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客棧
當他們在城中找到住處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由於黑夜漫長的緣故,天剛矇矇亮,街上趕集的人就多了起來。
宮千竹的衣裙上沾滿了灰塵血跡,入住客棧時要靠墨子離擋着纔沒有被人發現,遮遮掩掩地上了樓。
進了客房,她飛快地把衣服脫下來,泡在屏風後備好的木桶香湯裡,奔波了整夜的身子頓時完全放鬆下來,無數花瓣漂浮在水面上,氤氳熱氣升騰上來,將雪白的肌膚蒸得粉紅。
木桶邊沿上搭着那塊從手臂上解下來的淡藍衣料,她餘光無意間看到,當時他爲自己上藥的情景頓時浮現在腦海中,臉有些微微燒熱,忍不住擡起手背碰了碰微燙的臉頰。
雖然知道那只是爲了替她的傷口解毒,但墨子離能親自爲她做到那種程度,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擡起白皙光滑的手臂,上面的傷口已經止住血了,只是又沾了水,有些微微浮腫。
這種待遇,那個青蕪應該沒有過吧。
她輕輕嘆了口氣,怕傷口重新裂開,沒敢在水裡泡太久,很快便站了起來,手習慣性地往屏風後一摸,卻摸了個空,這才反應過來,她急着沐浴淨身,竟然忘了自己沒有換洗的乾淨衣服,不由得臉上一片懊惱之色。
正當她懊惱之際,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條縫,秉燭將腦袋探進來,“姑娘?”
宮千竹嚇了一跳,連忙往水裡一沉,“秉……秉燭,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記得洗澡前有把門關好啊,要是人人都能推門進來,她以後打死也不在客棧留宿了。
“是公子讓我來給你送乾淨衣服的,他說姑娘你洗澡忘帶衣服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秉燭從門縫中鑽進來,顛顛跑過去,將手裡的衣服從屏風邊上遞了進去。
宮千竹想起以前在雅竹軒的那次,臉“蹭”地一下燒得通紅,那麼久遠的事情他竟然還記得到,這下丟人丟大了。
她微紅着臉將衣服接過來,看到那衣服愣了一下,“怎麼是紅色的?”
秉燭站在水墨屏風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臉不紅心不跳地鬼扯道:“只有這件有你的尺寸。”
宮千竹“哦”了一聲,當真是信了,或者說她壓根沒想到那丫頭腦子裡在打什麼鬼主意,在屏風後將衣服仔細穿上。
秉燭脣邊現出一抹奸笑,她家天仙姑娘就是太天仙了,所以直到現在一朵桃花都還沒開,她至少還有個笨笨的公子翌追,可她家姑娘就可憐了,再這麼下去,以後嫁不出去可怎麼辦?
呃……嫁不出去就一直跟着公子好了,公子一定不會嫌棄她的。
她那顆小腦袋一下子就轉了幾個彎,哪裡想得到四海之境大荒之隅,想娶她家天仙姑娘的人還真不在少數,奈何有個千島湖之主坐鎮其中,替她家姑娘貼上了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標籤。
宮千竹換好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因爲洗澡挽起來的長髮放了下來,三千青絲隨意披散至腰間,襯着一身豔麗紅裙,爲原本的清麗中平添了一分冶豔。
秉燭頓時就看呆了眼,早就知道她家姑娘生得好看,卻沒想到能好看到如此地步,不僅僅只是出色的容貌,更是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間流露出的禮教與修養、謙卑與矜持,給人以過目不忘的深刻印象。
所以,當她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頓時便驚豔了所有人,響起一片抽氣聲,筷子掉落的聲音響了一地。
墨子離原本是坐在樓下耐心等待,發現原本盯着自己嘰嘰喳喳的衆人突然換了焦點,擡頭便看見她一襲紅衣從樓上款款走下來,執着茶盞的手就這樣頓住。
宮千竹一眼便看見了坐在窗邊的墨子離,下了樓梯徑直朝他那邊走去。
見這姑娘徑直朝窗邊那人走去,店中一干少年才俊的玻璃心,咔嚓嚓碎了一地。
她似是沒發現四周驚豔的目光,坐下來低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走?”
“去哪裡?”他定定看着她。
她有些奇怪,“不是說回魔界嗎?”
“現在還早。”他移開目光,放下手中茶盞,將桌上早已點好的早膳推到她面前,“先吃飯吧。”
“可是……”她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作罷,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筷子。
秉燭很快也下樓來用膳,席間咬着筷子尖,眼神晶亮地看着墨子離,似是等他開口誇自己,卻半天見他沒瞄自己一眼,終於忍不住放下筷子問道:“公子,姑娘穿這件衣服好看嗎?”
墨子離手中的骨筷一頓,擡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有些尷尬的宮千竹,又看看四周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不聲不響地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