己,進步神速起來?
“我要去告訴師傅!”杜鬆奉命教授奕雲天心訣,此次奕雲天突破初級入門心訣第一重,他自是喜不自禁,心裡這才感受到爲人師表所帶來的快樂,看到學習的人進步,自己竟有這樣興奮的心情。
“杜大哥!”奕雲天忽然開口道,“不要去吧。”
“爲什麼?”杜鬆一愣,“你可是我們開派以來用時最短的一個啊,這對我們太和門來說可是大事!”
“杜師兄,不要去吧。”奕雲天垂首道,“一來我剛剛惹怒了衆前輩,連累了衆師兄弟,心中正自愧疚,此時若是公佈這個消息,反倒讓他們對我更加懷疑起來;二來,我自己都迷迷糊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突破了那所謂的第一重,說不定是蒙的,還是等我再熟悉熟悉,再去說吧。”
奕雲天是不想讓那些人知道自己修煉的事的,他怕長生的事情被揪出來,也許真的就會很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