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不是有旨意在嗎?”楊茉擡起頭來針鋒相對。
“脈案寫的清清楚楚,現在就是緊急情況必須要用藥。”楊茉說着將脈案遞給趙御醫。
“你這是徇私。”趙御醫看也不看脈案一眼。
楊茉站起身來,揚起頭看趙御醫,“趙大人說對了,我是徇私,能治好韓大人有益於我的名聲,救人一條性命有益功德,韓大人醒了之後說不定能說出我父親罪案的內情,大人若說徇私,我就是徇私,只要韓大人好起來,我就能得利。”
楊大小姐居然會這樣說。
不等趙御醫再找到其他理由,楊茉伸出手接過魏卯手中的血清,拿起水晶針筒將血清抽出來,另一隻針筒抽了少許的鹽水,分別注入韓季的兩隻胳膊的皮內。
用血清之前都要先做過敏試驗,希望韓季不要過敏,韓季若是血清過敏她就不能用馬血清來治療。
一刻鐘很快過去,雙手比起來沒有什麼太大不同,楊茉這才抽出血清,將馬血清緩緩地注入韓季的上臂。
別說古人想不到,她在現代也無論如何不能想象,有一日她會自制馬血清救得了破傷風的病患。
韓氏在一旁看的驚心動魄,緊緊握着帕子生怕會出現什麼可怕的事,還好一針下去韓季沒有明顯的變樣。她心裡不停地念,楊大小姐是治病救人,又不是害弟弟,她應該相信楊大小姐。
楊茉從韓季牀邊離開,韓氏立即撲了過去,立在韓季跟前半晌,身邊的媽媽才提醒,“給親家少爺擦擦汗吧!”
韓氏恍然驚醒,忙拿起了旁邊的帕子。
“要注意病患的尿量是不是和平日裡一樣。”
魏卯點點頭。
胡靈道:“這樣的藥要用幾次?”
楊茉道:“如果韓大人的病情能好轉些,我們還要將馬血清和鹽水比配輸給韓大人。”
正說着話。裴度來道:“馬血不夠了,還要另採血,”說着微微一頓,“可是那匹馬不讓我近身。”
楊茉想到了董昭,現在不能缺馬血清,尤其是韓季對血清還沒有排斥,“我讓人去請世子爺過來,今晚不採血等到明日也來得及。”
裴度點點頭,想到楊大小姐用馬血來治病,心中充滿了好奇。“大小姐,爲什麼牲畜的血能救人?”
楊茉幾乎沒有想,“因爲這是人畜共患的疾病,對人和對牲畜病症都是一樣的。人和牲畜再身體上有很多相同之處,對於疾病的反應也很相似,如果牲畜得了病能痊癒,它的血裡就應該有抵抗這病的東西,我們是將這東西拿出來做藥給人治病。”
“所以不能光看着,人和牲畜的區別。要看相同的地方。”
裴度聽了這些話,難以描述心中的感覺,此時此刻好像是他此生最愉悅的時候,他有些慶幸朝廷將他找來。否則他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獸醫,哪裡能知曉這些。
感謝讓他這時候遇到楊大小姐。
人這一生能細數出多少個讓自己終身難忘的經歷,這一次見到楊大小姐,他日後必定會時常回想。永遠都不會忘記。
楊茉和裴度說完話就轉身又去看韓季。
血清過敏反應會在注射完數分鐘或者數十分鐘之後發生,只要過了半個時辰就應該沒有大礙。
楊茉將針拿出來像平日一樣給韓季鍼灸。
……
比起韓家人,還有很多人想要知曉韓季的病會不會好轉。楊茉明顯感覺到進來探看的人多起來。
楊茉看向韓氏,“能不能多找幾個家人過來照應韓大人。”
韓氏立即聽了明白,她只顧得擔憂,沒有想到這一點,多虧了楊大小姐,韓氏向楊茉福了福身,“多謝小姐提醒,我就去安排。”
現在唯一能信任的就是韓家人,這次治韓季的病涉及到了朝廷,她不但要想着怎麼治破傷風,還要防着有人伸手干涉,馮黨的勢力畢竟很大。
楊茉吩咐秋桐,“我要在屋子裡配藥,讓人將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
大小姐爲什麼突然要挪到這個屋子裡,秋桐雖然一時不能弄清楚,還是立即下去安排。
將側室收拾好,楊茉才吩咐旁邊的下人,“有我們留在這裡,你們都下去吧!”
這裡的下人是官府安排的,難免其中有馮黨的眼線。
下人們互相看看,楊茉謹慎地將藥箱合上交給秋桐。
楊大小姐的樣子,彷彿是怕別人看到她配的藥方,每個醫生都有自己的秘方,如果方子外泄傳出去,就等於是少了飯碗。
看着屋子裡的人一臉明白的神態,楊茉不禁心中輕鬆,她是故意這樣安排,就是讓人誤以爲她是爲了藥方才防備這些人。
屋子裡的管事媽媽反應過來,“總要留幾個人伺候茶水、飯食,這樣您也能安心看診。”
楊茉早就知曉這些人不可能都退下去,但是能走幾個是幾個,剩下的她也能想方設法地瞞着。
楊茉點點頭,管事媽媽立即挑了三個伶俐的丫頭留下。
才安排妥當,韓氏帶了人進來道:“大小姐忙了一整天該去歇歇,這裡有我照應。”
今晚最關鍵,如果血清起效韓季的病情就會好轉,她不能在這時候放鬆,楊茉搖頭,“還是我留下,韓大人如果有了症狀我也能立即處置。”
望着面容疲憊,眼睛卻依舊清澈的楊大小姐,韓氏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楊茉微微一笑,好讓韓氏安心,“太太回去吧,韓大人的病不是一日兩日,你這樣熬着也不是辦法,今晚就放心交給我。”
韓氏又驚又嚇,身上已經提不起力氣,現在就是勉強支撐,不時地用帕子擦汗。旁邊的媽媽看着心疼,“太太就聽大小姐的吧,您還懷着身孕呢,若是出了差池可如何交代。”
原來韓氏還懷着身孕。
管事媽媽不停地勸說,韓氏這才答應回去家中,楊茉就留在屋子裡定時去檢查韓季。
這一晚上,京中內宅中很多人都在議論保合堂楊氏用的方子。
董昭很晚纔回到府中,京營的幾個參領請宴席,酒足飯飽之後他和幾個參領去了一趟京營,才知道京營裡的情形比外面傳的還要差,官兵們聚在一起賭博,掀開營門的簾子一股沖鼻的酒氣立即飄出來。
營中如此,將來如何打仗。
董昭思量着換了衣服躺在牀上,看到牀頭掛着的紅色荷包,他立即就想起楊大小姐來,一個柔弱的小姑娘,比起那些混混度日的男人,真是天壤之別。
董昭這樣想着,天還不大亮就命下人備馬出府。
到了韓季暫住的院子,董昭將馬鞭扔給小廝,大步走進去。
魏卯和裴度沒想到文正公世子會來的這麼早,匆匆忙忙從前院跑過來,見到魏卯,董昭立即就問,“韓大人怎麼樣了?可有好轉?”
魏卯搖搖頭,“沒有,還不見好轉。”
董昭臉上沒有特別的神情,“之前打了血的病馬呢?”
這次是裴度回話,“也不算太好。”
董昭點點頭算是知曉,這樣說來楊大小姐的藥是沒用了。
裴度準備好了採血的東西,董昭扶着馬好讓裴度方便動手,血剛採完,董昭擡起頭看到楊茉帶着丫鬟走過來。
楊大小姐還穿着昨日穿的褙子,髮髻雖然重新梳了,上面的髮簪卻沒有變,眼睛下有明顯的陰影,臉色看起來也有些蒼白。
她身邊的丫鬟也是一臉緊張。
楊茉讓魏卯去取血清,擡起頭來發現董昭正望着她,董昭的神情有些複雜,楊茉一時之間並不能完全讀懂。
楊茉上前給董昭行禮道謝。
董昭大步走過來,“是不是馬有問題?還是馬血用的不夠?”
楊茉微微一怔,思量片刻這才明白過來,董昭是聽說了馬血清沒有起作用纔會這樣問,楊茉看向董昭。
董昭有些嚴肅,微微皺着眉頭,“不然再去讓人找匹得過鎖口風的馬。”
面對董昭這樣話不多,做事又嚴謹的人,可能一不小心會被他嚇到,還當他因此不悅。
楊茉嘴邊不禁露出些笑容。
董昭只覺得眼前楊大小姐的樣子格外的明亮,那微微的笑容如同春茶舒展在清澈的水中,轉眼之間就清香四溢,茶水有些甜,更多的卻是回味。
“韓大人的病有起色了,”董昭這麼仔細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如果馬血清不管用,爲什麼這次讓裴度抽這麼多血,楊茉緩緩道,“我只是不願意這時候說出來,免得節外生枝,那些人太聒噪。”
太聒噪,虧她想得出來用這樣的字眼。
董昭心裡一下子輕鬆了不少,“王振廷已經知曉白氏的下落,想必他今日定會去楊家,大小姐心中要有個準備。”
雖然這邊的病還沒有治好,楊茉心中也在惦記楊氏的病,昨晚迷迷糊糊中還夢到幫楊氏縫合傷口。
楊茉頜首,“我已經讓人捎信回去,如果王大人一定要將白氏帶走,讓家人也不必太過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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