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格幾乎酥倒,慌忙道:“不敢,不敢。”
雅典娜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不敢?就是膽子小了,如果膽子夠大,不就敢了嗎?”
龍格不知該如何回答,告罪道:“錯了,錯了,還請娜娜姑娘多多寬恕。”
雅典娜怒意橫生,狠聲棒氣地道:“朽木!你真是朽木難雕啊!”說完卻又後悔,訕訕一笑,牙齒緊緊咬着嘴脣,像個惹了禍的孩子,可憐兮兮地道:“我是不是太粗魯了?哎喲,真不長進,昨晚上我就告誡過自己,因爲實力懸殊太大,你可能壓力不小,所以我千萬千萬要儘量剋制自己,免得嚇着你的了啦。”
龍格不由隱隱生出一絲疼惜之意來,不知這是陷入噩夢還是美夢中了。
少時她就離去了,臨別時叮囑了一番,說自己最近有許多事情需要銜接,叫他不要輕易外出,累了到塔頂睡覺,晌午和晚飯會派人送來給他。
他們其實可以萬年不食,要吃也是壽米仙米,奇獸怪獸,以及各種神萃仙蔬。
交代完畢,雅典娜歡天喜地的哼着小調去了。
時間又在無可奈何中過去了一天。
次日修煉完畢,龍格投目遠眺,向湖面望去,萬里晴空之下,湖水清亮,波光粼粼。
他佇立窗口,四望無邊無際,心緒也更惘悵了。
他已經斷定,雅典娜不會毫無顧忌地傷害貝若菡了,她那點小心思,完全就是醋火燒身的節奏,可謂路人皆知。
龍格爲難的是,他不喜歡被要挾,如果迫於形式而做出某種選擇,難免影響自己的心境。
他更是擔心師父,見譚有心至今未回,一顆心懸浮不定。師父說,見了龍醜便會看淡一切,可會是真的?
唉……也許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這兒了……總不能丟下若菡離去,也不能賣身救妻吧?
思緒紛紛亂亂之時,塔下有人高聲叫:“龍公子,你可是在塔裡嗎?”聲音稚嫩,顯然是個尚未變聲的小童。
他伸頭下望,見一青衣小童,十三四歲光景,尖鼻小臉,活潑伶俐,端着個盤子,上有一壺一杯。
見他伸出頭來,童子問:“你便是龍公子吧?小姐叫我送茶水來與你解渴。”說完推門而入,拾級而上,行動極爲迅速,不一時就上了頂層。
龍格忙道謝說:“有勞小哥了。”
小童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本正經地審視了他一回,不住地點頭道:“哥哥果然相貌堂堂,有如玉樹臨風般飄逸,更有英鳳俠骨的雄浩之氣,且又神光內斂,真是吃了刀子水——秀氣在內哩。”
面前雖是頑童一個,但他此翻誇讚着實過火,還是把他搞得面上火辣辣的燙,“盡胡扯!”
“誰胡扯!”小童大特特地坐在桌子上,口吻老道已極:“果然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聞名不如見面,難怪我家小姐決意此生非你不嫁啊。”
“什麼?”龍格聞言大驚,口張得老大卻合不攏來。不管雅典娜對自己的感覺有多麼的強烈,作爲一名白種神尊,不可能如此三貞九烈吧?
她們不是不注重名節嗎?
“哥哥啊,你可真是笨死了,這都看不出來嗎?正是爲了逼你就範,小姐一氣之下,才千方百計地把你引到這裡來啊。我們小姐很慘咧,如果耶穆真的在兩年裡始終保持不敗,會長便要強迫小姐嫁給那宗教狂啊……人一旦有了信仰,不等於機器人被植入了固定程序?只有你,才能救她脫離傳教者帶來的水深火熱啊!”
回想雅典娜的種種表現,實在令他啼笑皆非,錯愕莫名。
是喜是悲?是憂是樂?
他心中狂思激想,思緒乃如海上驚濤,經久不息。
小童又道:“你真夠笨哎,小姐叫你想出一個兩全其美之法,可有眉目了麼?”
龍格恍然大悟道:“難不成我的出路,就是先娶了你家小姐?”
小童點點頭:“應該就是這樣了嘛,不過,如果小姐再次考問你,你可千萬別這麼說,那樣會讓她認爲你動機不純。”
龍格急忙問道:“那該怎麼說呢?”
“關鍵點就在這裡了,你只要讓她覺得你是打心底裡愛上了她,不就成了嗎?”小童一副少年老成之狀,“說你最想說的一句話,要簡單明瞭,不要羅嗦含混;要理直氣壯,不要吞吞吐吐,這就成事了嘛。”
“噢......”龍格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興奮無比地說:“我知道啦。”
小童看他那十分上道的樣子,也甚高興,說:“對了,對了,呵——大快人心喏!”說罷,歡歡喜喜地下樓而去。
人雖走了,其機滑靈敏猶然栩栩在腦,令人嚏然。
留下的,只有一股淡淡的餘香,似茶非茶,聞之令人格外受用。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龍格料定馬上就將脫離苦海,說不出的振奮歡欣。
不知不覺,神日已經暗淡,深秋的傍晚,涼風颯颯,帶來陣陣寒意。
正在這時,塔下傳來雅典娜嬌柔的聲音:“龍格,你下來呀。”
龍格三步併成兩步,急急忙忙下了寶塔。
塔門未關,是以一到底層,他便看到了門外站着的金髮女神。
她格外秀麗,一條乳白色的長裙和肌膚互相映襯,整個人宛如碾雕白玉,曉露凝花。
雅典娜脈脈雙眸碧波盪漾,一眨一眨地看着龍格略顯癡呆的模樣,不由對自己的打扮大爲放心。
她對他清婉一笑,柔柔地道:“你餓了吧,我把飯菜都弄停當了,咋們過去邊吃邊談。”說完低下了頭,攜起他的手便往塔畔平房而去。
龍格心中好生受用,骨頭酥散,如棉如糖。 走幾步又想起他的師父來,問:“娜娜,我師父他們呢?也和我們共進晚餐嗎?”
雅典娜忽地丟開了他的手,硬邦邦地說:“還以爲你真是一個吃軟飯的角色呢,原來如此不解風情!我知道你很掛念你師父,可別白費勁了,他與龍醜早就一見如故,發誓終生侍奉於囚龍池呢。”
龍格見她極其不悅,爲了貝若菡,只好吞聲躑躅,順着她講論。
平房裡已然安排好一桌豐盛的酒菜,龍格饞涎欲滴,盛了一碗白飯,轉眼就扒了個碗底朝天。
雅典娜斯斯文文看着他,似在欣賞他的吃相,龍格發現此情,不由紅雲上臉。
雅典娜微笑道:“喲呵——人小鬼大,還挺難爲情哩。”說罷,她親自起身,換了個大碗給他。
她可能是先吃飽了纔來的,冷挑一口,熱挑一口,吃得漫不經心。看人吃相的興趣卻很高漲,一會拾這,一會揀那,把他碗裡碼得堆尖漫腦,還鼓勵他儘量享用。
龍格也就不再與她客氣,一陣狼吞虎嚥,吃得所有的碗盤盡皆底光邊亮,方纔打住。
她興致勃勃地問:“怎麼樣?我做的菜味道如何?”龍格聞言,頓有寵然若驚之感!
泰坦門的公竟親手給自己下廚,這實在是難以置信的事情。
“好極,好極,人間美味,天下極品!”他忙不迭價地說。
雅典娜滿面春風,嬌柔無限地道:“龍格,我們在一起,不一定要劍拔弩張相互敵視,你說對不對?”
“是極,是極。”
“這麼說,你差不多想清楚如何才能統籌兼顧了?”她的表情變得神奇而詭異,臉皮紅得發紫,顯然十分害羞。
可那對會說話的眼珠仍是很集中地投注在他的臉上,彷彿下定決心要在此時此刻把他表情的每一個細膩變化都鏤刻在自己心坎之上。
“是的,”他胸有成竹地道:“不過,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一句十分簡短的話。”勝利即將到來,自由馬上恢復,令他精神抖擻,氣振眉揚!
“呵——”雅典娜驚喜難持,大大地吸了一口氣,眼中閃出了迷人的光彩,秀潤的臉蛋兒上堆滿了微笑,恰如一朵明媚的陽光下盡態極妍的芍藥。
她的雙手託着下巴,正對着他,甜甜蜜蜜的笑了一下,柔弱地命令他:“真是太好了,你說給我聽聽啊。”
龍格的神態是一絲不苟的,他嚴肅而莊重地把他經過精密思考的萬無一失的話說了出來:“打水還有個先來後到呢,你把若菡放出來,待我與她正式完婚之後,接着就納你爲二房,如何?”
他覺得,只有這樣不偏不倚,纔是發乎情止乎禮的自然選擇。
“讓我做小老婆!”她的口氣和神情都萬般疑惑,“你想說的就這句?是不是搞錯了?你再仔細想想吧!”
龍格卻笑不出聲氣來了,他哪裡想到,經小童提示才苦思出來的答案,竟然不是這個蠻橫的姑娘所滿意的,那麼,自己不是置之死地而不見生機了嗎?
她甜蜜的笑容全部消失了,臉色鐵青,好像別人借了她的白米卻還給她粗糠了一樣。
“你還是回塔中去再好好的想一想,算好你還有兩天時間,再沒有個眉目,我可沒耐性啦,到時候只有讓你們黃泉作伴了!”
她的眼神比她的語氣兇惡一萬倍!
龍格凜然一怔,“一線生機也沒有了……”他暗自嘀咕,苦不堪言。
她的頭全撲到桌面上,兩手叉在金亮亮的發堆裡,身子不住地抖索,鼻管一酸,傷傷心心地抽泣起來。
龍格憐惜之情充滿心間,奈何不敢把甜言蜜語說出口,看她傷心如此,使他進退維谷,坐立不安,奈何絞盡腦汁,還是苦無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