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傷重,或許是驚嚇過度,衛書洵當天晚上就發了高燒。學習機似乎也因此受了影響,衛書洵迷迷糊糊中,不時聽到大腦中嘀嘀——數據重啓——之類的電子聲。
在夢中,似乎看到一片流動的數據在眼前飛閃,間或是自己那張陳舊的照片,衛承的資料,任務進度……各種數據在眼前流過,最後定格爲幾行字。
實驗結果:IX學習機主觀智能過強,無視機器人三大定律,對使用者有極大人身危害,不可使用。
結論:建議銷燬。
滋滋……嘀嘀——重啓完成。
這是衛書洵最後聽到的聲音,意識再次陷入黑暗。
公車失火的時候,周泉正在公車裡。兩個小表弟很少坐公車,今天出來玩時,鬧着要坐,周泉就帶他們上了車。
公車側翻的方向剛好在他們那邊,他們被壓在了最底下。加上車頭起火,人羣拼命往後擠壓,他護着兩個小表弟,站都站不起來,也沒機會去拿消防錘。
正在這時,頭頂傳來了聲音。透過龜裂的車窗,周泉看到一名半跪在車窗上的白衣少年。少年竟然是那個書呆子衛書洵,他的臉上滿是驚慌,卻毫不猶豫的一拳一拳打向車窗。龜裂漸漸擴大,車窗也濺上血跡,衛書洵沒有停止,仍舊一下一下,當車窗上滿是血痕時,玻璃終於碎裂。
衛書洵滴着鮮血的手伸進來,拉住最靠近火焰,正驚慌尖叫的一個女人。
過程說起來很慢,但其實很快,衛書洵敲碎第一塊玻璃時纔不過一分多鐘,在拉出兩個人後,他毫不猶豫的移到第二個窗戶,繼續用拳頭擊打。
車裡所有的人都看得到玻璃上擴大的血痕。很快第二,第三塊車窗被打破,周泉在第二塊玻璃破碎時,把兩個表弟遞上去。上面的人把孩子拉上去時,有幾滴血滴在他臉上。周泉怔了怔,破碎的車窗玻璃上血跡流淌,那全是衛書洵的血。而衛書洵此時正鮮血淋漓的敲擊第三塊車窗。
周泉聽到外面有人叫他讓開的聲音,但衛書洵說:“來不及了,你們快救人。”
確實來不及,第一個車窗的位置已經完全起火,很快就要燒到第二個車窗,每次只能過一人的情況下,至少有一半的人來不及逃。
所幸這次人們沒有太慌亂,因爲就在他們的頭頂上,有一個少年正拼命想救他們。拳頭擊打玻璃的聲音一下一下,穩定着他們的心。
周泉看着頭頂上被血暈了一片的車窗,踩着椅子找到消防錘,擠到後車窗用力敲打。外邊的人也在用力敲後車窗,但沒用,不知道這樣厚實的空調玻璃,衛書洵是怎麼用手把它們打破的。
周泉打破後車窗的時候,第三個車窗也已經打破。離開時,周泉轉頭,正看到衛書洵趴在車窗邊,拉出一個衣服着火的人。
車子已經燒燬一大半,熊熊大火令圍觀的人們不敢靠近。周泉走出這輛公車時,看到的第一個場面,就是半蹲在車頂上的白衣少年。
赤紅的火焰在他身後燃燒,單薄的身軀彷彿隨時會被吞噬,他卻恰然不懼,堅守救援。
周泉目光銳利,分明看到衛書洵已經幾乎失去意識,他衝上去抱走衛書洵,剛跑開不遠,身後的公車突然爆炸。周泉把衛書洵護在身後,萬幸自己反應及時,否則他只怕凶多吉少。
救護車還沒來,周泉脫下外套幫衛書洵包紮手臂。手臂上的傷令周泉觸目驚心,用血肉模糊來形容是輕的,從手腕到手掌的位置完全變形扭曲,甚至看到了骨頭。
衛書洵意識不清中仍舊痛得滿頭大汗,哭泣着呻吟說:“痛……”
周泉就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縮,恨不得代他受傷。
這只是個普通的學生,不是軍人,沒有視死如歸的勇氣。他救人的時候,周泉分明看到他眼裡的恐懼,但懷中的少年就是這樣,一邊害怕着,恐懼着,卻堅定不移的在燃火的車頂上守到最後。
記者們來得比救護車快,爭相想採訪救人的衛書洵,但被周泉冷漠的氣勢嚇到,不敢上前。直到周泉把衛書洵移到救護車上,記者們纔敢爭相拍照,閃光燈似乎把衛書洵驚醒。
衛書洵睜開眼睛的第一反應就是“好痛……”,這聲痛苦的低吟竟然令周泉也跟着一痛,捂住胸口。第二句話竟然是:“我要回學校……明天有考試……”
這一刻,周泉覺得自己放不下了。
這個孩子,怎麼那麼乖,那麼呆呢?他這樣的性格,將來要吃多少虧?我得守在他身邊,護着他才行。
當天晚上,這件新聞成了全國的頭條。
公車着火時,車裡總共有36名乘客。除了一開始包括司機在內,共有4人喪生,乘下的32名乘客,只有十多人燒傷或擦傷。這得益於衛書洵直接從第一個車窗開始救人,使得最接近火焰的乘客沒有受難。
公車側翻,起火,爆炸,總共14分鐘,32人倖免於難,這是場無比偉大的救援行動!!
在那之前所有的視頻網站,微博,論壇早已傳遍這個新聞,其中有一張照片是衛書洵半蹲在車窗旁,右手血肉模糊,仍舊用力敲打車窗,沖天火焰在身後燃燒。圍在公車旁的人們滿臉驚懼,他卻面無表情,神態堅定。
如此分明的形象對比,一瞬間就讓人們記住了這個勇敢的白衣少年。
一個多小時後,微博出現一張新的照片。照片上是面色蒼白,暈迷着被推入病房的少年。發帖人是記者之一,他難過的在自己微博說:爲了砸破車窗,少年右手全毀,聽醫生說,可能要截肢。
其實醫生的說法是,要先觀察是否感染,如果感染的話,可能要截肢。
但當時記者們圍堵在走廊上,加上傷者衆多一片混亂,大部分人聽到的重點,都是截肢兩個字。就算不是,記者們也不介意往重了說。
很快又有人上傳了衛書洵右手的X光片。從X光片上顯示,因爲徒手砸破車窗,衛書洵的指骨完全碎裂,掌骨也有多處裂痕。可以說,如果沒有那層皮肉包裹,大概手掌會直接散碎。
這兩條微博令很多心軟的女孩都哭出來,到晚上,正式新聞播出時,已經有數十萬轉發,上百萬條祈禱祝福。
衛書洵還在暈迷着,衛爸衛媽被警方親自接到醫院,得知兒子的病情時,衛媽幾乎當場暈倒。周泉帶着兩個表弟守在重症加護室前,對哭泣的衛爸衛媽道:“請放心,我會找人治好他的手臂。”
不談私人感情,周家實在欠衛書洵太多。周泉,從小被周老教養在身邊,周家下一代的繼承人,周軒,周凡,雙胞胎兄弟,周家最小最受寵的孩子。
這次三人特意陪周老回故鄉休養,如果三兄弟都死於這場車禍,原本身體就不好的周老恐怕馬上要跟着去了,猝不及防之下,只怕周家也會大亂。
衛書洵可謂是整個周家的救命恩人。
所以當衛書洵醒來時,看到的不只有紅着眼的爸媽,還有十幾個身着軍服的人。一瞬間衛書洵以爲自己犯了什麼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裡的時候,突然懷疑周泉愛的其實是學習機吧……
嚶嚶嚶我果然不擅長感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