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㭙有一個習慣,不把燈開的光亮,他就會睡不着。他在黑夜中不敢睜開眼睛,也不敢安然入睡。光明,能給予他安全感。而黑暗,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只要在黑夜中睜開眼,眼前就會浮現那個場景,那個風雨交加的雨天,那是他一輩子的傷疤。
“冷傲㭙,你走,我一個人應付這裡就行了,我是臥底,暫時不會暴露的。”一個女聲壓低了音量說。她看起來很疲憊,滿身都是大汗,倚在一堵圍牆上。
“我不能把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我的任務就是把這裡的情報拿到,然後帶你走。我留在這裡拖住他們,你帶着這個東西走。”說着他就要把手中的東西交給她。
可是這時附近卻響起了槍聲,那個女生見情況不太妙,讓他趕快走,她掩護他。“那你怎麼辦?我不能讓一個受傷的人留在這危險的地方。”冷傲㭙急促地說。“就是因爲我受傷了,所以這個送情報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就相信我吧,我會去找你的。你就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我,從這裡往左轉,然後會有兩條分叉路,你記住,走左邊的那條,走到有一個梧桐樹的地方然後就一直往右走,然後你就在那個涼亭等我,我去找你。記住,等不到我,你就趕快走。”那個女生說完努力擠出了一個慘白的笑容,然後示意他快走。
冷傲㭙相信了她,就按照她說的一直往前走,果然和她說的一樣,沿着那個有梧桐樹的路有一個涼亭。他就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等着她的到來。可是過了很久,人沒有見着,天上倒下起了傾盆大雨,他不得不找了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又過了很久,雨勢絲毫沒有要減弱的意思 ,他聽到了槍聲,看見一個女生在雨中奔跑,是她。他本想衝上去,可是她就那樣倒下了,鮮血從胸口噴出,槍聲沒有再響起,他想那些人應該走遠了。他奔向雨中,抱起了她,她已奄奄一息,身上有好幾處傷,可是她仍用盡力氣說了一句:“快走,他們還在追殺你。”她還說了一句話,可是沒有聲音,他聽不見,也因爲夜色太暗,雨太大,看不清她的口型。
他雖然很悲痛,但是想着要是不完成這個任務,她怎麼能安心,她在那當臥底受了那麼多的苦,不能讓她失望。他把她安置在一個乾淨的地方,然後就趕快地走了。他臉上的汗與淚水混夾在一起,他也分不清那是什麼。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回去完成任務,然後回來找她。
雨拍打着他的臉頰,風呼嘯而過。他就那樣一直走,不管勞累,往前走。
他成功地回到了組織,情報的文件因爲有保護套沒有溼,可是他卻因爲勞累過度而倒下了,睡了一天一夜才勉強醒來。“她呢?她怎麼樣。”這是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她,我們已經好生安葬了。”他身邊的人冷冷地說,好像對於這樣的事情沒有絲毫驚訝。
他讓那人出去,說是自己要休息,可等那人出去之後,便哭了起來。他哭了好久,眼眶都哭紅了,他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了。
但第二天時,他又像從前那樣,臉上沒有任何的悲傷,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開始害怕黑暗,覺得那就是如惡魔一樣的東西。
冷傲㭙自從那夜之後,就再也沒有敢在黑夜中走,特別是雨天。但凡雨天,他就一個人呆在一間光亮的房間。他一直覺得他對她有愧,他沒有保護好她,辜負了她以前對他的好。他害怕夢見她,他怕她在夢裡責怪他沒有保護好她。
他想起了還有她的時光,她每天就喜歡粘着他,而且老是喜歡說:“我好喜歡你啊,你喜不喜歡我啊?”會不會那晚她說的就是“我喜歡你”吧。
如果他們真的一直陪伴對方走下去的話,說不定就真的會在一起。他喜歡她,可卻一直不敢說,後來鼓起了勇氣,卻被告知她要去其他的地方。
從小一起長大,可後來沒多久就被分開了,她去當了臥底,而他還留在原來的地方。
他承諾過要好好保護她,帶她過上好的生活,可是她就這樣走了,還來不及告別。
他望着手中的照片,望着笑容燦爛的她,自己的嘴角也不禁上揚。
我不想一個人獨自走在路上,你說過一輩子當我的跟屁蟲的。孤獨地走在這世間,跟一個孤魂野鬼遊於三界之間又有何區別。
“兩年了,你走了整整兩年了,可我卻不敢去祭拜你一次。你妹妹長得越來越像你了,聽說人死後,容貌會一直停留在死的時候是樣子,你說呢?你一直沒有告訴我,爲什麼你要來這個鬼地方呢,爲什麼你父母那麼狠心呢。”他一直在對着照片自言自語道。
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個地方,她是被她父母親手送進來的,她好像也沒有任何怨言,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容。她一來就抱住他,他那時還對所有人都懷着敵意,他害怕別人會傷害他,所以他狠狠地推開了她。她也沒有哭,只是帶着道歉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討厭我啊。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領着她到了她該坐的位置。
他們相伴了好幾年,後來,別莯㒱就來了。當時正好要一個臥底派去另一個地方,然後,她就被派去了,別莯㒱代替了她在這裡的位置。他討厭別莯㒱,因爲別莯㒱的到來,她就要到別的地方。
他自此過上了像沒遇見她之前一般的生活,孤苦伶仃,誰也不敢信,覺得誰都想害他一樣。他很想念她。
後來,他接到任務說,可以去接她回來了。他欣喜若狂,以爲他終於又能見到她了,可沒想到,那竟是最後一面。
再後來,他主動請纓,去了遠的地方,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他後來才漸漸明白,當時就是因爲她太優秀了,纔會被派去當臥底,要是早點知道那麼出類拔萃會受到傷害的話,就應該讓她稍微笨一點。
所以他慢慢地也沒那麼討厭別莯㒱了,因爲,別莯㒱也是個可憐的人。他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都是這個組織的犧牲品,沒有了利用價值就不能活下去了。
於是他有一個想法,把這個組織給毀掉,都是這個組織害了他們這些人。
他不想再孤零零地生活着,他想逃離這個組織的掌控,去往他嚮往的地方生活。
獨自一人,孤傲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