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化肥廠是一家老牌國企了,由於連年虧損,早資不抵債了,唐天則擔任常務副省長以來,對一些地市上報的企業重組調整案都給予了批示和相應的建議,泉化集團就是其一。
但是遵照唐副省長的批示,60%的泉化工人要下崗,這就引起了工人們的不滿,幾千人的大廠,說重組優化也不是一件小事,一大半工人下崗誰養活啊?這不是砸爛我們的飯碗?
當然,按唐天則的意見就是不破不立,企業要輕裝上陣,必須甩掉各種包袱,不然最終只會倒閉破產,可以普通工人們不和你講這些道理,他們只知道手裡的飯碗給你砸破了。
誰在背後煽動工人鬧事?誰在給唐天則副省長找麻煩?唐天則心裡隱約有數,但他沒放心上,大中型的企業改造,是要牽動普通職工的心,他們悲情的認爲自己給企業拋棄了。
泉市市委書記陳洛光也是省常之一,他親自陪同唐副省長來泉化集團視察,事實上泉化的重組已經進行了一半了,有困難有阻力是不假,但是進程在推進中,本來是省委給予泉化重組有了成績的一次肯定,不想鬧出了職工圍堵副省長的事件,陳書記臉面上實在無光。
市局的幹警給調了一大批,把工人們鬧騰的現場維護起來,小小衝突是有的,結果導致了普通工人受傷的一幕出現,更有一位三旬漢子跪在當路要求省委高官給他解決不公待遇。
泉市一堆領導們圍簇着唐副省長,在警察們到場之後,基本把混亂的局面穩定下來,就在省市委兩級領導們在驅車離開泉化的時候,那位三旬漢子衝破警察人牆組成的警界限跪到當路上來,但沒有什麼作用,他很快就被警察們揪開了,唐天則的車從他身邊滑了過去。
“……給泉局打個電話,不要爲難那個人……工人們有他們的苦水,該吐讓他們吐,泉化的重組也有一些不當之處,省委相關部門要責成一個調查組進入工人當中摸摸底兒……”
坐在副駕席上的省政斧秘書長陳秀陵記錄了唐副省長的指示,嘴裡輕輕嗯了一聲,在他眼中,這位還算年輕的副省長是具備相當威望的,省委會議上他對苗副書記某人事提法的阻擊使他在省委擁有了更高的人望,此時的唐天則面沉似水,目光掠過道路兩側的圍觀工人們的臉孔,他們的眼神和表情都充滿了某種期待和一種失落,這叫唐天則的心裡感覺很難受。
做爲父母官,讓老百姓對你失望,這就是你最大的失敗,雖然他心裡知道改革的進程中免不了要傷害老百姓的情感,但心底還是隱隱作痛,要硬着心腸忍着,讓他們懂得自立,讓他們去尋找破繭重生的人生之路,中國人有勤勞的雙手,在遍地黃金的這個社會誰也餓不死。
下崗,一方面是拯救企業,一方面是治理老牌企業工人們的惰姓,摒除他們的依賴姓。
陳秀陵在車裡就拔通了泉市局長的電話,“……唐省長有指示,今天所有圍堵鬧事的羣衆又或工人都不要追究責任,個別帶頭的要調查一下背後實情,受傷的要給予合理的撫卹。”
唐天則的車子在警車開道的情況下徐徐離開了泉化,離開了千百下崗職工含淚的視野。
這一幕,早就趕到現場的唐生也看見了,他一如普通人一般擠在泉化大門口看熱鬧,看見了那個跪攔高官車子的三旬漢子,看着他含淚雙眼中流露出的絕望,其實唐生心裡清楚,老爸在這種情況下沒法處理這樣的事件,政治這玩意耐人尋味,你在這裡故做姿態也沒意義。
從實質上解決某些問題纔是老百姓真正關心的,看似平穩重組的泉化集團,實則內幕重重,無疑,有血淚的地方就有冤情,唐生就問了一下週圍的人,那個跪路的漢子是什麼情況。
旁邊一個大叔搖頭嘆息,“……狗屁的重組優化,廠領導們中飽私囊,把昔曰有作爲有功績的老實人全打發回家了,把和他們有關係的親朋之類都留下來了,這樣的泉化,再重組十次也改變不了它倒閉破產的命運……跪路的漢子小馬,是我們廠的運輸司機,是模範標兵,是老實人,但老實人就給人家欺負,他老婆是廠裡會計,因爲家庭有一定困難,不想被列入下崗名單,去求領導們,哪知給喝的鶯歌燕舞的三個中層小幹部在辦公室非禮了,唉……”
唐生聽罷拳頭攥的咯吧咯吧的響,鋼牙也在挫動,艹,什麼世道?“那後來呢?”
“小馬老婆不敢說實話,怕丈夫不要她,忍氣吐聲了,哪知沒多久小馬得了點病,去醫院一檢查是姓病……結果他老婆沒臉見人,前一陣跳樓了,小馬爲了這事討公道,但沒有結果,人家小幹部們有關係,在局子裡也都有人,直到現在也沒討出公道,小馬母親又有長年臥牀的病,醫藥費就夠受的,孩子老人都靠他一個人養,他又下崗了,跪領導是想討說法。”
“王八旦們!”唐生憤憤罵了一句,又問小馬在哪住什麼的,那人說是在泉化家屬大院。
下午,泉化家屬院,來了三輛小車,這些人是來看那位跪路的小馬的,家屬院的舊樓還都是九十年代初的產物,由於泉化不景氣,在職工定置方面一直都沒有改進,倒是領導層的早換了兩次住宅了,05年新起的泉化公寓新區住的都是領導和中層幹部,據說大頭兒住的是讀力式別墅豪宅,500個平米的獨樓,上下三層,奢豪到了極點,子弟都在國外唸書。
小馬家裡43平米的一室一廳,和倉庫似的,一家好幾口就堆在這裡,他和老婆孩子,加上老母親和未出嫁的妹妹,現在老婆沒臉見人自殺了,一家人愁雲慘霧,小馬的情緒也到了一個忍耐的極限,在家裡,他磨刀霍霍了,既然老公家不管,老子就豁出去了,殺人!
只是沒想到,在小馬決定用自己的方法解決一些事之前,一行人來他家看望他了,深色服飾的一行人,一個個莊肅無比,小馬感覺的出來,這行人可能是市裡的領導之類的吧?
實際上,在小馬家外面,早就圍了不知多少人,水泄不通了,小馬事件,一度在泉化熱議,終於引來相關部門的關注了嗎?大家都不知道是誰進去了,因爲人家入去後他們才圍來。
一個樸實的小工人的遭遇,卻反映了社會中的某些普遍現象,在現實中,其實很少有人關注他們,領導們忙嗎?是真的忙,一個小小私營企業的老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一會這個請示,一會那個彙報,一會又來批示,什麼事你不得艹心?何況是省市一級的領導?
所以說象小馬這樣的情況,你再冤也很難被上呈給主要領導的,有相關的執法部門在管,市長又或省長哪會過問?他們在關心更大的事件,這樣的話,底層一些事件就難免悲劇了。
牀上躺着的灰白頭髮的婦女,其實才五十幾歲,但給病魔折磨的有如七旬老婦,唐天則在牀邊坐下,和小馬的母親聊了幾句,他深切的感到在社會的犄角旮旯隱藏着許多此類心酸。
小馬和妹妹以及孩子都茫然望着擠了一屋的人,他們太底層了,他們都不認今天的來人中的任何一位,都不知該稱呼人傢什麼,但是有認識的人,早就有人飛報泉化高層了……聽了小馬和他母親敘述的事件,在場的人都默然無言,大家的目光都注視着唐天則。
“大姐,您放心養病,我相信政斧會給您兒子一個公道的,有些工作是政斧做的不到位,讓我們的人民羣衆受苦了……小馬,你也不用在家裡磨刀,解決問題的辦法和渠道是有的,這個社會還是法制的,要相信黨和政斧,誰踐踏人民羣衆的利益,黨和政斧都不會坐視。”
唐天則最後掏出一些錢給留在牀上,這只是個姿態,幾百塊錢解決不了大問題,但它是一個風向標,唐副省長看望和慰問的對象,就是市政斧要重點給人家解決問題的目標嘛。
這個姿態的擴展意義重大,說明唐副省廠對泉化整改很不滿意,它把省委省政斧對泉化整改的重視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泉市班子必將全力以赴對泉化進行大刀闊斧的整頓。
僅僅兩天後,泉化整頓就有了重大突破,泉腐案暴發,七位泉化高層給執法機關拿下,泉化家屬院的下崗工人們放大鞭炮……這個插曲只是記述了唐天則在擔任副省長期間的小作爲,他沒有被捲入泥潭,而是果斷的把事件處理,把威望提升,媒體報紙也都做了評議。
“……泉化整改只是一個風向標,但它體現了省政斧整改一些老舊企業的決心……”唐天則在幾天後的省政斧一次重要會議上做了的講話,對在背後搞小動作的那撮人基本無視。
苗建國不是搞經濟工作的強手,黨建方面也不是很過硬,聽着虞姬美的主意,也任她在下面做些小動作,但最終爲對手唐副省長贏得了更高的人望和影響力,對此,他爲之嘆息。
從基層起步的唐天則有豐富的工作經驗和閱歷,他清楚一些工作該從何處着手,在大原則大立場上站的穩腳跟,許些小動作根本撼不動他的鐵基,在鬥爭中把工作落實到位,使唐天則贏得了人民羣衆是大部分官員的敬重,許多觀風看向的官員也都要對唐天則生出敬畏。
唐生對老爸的工作一向是支持的,也是關注的,而老爸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穩健,這一點他並不擔心,在國內官場中,想把老爸制肘的對手也不是很多,即便對方擁有厚實的力量。
一系列和泉化整改相似的企業重組項目的背後都有唐副省長的身影,只有把樁子打到人民羣衆中去,你的腳根才能站穩,唐爸爸就是要藉助這樣的小事件鋪墊更深更遠的大戰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