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湘陽坐在馬上許久,才轉身,慢慢的往回走。
他沒想真的逼死她的……只想問她,當年她的心中,有沒有留一點自己的位置。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玉傾顏曾經喜歡過他……
一個人往回走着,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過往。
“戈薇是穿越五百年歲月來到古代戰國的,於是遇到了一個狗妖少年,少年叫犬夜叉……”
“湘陽……我一次又一次的害你受傷,心中真的很難過……”
“湘陽,你長得真好看……”
“是!所以你恨我吧!”
她可曾知道,自己一恨,就恨了那麼多年……
“花開花會落,人去人不留,我們就此別過……”
這是他記得最深的話,猶記得,玉傾顏從前是個單純得什麼都會臉紅的女孩子……
十年後……
桃林庵。
陌陌看着窗外開得絢麗的桃花,再次閉眼誦經。
十年春去秋又來,想必……她過得還是很好的吧。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身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沒有理會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只是依舊誦着經。
“漠塵師傅……這幾天,寡人又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個女子……她說自己是從遙遠的國度而來的……寡人總覺得她的臉很熟悉,但是卻又想不起她到底是誰……”
皇湘陽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陌陌不斷撥弄着念珠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
“心魔所致,陛下當以靜心。”
皇湘陽點點頭,然後起身,圍繞着她走了一下,隨後便停在了窗子前。
“這裡的桃花開得真是美……可是寡人心中總是空蕩蕩的。”
外面的天氣很好,但是今日是清明節,皇湘陽雖然因爲當年的藥物導致現在經常忘記事情,可是……他依舊記得玉傾顏的墳墓。
雖然……玉傾顏也慢慢的從他腦海淡去,但是他對於玉傾顏墓,是那種無意識的記住。
“陛下心中空蕩蕩的,是因爲很多東西,早在很多年就失去了。有些東西,一旦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還望陛下早日去除心中的魔障,好好治理國家。”
皇湘陽點點頭,看着豔陽高照的窗外桃花,他說道。
“這些桃花開得甚美,想必她也很喜歡吧。寡人有事情,就先走了。”
陌陌點了點頭,在他離開後,再次閉上眼睛,念起經來。前塵往事都已經如煙消失,她的心,再也沒有任何雜念,只想唸佛,度過此生。
皇湘陽摘了一些桃花,心情很好的往玉傾顏的墓走去。來到墓邊,他看着墓上的名字,低聲喃喃道。
“雖然我記不得你是誰了,可是……總覺得看到你的墓,就很開心。今天是清明節,我是來掃墓的。黃泉之下,保佑我倉嵐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玉傾顏的墓在最盛的一棵桃花樹下,因爲皇湘陽的一番話,吹來一陣風,桃花花瓣紛紛揚揚,異常的好看。
皇湘陽微微一愣,擡頭,看向了頭頂。桃花紛紛揚揚,似乎要訴說着什麼一般。
皇湘陽的眼前有個絕色的女子容顏一晃而過,待他想要再看一次,這才發現,自己出現了幻覺。
“好美……”
伸出雙手,他接着桃花瓣,不知道是感嘆剛纔的幻影,還是讚美這桃花。
過了許久,他才起身離去。剛轉身,他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衣的少年,懷中揣着一束花,慢慢的向這裡走來。
少年姿態優雅,眼神高深莫測,嘴角勾着涼薄的笑意,那如天人一般的容顏,讓人看一眼便難以忘懷。
皇湘陽側頭看了他許久,然後便搖了搖頭,確定自己不認識他,可是……爲什麼總覺得有些難受……官長鈺沒有理他,只是慢慢的來到了玉傾顏的墓邊。
將鮮花放在她的墓邊,官長鈺將墓前長出的一些野草拔乾淨。桃花被吹得落了更多,官長鈺的身影在桃花瓣中美得不真實,像是畫裡的場景一般。
皇湘陽微微愣了起來,嘴角慢慢的彎起。這一定是……墓裡女子的丈夫吧……真的很特別呢。
“十年了呢……你什麼時候回來呢?嗯,前幾天我去柳州,看到清輝了,他生了一兒一女。司軒逸與華蓮也成親了,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很調皮。
小詩沒有死,她很好……還有陳杰,也娶了妻子了,與你的相貌,居然有點相似呢,我第一次以爲她就是你……呵……可是她不認識我,想必不是你了。
對了,我還見到了你的七皇兄,他也取了妻子,依舊很喜歡紫色,但是人正經了很多。只是你呢,什麼時候回來與我成親?”
官長鈺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着,說到最後,他的肩膀開始顫抖了起來。低着頭,他輕聲咳嗽着。兩鬢有白髮落下來,官長鈺溫潤的眸子看着墓碑,似乎就在看玉傾顏一樣。
“月印重新崛起了,但是皇上不是我……是華蓮,華蓮的兒子已經立爲太子了。月印與倉嵐相處得很好,月印一直都是一夫一妻制。百姓都很好……對了,伏華的墓我也有每年去看他……”
官長鈺繼續說着,嗓音雖然變了,但是他依舊像是跟玉傾顏說家常一樣。沉默了很久之後,他再接着道。
“好想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老了……說好了,種豆南山下呢……”
此刻他的嗓音,已經忍不住的開始哽咽,肩膀顫抖,他不住的摸着墓碑,輕聲的道。
“傾顏……傾顏……傾顏……”
皇湘陽站在他的身後,聽着他的低語,心中忍不住難受,但是他依舊只是把自己當做一個聆聽着。
許久之後,官長鈺坐在墓碑前,低聲念着。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官長鈺的話傳入皇湘陽的耳朵裡,皇湘陽微微愣了一下,胸口一窒,他忍不住想要落淚。忽然那麼難受……到底是爲了什麼?
……
“玉姑娘,今天要去趕集嗎?”
蹲在菜地裡,玉傾顏忽然聽到隔壁的王大嬸粗着嗓門喊道。站起來,她滿臉淒涼的道。
“你們趕集可以去賣菜,我趕集能幹嘛呢?”
“哈哈哈……你看你種的豆子,跟你一樣,瘦不拉幾的。不去賣菜,可以去物色物色,看有沒有喜歡的男人,勾搭一個回來啊!都老姑娘中的老姑娘了,還不出嫁,等着出家啊。”
王大嬸大聲的笑着,玉傾顏吐了吐舌頭道。
“不去,我在家裡給豆子拔草。”
王大嬸再次爽朗的笑了一下,吆喝着其他大娘們一起出村子,便不再多做逗留。這裡是一個很小的村子,在月印的邊界,玉傾顏當年假死,被裝進棺材埋進土裡,半夜陌陌將她救了出來,送到了這裡。
這裡開着一種叫闌珊的花朵,陌陌記得她最要的生活,就是在南山下種豆子,沒有南山,她便將她送到了開滿闌珊花的山下。
她決定此生都不嫁人了,長鈺,都還好吧……十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娶了妻子沒有呢……一個人想着,她蹲下身子,繼續拔草。
……
“公子……陛下……似乎沒有死……”
李金湟急匆匆的跑進官長鈺所在的宮殿裡,正在教華蓮兒子念字的官長鈺聽到這麼一個消息,手劇烈的抖了一下。
“你說什麼!”
幾乎不敢相信,官長鈺的聲線拉大。身邊的小太子被嚇了一跳,他從來沒看到溫潤得如同一塊玉的官長鈺,居然這麼激動。
“玉姑娘……在一個叫雷村的地方……雷村在月印邊境的南邊,那裡的山連綿不絕,長滿了一種叫闌珊的花朵……我剛剛查到的……”
李金湟的話未說完,官長鈺已經奔出了自己的大殿。李金湟站在原地,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數月前,他就因爲官長鈺所說的南山,去查了一下。因爲官長鈺說,再過兩年,想去偏遠一些的地方安生,不再涉及朝政。
因爲玉傾顏生前總是說南山南山,他就想着,不如去月印邊境的南邊,找一下風景優美的地方,找到了那裡,他居然聽到有人談論一個三十來歲沒嫁的玉姑娘。
當時去一打聽,他幾乎是淚流滿面,瘋狂的奔了回來,告訴官長鈺這個消息。
“公子還會不會回來啊?我這個字……不認識呢……”
小小太子鼓着包子臉,仰頭問李金湟。李金湟微微一笑,將他抱了起來。
“不會再回來了,以後由你父王教導你吧。”
小包子一聽,嘴一扁,很委屈的道。
“父王只會讓我罰抄寫……說錯話也要罰寫……不喜歡父王……要跟孃親一起睡覺覺,他也要我抄寫……”
李金湟微微一笑,捏着他的臉道。
“公子也要去跟自己心愛的人睡覺覺了……”
小包子點點頭,依舊覺得委屈……舉國上下,所有人都尊稱官長鈺爲公子,沒有人知道爲什麼,但是隻覺得這個名號,最適合他不過。
……
玉傾顏蹲在自己種的豆子前,愁眉苦臉的拔着草,喃喃道。
“完了,你們都長不出豆子,我要餓死了……”
“豆子啊豆子,爲什麼你們每次都不長呢……”
快淹沒她身子的豆子枝葉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玉傾顏有氣無力的拔着草,隱隱約約中,她居然聽到了《紅塵》這首歌曲……
微微一愣,她立即站起來,轉身,她看向聲源處,卻見不遠處,一個白衣少年側身坐在馬背上,雙手執着一個白玉簪子,動作極其溫柔的吹着曲子。
馬兒一步一步走近她,少年的容顏漸漸清晰。兩鬢的頭髮,有一些白,他眉目溫柔,眼神高深莫測,笑容溫潤,風揚起他的發,他衣衫飄起,如同九天下來的仙人一般。
那首《紅塵》還在繼續……玉傾顏站在原地,望着他,嘴角忽然微微的翹起……
袖風染雨花臺下酒共飲
青絲風凌三千愁腸誰系
把酒東籬誰見形單隻影
曾憶與誰共約亭臺西
烽煙鐵騎金戈鏗鏘風裡
春秋幾季何人把離人憶
醉別煙雨回首雲淡風輕
願與與君共月歸故里
一夜難訴盡幾番濃情
曉風未起看雲卷君向何兮
可曾共滄桑幾許
誰側畔輕呢不如歸去
良夜卻似曾與君共飲
殘月未盡枕畔可曾留君情
盈袖處蘭香已盡拂身過紅塵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