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陰之體
“你會害死她的。”
同樣的話再次響起,宮玄月身子微微一顫,纖長手指扶住身邊的玉欄,那一刻幾乎站立不穩。
正如他所說的,千竹雖已重生,但早已沒了九璃盞護體,又無伏羲心續命,體質相較普通女子本就柔弱,魔界煞氣濃烈,一般凡人都承受不住,更何況她本就體虛氣弱。
與墨子離定下十年之約,就是爲了用他的仙力替她調養生息,仙人之力於凡人之軀本就是續命靈藥,更遑論是他千年上仙修爲,在人界這些年,她的身體確實在漸漸好轉,只是中途被強行接回魔界,如今只怕煞氣入體,迴天無力。
宮玄月閉了閉眼,臉色白得虛幻透明,半晌才睜開透紅的眼眸,“可否以我伏羲之力,助她益壽延年?”
“無異飲鴆止渴。”竹子如今不過一介凡身,如何承受得住強大的伏羲神力,只怕到頭來弄巧成拙,玉石俱焚。
手下玉欄傳出隱隱碎裂聲,出現數道明顯裂痕,最終一聲爆裂,碎玉四濺撒了一地,在幽幽燭光下閃爍着冰冷妖冶的光澤。
宮玄月低眸看了一眼刺入掌心的碎片,傷口快速癒合,玉屑沒入皮肉中,鑽心地痛。
纖長手指慢慢收緊,他平復好情緒,長袖一甩,徑直走下高壇玉階。
司馬長淵手中還拿着棋子,專注地看着棋局,忽然淡淡地追了一句,“玄月,竹子回來的這段時間,開心過嗎?”
剛走下玉階的腳步一頓,宮玄月背對着他停在原處,卻並沒回頭,“什麼意思?”
司馬長淵輕聲嘆息,“可是沒有?”
他沉默不語,眼前浮現出一幕幕畫面,記憶中她這些天一直在笑,安靜的,小心的,訕然的,苦澀的……在他面前,她彷彿永遠都那麼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說錯話做錯事惹他生氣。
她在怕他,縱然沒有說出口,他仍然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在怕他。
“她剛從人界回來,有所不適也是情理之中,時日一長,自會好起來。”
“你何苦自欺欺人。”司馬長淵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玄月,人是會變的動物,再銘心刻骨的感情,再撕心裂肺的傷痛,隨着時間流逝都會遺忘,對人而言,只要時間夠長,沒有什麼不能被遺忘,沒有什麼不能被原諒。別忘了竹子現在不是神,她只是一個人。人都會變,她也會變。”
宮玄月只覺得這樣的理論荒謬至極,在他看來,愛一個人要一直愛,恨一個人會一直恨,一句人會變,就可以把這些都抹煞乾淨了嗎?
“所以長淵,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渡她成仙,或許可清除體內煞氣。”
“渡她成仙,然後再送去墨子離身邊一次,對嗎?”聲音中已經帶了絲冷笑,他轉過頭望着高壇上的他,面上沒有絲毫笑意,眼底紅光亮得驚心,“長淵,你知道那是我的什麼人嗎?”
“此事休要再提。”他似是無意再留下去,快步朝殿門走去。
“還有一個辦法。”司馬長淵在他身後追了一句,看着他又一次站住,“純陰之體號稱絕佳鼎爐,其內丹可吸出體內煞氣,說來也巧,我點蒼山上,此時正有一位純陰之人做客。”
“純陰之體,絕佳鼎爐?”宮玄月重複了一遍,他當然知道純陰之體意味着什麼,那是修煉至陰之氣的絕佳鼎爐,亦是修仙問道之人爭先角逐的雙修對象,若是純陰之體,確實可以吸出體內煞氣。只是至陰之人百年難遇,想不到竟被他給找到了。
司馬長淵淡淡地笑,他早已預料到會有今天的局面,原本當初找到那人,是提防着長樂仙當真入魔,卻沒想到如今還能派上另一個更大的用場。
直到……
高大殿門外的天空開始泛起魚肚白,黑夜終於慢慢消退,遠處的海天一線中出現一道紫光,由遠及近御風而來,居然沒有驚動魔龍與王宮侍衛。
執扇夫人剛一落地,來不及行禮便急色道:“主上,點蒼山出事了,那位舞姑娘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拿到鑰匙,接連重傷數位宮娥……逃了。”
“逃了?”
宮玄月臉色一變,司馬長淵更是驚愕不已,那姑娘的元陽已經煉出了至陰之氣,這若是泄露出去,可是會在修真界鬧出一番不小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