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聽到樓下的動靜大了,‘噔噔噔’方然的老爸僅穿着短褲就從樓上奔下來了。
瘦瘦小小,肋骨一根根盡現,因爲早上有些涼,整個人瑟縮着,要多寒磣就有多寒磣,看得黃彬頭皮發脹。
僅僅瞄了這麼一眼,他便將視線移至旁邊的貨架之上,那裡擺放着大量的瓶裝醬油醋,礦泉水和一大堆的方便麪。
聽到方然母親的叫喚,黃彬想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她,但是顯然這位雜貨店方老闆快了一手。
黃彬只得縮回手又退後一步,再次打量整個鋪面。
試想一下,所謂雜貨店,自然都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用品。
小至針線耳掏,最貴也不過幾條香菸,貨品花樣衆多,偏偏擺放又很隨意,因而顯得雜亂不堪。
這些貨櫃也顯得很陳舊,看起來足足有二三十個年頭了罷……
剛纔他打聽住址之時,那位大嬸好象說,方家是搬來此地不久。
這條老街如此陳舊,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大概都搬出去住了。
一般來說,會搬到此地居住的,大多是外地來的打工者,或是附近讀書的學生,因爲房租便宜的緣故。
那麼原本是本地居民的方家人爲什麼會搬到這麼偏僻而又陳舊的地方?
黃彬想了幾種可能性,但又轉念暗忖,這些疑問跟他毫無關係,他何必在這裡想破腦袋。
他的視線轉回到方然的父母身上,此時這二老已經從驚慌中鎮定下來。
“你是阿然的朋友,你叫——”
“我叫黃彬……你們這就隨我去醫院罷。”
“好好,等一下,我們先換件衣服。”
黃彬耐着性子等待着,站在這狹小的鋪子裡,他只覺渾身汗潺潺的,極不舒服。
他大概這輩子不想也更不可能再踏足這樣的地方了罷。
在去醫院的路上,卻再次上演挑戰黃彬耐性極限的事件。
“阿然真的沒事?醫生真的說他渡過危險期?”
“應該是罷,你們放心,只是骨折,沒有生命危險的。”諸如此類的對話,反反覆覆已經好幾遍了。
顯然方然的父母也聽出黃彬話語間的不耐,他們口氣一轉,便開始大罵現在開汽車的人,落數着種種的不是,並且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當然包括正在開車的黃彬在內。
“那肇事司機還在醫院罷?千萬不能讓他跑了啊。”
“……”黃彬眉頭緊蹙,先前他腦子一片混亂,哪裡還想得到事故的肇事人。“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說的含蓄。
“什麼?!”後車座齊聲驚叫,嚇得黃彬險些失控,差點造成另一樁血腥車禍。
既然到達了醫院,黃彬看方然的爸媽現都已經到場了,好人他就做到這裡爲止。
至於手術和住院的那一萬塊押金,現在也不便提起,只是說要回家休息了。
見黃彬提出要離開,方母讓老伴留在病牀邊照顧兒子,自己跟着黃彬出了病房。
“你老實說罷,是不是你將我們家阿然給撞了的,你就是那個肇事司機!”
黃彬覺得自己在商場上打拼學習來的冷靜正逐漸的崩潰,他難以致信道:“你說什麼?我是肇事司機?若不是醫院打電話來,我會這樣通宵奔忙?”
他媽的,做什麼好人!
難怪報紙上登着許多諸如此類的新聞,果真好人難爲。
“醫院爲什麼誰都不打,就偏偏打給你?你若真是我家阿然的朋友,昨晚就該通知我們了,你何必擔風險籤那個什麼什麼書?”
“……我跟方然只是普通朋友,他住在哪裡我根本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他家裡的電話了。醫院打給……我,是因爲他身上剛好有我的名片。”黃彬不想扯出羅自新,他怕越扯越麻煩。
“既然是普通朋友,他身上爲什麼會有你的名片?”
無力感再上襲上來,黃彬長嘆,他現在極需一張牀,而不是一個強壯的大嬸對他進行審訊式的疲勞轟炸。
“我們是在酒吧剛認識的,因爲認識不久,所以不大熟。”
“是麼?不太熟?不太熟你今天早上怎麼找上門的?做人憑良心,撞了人就是要負責任的啊。”方母苦口婆心,就怕這‘肇事人’會逃走。
“說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爲什麼會知道方然的住址,是因爲我送他回過家,所以知道大概的地點。如果我是肇事人,又怎麼可能會知道你們的住址呢?”拜託,用腦子想想罷。
“你在深夜送我兒子回家,我兒子身上有你的名片,這還叫普通朋友?我知道我兒子整天不學好,盡跟些男的往一塊湊。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家裡都鬧騰的不成樣子了。罷了罷了,你就老實跟阿姨說,你是不是我兒子的男朋友?阿姨不會怪你的。” 對於兒子的性向,顯然作父母的是絕對反對,雖然跟兒子吵過千百回,打罵過無數次,卻也無可奈何。
“男……男朋友?”黃彬瞠目結舌,他結結巴巴的重複着,這算哪出啊?
“哎~這就對了嘛。你既是我兒子的男朋友,替他交點手術費住院費什麼的,不是很應該的麼?!”
黃彬啞然失笑,他媽的,這算二選一是罷。
不是肇事者就是男朋友,橫堅是賴上他了啊。
他竟然也有被堵得沒有去路的時候,好一個冤大頭啊。
一萬塊錢在他眼裡真的不算什麼,但是……他想遠離陷阱,卻不料被陷阱裡伸出的手硬生生的又扯近了。
……算了算了,花錢消災,就當這是一次血的教訓。
“那是應該的……應該的……” 他嘴角抽動,他還能怎麼說?
只聽方母又在碎碎念,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哎,我兒子長得這麼漂亮,又有什麼用,真是前世的怨孽啊……”
被迫承認自己是方然男朋友的黃彬,寫下了家庭住址和手機號碼之後,才得以脫身。
“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罷,等阿然醒了,我就叫他給你打電話。”方母熱絡的說着,目送着黃彬落荒而逃。
其實這小夥子人倒蠻好的,肯爲方然忙活大半夜,又出錢又出力。
只可惜,剛剛光顧着說正事,忘盤問他的家底了。
方母婉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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