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三年之後,又是四五月份快入夏的天氣。

晚上,方然對黃彬說:

“你給我建個有空調的車間罷。”

“啊?”

“那破地方,熱死我了。”

“我叫你不要幹車牀工了,你非要繼續做。還有爸,這麼大的年紀,也去做車牀,不知道的人會以爲我黃彬怎麼樣了,你們真是要把我給氣死麼?!”他可以罵方然,但是方然的父親呢,他除了婉勸,還能說什麼。

方然頭枕着手臂,有些無奈道:“我媽說,如果不幹活,整天玩樂,人會變沒用掉的。”

“這倒是,要不然換個工作罷。你想去什麼單位,想做什麼樣的工作?”

這幾年,基本上重心都移到本地,有些關係網還是建立起來了。

“我沒有其他想法,因爲還是做老本行自在啊,沒有心理負擔,又不用很緊張。”

“……”黃彬撫額,揉揉太陽囧。

試問哪個辦工廠的老闆不是爲了獲得最大的利益。建個有中央空調的車間,那要多大的投資,這筆錢也夠方然掙個幾輩子了。

突然,黃彬有個念頭。

是了,是了,已經是時候了。

黃彬很忙,忙得連跟方然說句話的時間也沒,晚上回家倒頭就睡。

方然疑惑重重,黃彬究竟在忙些什麼。

不過,他很快的就明白過來。

“方然,我是阿北哥啊。”

方然高興的大喊:“阿北哥,你怎麼想到打電話過來啊?”只有過年的時候,會打電話給阿北哥聊一下的,最近一次聯絡也已經有一年多了。

“方然,我快要到這裡工作了,咱們又見面了。”

方然愣了一下,奇道:“你不是說要到大城市麼,怎麼會……”

“異浪酒吧就要重新開張了,難道你不知道麼?我就知道黃彬絕對不會掉下去的,我跟你說過的。在大城市消費也高,掙的也沒這裡多。黃老闆親自打電話叫我過來的,當然要過來了。開張那天你一定要來,我打電話給你,請你喝啤酒——”

“這豈不是叫你破費了。”

方然嘴角抽動,他怎麼不記得阿北哥有說過。

只是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是,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將自己與黃彬是戀人的事情告訴阿北哥。

如果阿北哥知道一定會嚇一跳,定會責怪他罷。

等一下!剛剛阿北哥說什麼?異浪酒吧將重新開張?

黃彬竟然打算重開酒吧?難怪最近忙成這付樣子。

最誇張的是,竟然一點口風都沒露,是想瞞着他麼?

難道是想玩什麼驚喜?

沒錯,現在他有夠驚的。喜?喜在天邊……心裡只覺得很傷心。

難道黃彬真的不明白麼。

異浪酒吧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定夢幻的地方,那裡是地獄啊。

在那個人間地獄裡,他或許有最隱秘的歡喜,但更多的是無盡的痛苦。

雖然現在那些照片都已經銷燬,但其影像卻深深的印在那些異浪酒吧客人的心中。他們會如何看待他?根本不用說,自然一如從前。

或許他現在可以以黃彬戀人的身份出現在異浪。但是他很清楚,這隻能讓別人嘲笑黃彬,在背地裡說這株‘爛桃花’終於勾搭上他。

沒錯,沒錯,他永遠也不想出現在異浪酒吧裡。

方然的心裡掀起了淘天巨浪。

一整天都神不守舍,甚至還做出了廢品。就算他做學徒時,都沒有將產品做廢過。他不得請假早早收工回家了。

苦捱到晚上,黃彬回家吃飯時,瞧那匆匆忙忙的樣子,定然等下還要出門。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異浪酒吧重新要開張的事?!”

黃彬訝異的笑了笑:“你知道了……真是的,本來還想給你一個驚喜的,不過開張還要過些時候,現在還沒裝修好,到時還得重新聘請一些人員。”

方然重重的擱下筷子,嚇壞了一張飯桌上的其他三人。

“反正你要做什麼從來就不跟我商量,給我驚喜?!哼,我討厭異浪酒吧,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方然飯也不吃了,站起身,回房,甩門。

黃彬總是這樣,做什麼事,從來不跟他說,哪怕是跟他有關的,自認爲對他好,便默默的做了。可是他不喜歡這樣,想被尊重,被平等對待。

世間的夫妻,做什麼事之時,不都是有商有量的麼?

就算黃彬把銀行卡都給他又有什麼用。

就算可以任意花黃彬的錢,這又能說明什麼?

黃彬有些愣住了,他實在想不到方然反應會這麼大。

“這個死孩子,發什麼脾氣。”方母很擔心兒子和黃彬的關係鬧僵,忙道:“阿彬,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黃彬微微嘆氣:“前些日子,方然跟我說,現在工作的地方又潮溼又悶熱,工作起來不舒服。我叫他不要去作了,或者換其他工作,但是小然都不肯。以前我在這裡開過一間酒吧,小然也經常有去的,那個時候,小然差三差五的就會出現,所以到現在爲止,我還以爲他很喜歡異浪酒吧。就想,乾脆把酒吧重新開張,讓小然來管理。”

方然父母很高興,管理酒吧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的。

“可咱們家小然沒見過什麼世面,這行不行啊?阿彬,會不會一個月不到就倒閉……”

黃彬錯愕,繼而哈哈大笑:“爸媽,你們不用擔心,一開始不會全部交給他來管,我還請了我的朋友當經理,讓小然先跟他學一陣子,不會有事的。”

“原來是這樣……阿彬,你別理他,過一陣子就好。”

方然好幾天都不理黃彬,黃彬打來的電話,他通通不接。

酒吧收工在即,黃彬也根本沒有精力再顧及其他,心想:過幾天,等小然先消消氣,再帶他出去旅遊一趟,兩人又會合好如初了。

到了晚上,黃彬回家有些晚了,可是房裡沒有小然的身影,打開其他客房,又喊了幾聲,根本看不到方然。

“小然,可能跑到同事家裡去打撲克了罷。”方父遲疑的說。

“哦,那再等等。”

黃彬看了一會兒電視,但他實在太累了,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黃彬一覺醒來已是翌日,接近中午了。

拿起手機一看,電話已經被打爆了。

都是明帆打來,詢問酒吧最終事宜的。黃彬趕緊回了電話,少不得挨明帆幾聲咒罵。

當他洗臉刷牙之時,方母正在燒飯,見到他便道:“本來想叫醒你的,但這幾天你這麼忙,多睡一會兒也好。”

“媽,小然呢?”

方母吱吱唔唔,說了半天,黃彬才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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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情方然竟一個人去旅遊散心了,而且是去了HK。

黃彬的手機是開通國際長途的,他立刻打電話過去。

不過顯而易見,方然還是不接他的電話。

黃彬心裡也有些生氣。

他不禁思索,自己難道真的做了什麼這麼難以被原諒的事麼?事實恰恰相反,他原本是想討方然歡心的,誰想會弄成這樣。

黃彬頓時失去了動力,對於原本異浪酒吧重新開張那種迫切而興奮的心情消失貽盡。

他變得無精打采。

明帆早已在辦公室等黃彬,顯然是在寫招聘廣告的草稿。

“黃彬,你怎麼了?春風事業兩得意,你還擺這種面色給我看,有必要這樣折磨我麼?”明帆怪叫道。

黃彬覺得自已當局者迷,還是問問老朋友的意見。

“什麼?你想把異浪酒吧重新開張給方然一個驚喜?你傻了罷你。”

黃彬愣住了,難道真的是他做錯了?

明帆難以致信道:“老實跟你說罷,你跟方然交往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其他人。”

“爲什麼?”

明帆想了想,又覺得難以啓齒:“說實在,你最初說自己跟方然在交往,我聽了之後,確實蠻……驚訝的。你是我的好朋友,但你跟方然交往,我覺得……沒面子……”明帆聲音越來越低。

黃彬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我跟方然交往,你幹嘛沒面子?”這未免太可笑了。

明帆尷尬之極,斷斷續續再三糾結措詞:“你根本不會明白的……打個比方,如果我跟一個乞丐談戀愛,你會有什麼感想?”

“這根本不可能。”

明帆嘆道:“對,就是這樣,這根本不可能。如果我對別人說你跟方然交往,別人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進一步求證確實是事實,他們只會把你當成笑柄的,你現在明白了麼?”

“笑柄?!爲什麼?誰敢把我當成笑柄?!”真是可惡。

“不是因爲你才成爲笑柄,是因爲你跟方然在一起纔會變成笑柄的。”明帆有氣無力,他現在感覺好象在棒打鴛鴦。

“小然……”黃彬喃喃低語。

“是的,我想,方然早已意識到這一點了,所以纔會想要逃避這個地方。因爲我們開張之後,來的人,將會包括以前來過的人,不是麼?!”

明帆嘆道,別人常說,戀愛會讓人變得愚蠢而短視,果不其然。

“這怎麼可能,如果是這樣,那以前小然還常常到酒吧來?他豈不是自?!”

“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了,方然愛戀你,是因爲你纔到酒吧的。被所有的人賤視,被這些人恥笑,戲弄,任憑是誰都會呆不下去。但因爲你的態度,他纔會留下的。你以爲,當時我跟你說的是戲言,是戲謔的話麼?!”

黃彬沉默了,明帆以前確實說過,只是當時,說的時候調笑意味很重,確實被他當做了戲謔。他從來沒有想到事實竟真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