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其實和大年初一一樣，都是一年中最爲最要的日子。
能夠和心愛的人一起渡過，這簡直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期待的了。
匆匆扔下一句‘今晚有朋友要來吃晚飯，你們多準備點菜’，方然已經象只蝴蝶飛出門去。
方母愣了很久，轉頭問雜貨店老頭。
“剛剛阿然說了什麼？”
“阿然好象說，晚上有朋友要來，叫我們多準備點菜色。”
“可是今晚是除夕夜，是除夕！”
除夕夜是全家團圓一起渡過一年的最後一晚，是有深刻的意義的。
兩夫妻對視了一眼，突然明白過來，頓時兩人的神情顯得極度緊張。
方然跟在黃彬身邊，兩人走在大街上，不敢相挽更不敢牽手，怕別人側目，十分的規矩的。
“雖說，不是第一次去你家，但意義不同，不知道送什麼當見面禮好？”
方然咬着下脣，彎着頭瞄了黃彬一眼。
“都跟你說不用送什麼，何必這樣麻煩……那就買箱啤酒給我爸得了。”
“啤酒？你是說超市裡那些一箱箱罐裝啤酒？”黃彬驚愕反問。
“對啊。”
黃彬不禁失笑：“這樣未免太隨便了，不太好罷。”
“你若是送的太隆重，他們會拘謹的。我們現在就去超市——”
黃彬無奈的看看方然：“好，都聽你的。”
方然一馬當先，黃彬緊隨其後。
既然來到超市，不能只提一箱啤酒就走，拿了購物籃自然要大大采購一番。
方然興奮的象個孩子，什麼都要看一看，拿一拿。
他的雀躍並是不對超市的熱衷，而是在這一刻他覺得很幸福。
心中的歡樂裝的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了。
拿起一瓶全新的洗髮水，聞了聞味道，轉身正欲問問黃彬的看法，卻見他正站在貨架一側通電話。
“……是，我是在這裡，不過，我是不會去的……我掛電話了……”
方然拿着洗髮水，忙湊近道：“出什麼事了麼？”
滿心滿意的期待着能與黃彬一起過除夕，甚至心中還打算無論如何也要留黃彬過夜，然後迎接新年的到來。這樣的願望不會又破滅了罷？
黃彬望着方然緊張的神情，微微笑道：“剛剛我姑媽打電話來，叫我到她家去晚飯——”
“姑媽？！你不會是……”
對啊，對啊，被歡樂衝昏了頭腦，竟忘了黃彬也是本地人，這裡有跟他血肉相連的親人。
隻身在外地多年的黃彬，寂寞的他一定很渴望被親人包圍的感覺。
那麼，黃彬一定會去了……
頓時，方然只覺整個世界灰敗了。
“但是，我已經拒絕她了。”
“啊……”在瞬間的失神之後，驀的，方然緊抓住黃彬的手，“你的意思，是要來我家？”
“是啊。”
“你不會反悔？”
“你再懷疑，我真的要反悔了。”黃彬見方然如此緊張，不由的調侃起來。
“不行——”方然眼見黃彬眼底的笑意，不禁心下一鬆，也露出笑意來：“阿彬，你看看這瓶洗髮水怎麼樣？”
黃彬只是瞄了一眼，並沒有接過來，隨口說道：“基本上我是不會用這種大衆化的東西，下次我給你買我用的那個牌子，挺不錯的。”
“哦。”方然有些尷尬的將洗髮水放回原處。
隨後，他們並沒有再多逛，只是買了一些方然愛吃的零食和一箱啤酒便回去了。
方然的父母目瞪口呆。
“你不是……黃、黃彬？！”方母驚呼，她立刻看看自己兒子。這不爭氣的東西正癡癡的望着黃彬，眼裡哪裡還有老父老母。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們又見面了。”
他們是重新合好了麼？
在小然住院的時候，黃彬的態度與行爲早已表明結束一切了啊？
依她多年看人的經驗，她決不認定黃彬是那種左右不定優柔寡斷之人。
方然的爸爸心眼自然沒有那麼活份了。
在方母還處於那種乍驚乍疑手足失措的狀態下，他已經招呼黃彬到裡面去了。
“你還愣着幹嘛，還不快去把熱着的菜端上來啊……那個黃彬，你先到樓上坐一會兒，等我們請了阿然的太公太婆吃完酒席，就立刻吃飯。”
“啊？”黃彬愣了一下。
方然忙道：“阿彬一塊來燒銀紙罷。”
黃彬離家太久了，幾乎差點忘了這裡的習俗。
在年未，都要點香請已亡故的親人前來用餐。除夕夜，不僅僅是活着的一家人的團圓日，而是所有親人甚至是在九泉之下的人也要前來重聚的日子啊。
方父已經在飯桌前設了簡陋的香案，方母將所有預熱着的菜都端上來，擺了滿滿一桌，嘴裡還唸唸有詞，“這是阿然太公的，這是太婆的，這是阿然二叔公的……”足足擺了十幾付碗筷，“儘量吃，儘量喝……”
黃彬不禁想起自己父母還有那些久未謀面的親戚，心下黯然。
方然分給黃彬一疊折成形的金元寶。
“一起燒……”
黃彬也在火盆邊上蹲下來，將金元寶每個都弄得飽滿，然後扔進盆裡麪點着。
“其實現在不應該燒這些。”
“那要燒什麼？”
“現在要燒支票，美元港幣……他們雖在九泉之下，但也得出國旅遊啊。”
“啊？”方然瞪大眼，嗔道：“街上有這種東西賣麼？”
“不知道，應該有的罷。現在的人腦筋動的可快了……小然，你說我們這樣象不象一家人啊？”
黃彬覺得好久沒有這樣溫暖過了。
與家裡斷絕關係的最初幾年，每到節日，猶其是春節他都覺得是一年中最難捱的一日。直到最後麻木了，再無所謂。甚至會飛到遙遠的國外，那裡根本沒有春節，也聞不到團圓的氣息。
眼前這被火光映得明亮的少年的臉龐，總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連帶着心裡也漸漸的溫暖起來。
方然白了他一眼：“我們都在一起了，自然是一家人啊……難道你不把我當成自己人啊？”
“是，是，我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