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聽話,心下先是吃驚,如此輕功,她前所未見,見他神情中帶着嚴肅,又如此指責自己,更把自己比喻爲赤練毒蛇,心下不喜,冷聲道:“閣下有何要事?!爲何阻我的事?”如不是心中忌憚面前之人的武功,依她平日的性子,早就一掌拍出,斃於眼前了。
陸無畏淡然說:“九陽天宗一修行之人而已,無名之輩,不足倒也。”
“哦!”李莫愁是近年來才行走江湖,對於往些年傳聞甚多的九陽天宗仙人門派之說不甚瞭解,但也偶然聽到幾句,因此就笑着說,“原來是仙家門派,居然也關起了俗物,真是可笑。”
近幾年她在江湖中威名日盛,弱者怕強者忌,都對她客客氣氣,不敢招惹,因此心高氣盛,無名火起,想見識一下所謂的“仙家門派”武功到底如何,說着就右手中的銀色拂塵輕擺,向陸無畏擊去。
古墓派武功,一招一式莫不曼妙清雅,即使在憤怒中,李莫愁的招式仍顯得輕柔曼妙,恍如情人間的嬉鬧,無一絲火氣。
陸無畏哪裡見到剛纔還在說話,瞬間就翻臉出手之人,於是迅速側身,狀似無意,閃開她的拂塵,不悅道:“出家之人,竟如此火大!”
李莫愁一招擊空,心中憤怒更甚,緊閉雙脣,一招接着一招,一招勝似一招,凌厲殺伐之氣越來越濃,招招奪命。
陸無畏舉重若輕,悠然自得的閃避,閒庭信步一般,也有些笑意道:“果然不愧爲赤練仙子,心狠手辣,如果你累了,就暫且歇息一會兒吧。我宗門有訓,不同爾等凡人廝殺,你又何必辣手相向呢!”
李莫愁嬌叱道:“呸,有本事出招來都,一味躲閃,還是男人麼?”說着左手輕甩,漫不經心。
半空中陸無畏長衫飄飄,聽此譏諷,心下有氣,自然想教訓一下,略施薄懲。因此注意力集中,卻看到李莫愁左手的動作,身在空中,化不可能爲可能,平空橫移一尺,躲過幾道銀芒,他對李莫愁瞭解還不夠,不知道這道姑有拂塵,五毒掌,冰魄銀針,無一不是致命之學,對她的冰魄銀針自然沒有防備。
成雲帆眼見徒弟要吃虧,本想提醒,但想到讓他吃次虧,領會教也不錯。於是就在一邊繼續隱藏身形,暗中觀察,卻見陸無畏看到銀針上藍芒微閃,必是劇毒,心下微怒,拇指與中指相扣,一道真氣彈出,恰中拂塵柄,李莫愁只覺從拂塵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掌發麻,酥軟,絲毫提不起力氣,眼睜睜的瞧着拂塵蕩起,脫手,根柄插入地下半尺。
幾年前,李莫愁在此地遭遇東邪黃藥師,領教了其彈指神通的厲害,已經歎爲觀止,不愧獨步武林的絕學,不想今次見到與彈指神通異曲同工的功夫,但彈指神通與其相比,不啻天壤之別,恐怖若斯,讓她心中升起一股無力之感,自己在此人面前,無異兩尺孩童立於巍巍巨人之前,無可奈何。
李莫愁往後輕掠,以示罷手,嬌聲道:“果真是仙家門派,高手之材,你我素不相識,卻爲何爲難於我?”
陸無畏見目的達到,就說:“你我素未謀面,無怨無仇,只是連日見赤練仙子你心狠手辣,心下惋惜,特來勸誡一番,毋要遷怒於人,徒增殺孽,以免遭天譴!”
李莫愁雖覺刺耳,心裡不舒服,無奈形勢比人強,哼了一聲,閉脣不語。
陸無畏右手輕擡,插入地下的拂塵飛入他手中,擦了擦柄部的泥土,遞向李莫愁,道:“武林之中,寂寂無名之高手無數,你濫殺無辜,必惹衆怒,極易得罪高手,難說你殺的人中有哪位高手的親戚或弟子,你武功再高,也難架人多,況且你的武功,還不足以橫行無忌,聽我一言,還是多多收斂吧!”
李莫愁雖聽不進去,但見面前年青道士,面目俊朗,兼之神態誠懇,言真意切,心下不由微微感動,但一閃即逝,這些臭男人,特別是有些個好面貌的,更是沒有一個好東西,她狠狠的自己說。
遂接過拂塵,默默無語,腰肢輕擺,向遠處掠去。剛纔陸無畏凌空攝物之舉讓她再受震憾,面對這樣的一個怪物,還是躲得遠遠的。
古墓派輕功,獨絕天下,李莫愁雖在陸無畏面前束手束腳,實因兩人相差太多,沒有他的有壓制,盡力使開來,如一朵輕雲冉冉遠去,迅捷而優雅,消失在荒山之中。
但臨走之時還是掠走陸無雙,陸無畏剛想追去,卻聽到師傅留下傳音:“馬上有人來了,等下你暗中護送這些人,見其安全與郭靖、黃蓉匯合,就離開吧。爲師在終南山等着你!”
陸無畏果真很快見到柯鎮惡、郭襄、黃藥師等人一併出現,就依師傅之言,一直尾隨至桃花島,見其安全才獨自離開,一路遇見飛行,準備和師傅匯合。
而他前腳剛走沒多少時日,那楊過與郭靖、黃蓉相認後也就開始在那生活,一切按照《神鵰俠侶》小說的演繹一般,郭靖最終勝出了送楊過到終南山學藝的念頭。
卻說陸無畏與師傅剛一匯合。
成雲帆笑着說:“見識了那美貌道姑後,你有何感想?”
陸無畏一下子也拿不準師傅是要考校自己,頓時有些遲疑起來,良久才說:“師傅可是要徒兒以後行事光明磊落,身與心合,名與身符?”
成雲帆見他這麼說,也有些訝異,但還是說:“徒兒,師傅只是想告訴你,修行未成,切莫分心胡思亂想,否則後患無窮,你相貌不俗,也許以後在外行走,難免遇到形形色色的女子,對你示好也好,對你示弱求憐也罷,希望你謹守本心,莫要亂了心志,一失足成千古恨。”
見師傅這麼說,陸無畏頓然恍悟,連忙要開口分辨,他自然不能讓師傅誤會自己心中有了男女私情之事,但還未開口,成雲帆就擺手道:“爲師有四句偈語,送你,希望你也好,你師兄也好,甚至我們每個修行之人,都共勉,自悟。”
說吧,開口吟誦:
紅顏白骨皆是虛妄,
青青翠竹盡證法身;
鬱郁黃花無非般若,
一念智愚可鑑衆生。
陸無畏用心記下,默默吟誦,似乎有所明悟,又似乎難以琢磨。
師徒兩個隨後又在一荒山崖壁各自修行,時日很快過去半月,中間成雲帆多次指點陸無畏要注意江湖險惡,好在陸無畏現在有了練氣九層修爲,法術也不錯,而且還學了一燈大師傳給他的一陽指、六脈神劍,更是融會貫通,自然實力不俗,如今竟是不會被一般人傷害到,要不然上次在李莫愁處就吃大虧了。
“師傅,那道姑是何等人,修道之人還如此毒辣?”陸無畏問。
“這個世上芸芸衆生太多,什麼樣的人都會有,什麼樣的事都會發生,你要記住,千萬不可輕敵,她也不過是爲情所困,希望她有一日能明悟大道,得到解脫。”成雲帆有些感慨道說。
“看來情這一關,着實可怕啊。”陸無畏不知所以的說。
成雲帆見此,也淡然笑着說:“傻小子,以後等你遇到了,你就會明白的。”
這一日,成雲帆放開神識,看到兩人一路上岡,來到離自己師徒所在之地數百丈遠的岡頂一座廟宇。原來是郭靖與一半大小孩。心下有了知道,也不做聲只顧觀看。
只見郭靖與楊過坐在松下石凳上吃麪,一轉頭,忽見鬆後有一塊石碑,長草遮掩,露出“長春”二字。
郭靖心中一動,走過去拂草看時,碑上刻的卻是長春子丘處機的一首詩,詩云:天蒼蒼兮臨下土,胡爲不救萬靈苦?
萬靈日夜相凌遲,飲氣吞聲死無語。
仰天大叫天不應,一物細瑣枉勞形。
安得大千復混沌,免教造物生精靈。
郭靖見了此詩,想起十餘年前蒙古大漠中種種情事,撫着石碑呆呆不語,待想起與丘處機相見在即,心中又自欣喜。
楊過道:“郭伯伯,這碑上寫着些甚幺?”郭靖道:“那是你丘祖師做的詩。他老人家見世人多災多難,感到十分難過。”當下將詩中含義解釋了一遍,道:“丘真人武功固然卓絕,這一番愛護萬民的心腸更是教人欽佩。你父親是丘祖師當年得意弟子。丘祖師瞧在你父面上,定會好好待你。你用心學藝,將來必有大成。”
楊過道:“郭伯伯,我想請問你一件事。”郭靖道:“甚幺事?”楊過說道:“我爹爹是怎幺死的?”郭靖臉上變色,想起嘉興鐵槍廟中之事,身子微顫,黯然不語。楊過道:“是誰害死他的?”郭靖仍然不答。
楊過想起母親每當自己問起父親的死因,總是神色特異,避不作答,又覺郭靖雖然待己甚爲親厚,黃蓉卻頗有疏忌之意,他年紀雖小,卻也覺得其中必有隱情,這時忍不住大聲道:“我爹爹是你跟郭伯母害死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