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淵之中,敖戰身不由己,只覺得墜落的疾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這也是他此刻在黑暗裡唯一的聲響。
這般持續了許久,他忽然看見下方黑暗中一道劇烈閃爍的光團越放越大,這也讓敖戰確定了自己的眼睛並沒有失明,之前確是一片漆黑所至。
“咦,那光華,竟像是有人在鬥法?”敖戰心頭暗道。
隨着越靠越近,只見下方那一道赤紅耀目的光芒正不斷騰挪閃爍,其後接連有數道精光疾馳追逐,其中亦有兩道赤光,不過清晰可辨是一方正在圍攻另一方。
雙方鬥法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單獨那道赤紅光芒黯淡了不少,儼然有戰敗之相。
“哼,就憑你們也想徹底滅殺我,卻是做夢!”光華內突然傳來一道淒厲的男子聲音。
敖戰心頭沒由來一震,一種莫可名狀的情緒直襲心頭,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可他此刻卻全身繃緊,用僅有的視覺和聽覺留神着這一切。
只見那赤紅光華驟然收縮凝實,而後突然炸裂,竟然以一化六,朝着六個截然不同的方向遁去。
‘轟轟轟...!’
以那兩道赤光爲主,一道道光華攻擊不斷追擊着,當即便有三道赤光被擊滅,剩下的三道光華竟然裂缺虛空,往那紊亂的虛空裂縫內鑽。
血芒在滅殺了一道赤光之後矛頭一轉,順勢追上最近那道赤光,一記點指刺出,恰如其時的穿過即將合攏虛空裂縫,並正中其中的赤光團。
伴隨一聲不甘的戾鳴,那光團就此湮滅於虛空裂縫的那頭。而與此同時,其餘兩道穿過虛空裂縫的光團所在裂縫幾乎同時合上,消失不見了。
“哎,這下麻煩了,沒想到這老魔竟然撕開虛空,兵解自身遁逃。”一道雄渾的嘆息聲響起。
“這般撕裂空間的手段,潛逃之地只怕不僅僅是在這九幽十八域,很可能到了域外!”一道清冷的男聲也是傳來。
“爾等三人一道,阿血與我走。”一道充滿磁性的男聲響起,隨後幾團光芒便一閃消逝在了黑淵裡。
恍惚間,敖戰身子一顫,似是察覺到了那道血光的主人臨走前往自己這裡看了一眼,並輕‘咦’了一聲。
這一眼讓敖戰身軀一怔,脊背發寒。
“奇了怪了,這些人究竟能不能看見我?還有那虛空裂縫,適才分明已經閉合了,爲何他們一走卻又張開了,似乎也並無半點閉合之意?”敖戰滿腔不解,皺眉低語道。
一念及此,他已經停滯不動的身體突然極速朝那兩道虛空裂縫貼近。
“不好,這怎麼回事?!”敖戰心頭驚駭,慌亂掙扎,“那可是虛空裂縫啊,並且聽之前那些人所說,似乎還不是普通的虛空裂縫,是什麼通往域外的虛空裂縫!”
就在極速貼近那兩道裂縫的一瞬間,敖戰的肉身突然以一化二,兩個一模一樣的敖戰同時穿過那兩道虛空裂縫,身影消失不見了。
......
赤紅色光芒穿透稠密的雲層,在一片暗夜裡恰如一枚流星劃過長空,徑直落向一條大江邊上的一座獸骨祭壇。此祭壇內外相連,共分九圈,頗有綿延不絕之勢,從高俯瞰像極了一枚浪濤洶洶的巨大漩渦,只是不知是爲何意。
敖戰此刻超然物外一般,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清晰的看着一切,同時心底有着強烈的波動,入眼的環境竟令他感到很是熟悉...
時值深夜,洶涌浪濤打得如刀寒風更是猛烈,可那骸骨祭壇之上還盤坐着一個埋着頭的白髮老者,他竟是不畏嚴寒的赤裸着上半身,露着佈滿了不知名的異獸紋身,情緒低落雙眸黯然,正低頭看着祭壇中央躺着的一個瘦弱孩童,顯然正沉浸在無盡的哀傷之中。
突然之間,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猛然擡頭望向空中。
“這是什麼?”老者駭然起身,盯着如流星般俯衝而來的赤紅光團,做出戒備態勢。
‘咻!’
只聽得破空聲響起,那道紅光便一閃而逝於跟前!
老者瞳孔一縮,二話不說便撐開雙臂,璀璨的靈力在他身前匯聚成了一面光盾,欲抵擋這飛來之物。
然而紅光卻視若無物般對直穿透了老者的靈力護盾,而後更是靈活避開老者身軀,以一道精妙的弧線衝向身後祭壇上躺着的那個乾瘦孩童。
‘嗚嗚~’
嗡鳴的異聲入耳,驚駭扭頭的老者只見自己的孫兒屍體不僅赤芒爆漲,整個身體竟然也被託得懸浮了起來。
一道道狂暴的天地靈氣肆無忌憚的涌入孩童身軀,速度之快竟然是同時在虛空凝聚了數百道氣旋,而孩童的臉上竟然也漸漸有了皺眉等痛苦神色。
老者驚得啞口無言,但他既無力阻攔卻也本能的覺得這一切,似乎對自己已經死去的孫兒來說是個契機!
“嘿嘿,看來,我命不該絕啊!”孩童的身體內傳來一陣邪魅的笑聲。
敖戰聽得真切,可那老者卻置若罔聞,似乎並沒有聽到,只是很是緊張的留神觀看着孩童身體紅光的明滅變化。
小半個時辰後,那懸浮着的孩童突然仰頭嘶吼一聲,周身的靈氣氣旋更是猛烈了數倍不止,周身穴竅內更是迸射出一股股紫色氣浪,開始急速衝擊那些紅色光芒。
“怎麼回事,這人族孩童體內竟然還有六須古龍的血脈,似乎還頗爲純正?哼,雖然這只是我本體的一滴精魄之血,卻也不是這區區孩童便可匹敵的,待我將其煉化,便能徹底奪舍這具肉身了!”那邪魅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過那老者卻是依舊聽不見!
敖戰聽着一切,只覺得心頭大震,“奪舍肉身?六須古龍血脈?那紅光竟...竟然只是先前那人的一滴精魄之血?”
這時候,老者臉上已經露出了狂喜之色,他天真的以爲自己的孫兒撞了大運,此刻就要死而復生了。
“我的孫兒,你命不該絕!如今天降異象,定生祥瑞啊!”老者虔誠的雙手抱胸,仰天大吼。
這一記大吼,在暗夜裡傳的很遠,再加上此地狂暴的天地靈氣,不多時便陸續有一些族人驚醒,隨即掠空而來。
這些人清一色高大魁梧,身着各類獸皮製成的服飾,看起來頗爲兇悍的臉上卻無一不露出驚歎神色,通通疑惑的望着老者,期望從他口中得知此間始末。
很快,祭壇邊匯聚了一大堆人,終於有一個黝黑高大的漢子忍不住開口問道,“族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者此刻心情頗爲激盪,聞聽此言卻是連頭也沒回,只是自顧自答應道,“造化,造化!”
名爲藐天的黑漢子皺了皺眉,心中疑竇絲毫不減,再次問道,“族長,究竟是怎麼回事,小敖戰分明已經死去多時了,怎麼此刻卻有死而復生的徵兆?”
此言一出,不爲人知的敖戰身軀猛然一顫,驚得手足無措。
這些人,竟然稱那死去的孩童爲——敖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會這般巧合的重名...”敖戰嘴裡絮叨着,可他卻本能的覺得重名的可能性極小,那個原本死去的稚童,只怕與他有着詭秘的關聯。
敖戰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的留心着這些人的對話,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字眼。
“適才天降異象,一道紅光以不可阻擋之勢沒入了我孫兒體內,這纔有了此番變化,只不過是福是禍我亦是說不清的...”老者遲疑片刻,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坦然說道。
“竟有此事?”黝黑漢子費解蹙眉,吐出兩字後便不再出聲了。
衆人留心觀察,只見名叫‘敖戰’的孩童周身赤、紫二色精光迸射,隨即更是發出如野獸般的嘶嚎,原本若有若無的氣息兀的龐大似天上密雲,壓的在場諸人心如堵石,頭暈難受。
“族長,恐有異變,不如...不如...還是趁早出手爲妙!”一個黝黑漢子面露懼色,這般提議道。
“閉嘴!”老者皺眉呵斥一聲。
那人似是深知族長脾性,因而不敢造次,只得悻悻退開,不再言語。
赤紫雙色華光撕裂黑夜,疾風刺得衆人面頰生疼,此番變化一直持續到了黎明時分,紫光終是消散,而赤光則是徹底蟄伏於孩童體內,一衆天象似也隨之而去。清晨的第一縷天光撥開層雲照耀在孩童的臉上,那紅潤的面色以及極強的生命精氣令在場衆人心驚不已。
不一會兒,孩童的手指輕輕一顫,眼皮也隨即掀了開。那老者大喜,連忙上前抓住他的手,顫聲道,“孫兒,我的好孫兒!你死而復生,今後的福澤必然不淺!”
那孩童眼神迷茫的掃視了一圈,隨即又疲憊的睡了去,露出了細微鼾聲。
衆人驚駭未定,那老者卻喜不自禁,連連抱起孩童往族內而去。
敖戰以超然物外的視角俯瞰着一切,卻也是驚異交加,那紫光和紅光一正一邪,在孩童體內原本相持不下,誰想鏖戰至黎明時分,紫光終於耗盡落敗,被那赤光佔據了主導地位,可那赤光中所蘊含的能量也幾乎消磨殆盡了...
直到老者抱着孩童回到族內,熟悉的場景才驚的敖戰回過神來。
“這裡的一草一木,我爲何會感到這般熟悉?”敖戰皺眉自語,眸子卻不斷看向周圍的人和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老者將孩童抱回住處後就不再打擾他,讓他躺在牀榻上兀自休息了便即離開。
敖戰凝神看去,只覺得這房間內的一應事物更是熟悉,每一樣物品幾乎都差點讓他驚咦出聲。
足足七天七夜,孩童方纔轉醒過來,眼瞳黝黑清明,整個人更是散發出一股子英勃靈氣,敖戰見了不免也暗自讚歎道,“筋脈寬拓,靈臺清明,倒真是個天縱之才,修煉一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