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的顧庭和仍述行於半路,兩人都黯然無話,顧庭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讓仍述真正的安心,況且他此刻心中有些愧對仍述,幫助明薩隱瞞她已經來到菀陵的事實,如若日後被仍述知曉了,一定會怪責於他。
到了分岔路仍述便辭別了顧庭徑直回他自己的府上去。
顧庭也向着稷候府走去,卻又在半路遇到了桑釐和赤恆。
“庭哥你可是回來了。”桑釐遠遠的看到顧庭便快步迎了上來,她身後的赤恆也邁開大步跟上。
“你們,這是去哪?”顧庭問桑釐到。
“我要去見尊主叔父,剛好叔父召他,便一同來了。”桑釐說到。
“庭兄,那明池將軍之女可還好?”倒是桑釐身後的赤恆先桑釐一步問到了明薩的情況。
這赤恆也是一副鐵膽忠魂,是個忠義的好男兒。
之前在菀陵邊境那次,他見明薩帶仍述回來,還一副青城女子裝扮,當時看她鬼精靈的樣子,第一印象是不大可信,於是還將她關到牢裡。之後也一直覺得她是個乖戾到被寵壞了的燕州郡主。
可是後來聽說她便是日月軍統領明池之女,而赤恆更是在沁水河畔遠處的營地中,親眼望見日月軍罹難的情景,便對明家和日月軍更生出了此生未有的敬意。
日月軍之事後,他便一直惦念着這個有過幾面之緣的燕州女子,希望她能走出家族災難的陰雲,這樣的話他才能安心,不然夜夜夢見日月軍消失在濃黑煙霧之中,消失在神秘的力量之下,他何時才能夠心安。
最可恨的是,到現在赤恆都想不出那煙霧是何物,那轟隆的聲響又是何物,而萬孚尊主那樣智慧,也只能推斷那種力量是來自青城再次萌生的靈樹,可衆人雖然認同着,但都還是覺得那力量似乎另有蹊蹺。
“放心,她還好,燕州也都好。”顧庭坦然說到,見桑釐和赤恆似乎有些安心一般的點點頭。
“那你們去吧,我先回府了。”顧庭說着便向他們辭別,生怕桑釐那愛八怪的快嘴多追問幾句,萬一問起那個被他護送來菀陵的燕州郡主之事,自己一個不小心便露出破綻。
“這庭哥怎麼神神秘秘的?”看着顧庭走開去的身影,桑釐嘟着小嘴說到。
“任誰看到明家的慘狀也不會好過吧。”赤恆說着,深深嘆了一口氣。
……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
印象中似乎只是短短几日的時光,卻舜華偷換,轉眼就又到了這一年的靈犀佳節。
昨夜正像前一年靈犀節一樣又是一夜春雨,明薩晨起到驛館的後院中,卻見雨僝風僽,一池萍碎,好不淒涼。
這是在明薩此等心涼之人眼中所看到的春色,而在滿心歡喜的人眼中,這樣的春風微雨,半雨半煙,卻是鳴禽弄舌,蟬鳴呼晴,一片蔓草縈心的瑰麗春色。
靈犀節的這天上午,堂宇便早早的跟在碧儂身後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靈犀廣場遊玩了,見到仍述還是一人獨坐,絲毫沒有被靈犀節所影響的樣子,堂宇又心生不忍,他多想公子也能像以前一樣該享樂享樂,該放縱放縱,最近他真是冷到能凍出冰來。
不過,自堂宇跟隨公子以來,從沒見他去過一次靈犀節。
殊不知,這是仍述師父對他的嚴令,在菀陵不可動情,他們這樣的身份如果動了情,就容易壞了事,更容易丟了命。
所以仍述從來不去什麼靈犀節湊熱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自己總是規避着任何可能帶來感情羈絆的事情,但不想卻還是被小魔頭明薩給套牢了。
“你們這是要一同去靈犀節?”仍述見到堂宇和碧儂盛裝出行,還形影不離的樣子便問道。
“是啊,公子,今年要不要同去?”堂宇說着,不忘再努力慫恿仍述一次。
仍述撇了撇嘴,意思是說我可不去,你見我什麼時候去過,然後又說:“你們就不想着分開行動,看能不能真的心有靈犀一次?若是證明沒有默契,碧儂你還要重新考慮纔是。”
仍述平日總是一副對何事都毫不在意的樣子,喜歡用調侃和玩笑來掩飾心中的情緒,現在也不忘調侃一下堂宇和碧儂,讓堂宇這小子的神經緊張一下。
碧儂聽了不禁掩口一笑,堂宇卻翻了個白眼對仍述說到:“公子,你可別拿我開刀了,碧儂一向聽你的話。”
仍述便對他們擺擺手說到:“走吧走吧。”
堂宇便拉起碧儂的胳膊一路小跑走了,生怕仍述繼續打趣他一般,惹得仍述自己不禁笑了,也不知現在小魔頭在燕州如何了。
……
尊主萬孚一早處理完矗靈殿的政務,也換了一身平常的袍子準備去靈犀節,那袍子卻正是去年靈犀節所穿。
他還記得當時遇到那位同樣選了開明獸的燕州女子,兩人一夜暢談,自己對她由衷的欣賞,臨別時他們約好今年的靈犀節還要穿着這身衣袍,再來這裡相見。
卻不知那女子今日是否赴約,萬孚這心緒盡日懸懸。
說起來,燕州女子是否都如此英氣聰穎,豪爽直率?那靈犀節中所遇女子是也,明池將軍之女明薩亦是也。
那有沒有可能,去年靈犀節上所遇女子正是明薩?萬孚仔細思慮着,無論是身形還是聲音似乎都有跡可循。
況且去年靈犀節當即,正是燕州國主帶明池將軍等人來歸拜菀陵之時,很有可能明薩就混在隨行侍衛當中而來,這很有可能。
尊主萬孚越想越覺得可疑,於是等不及了要去到靈犀廣場,他很希望那女子能夠如期赴約,而這一次他想要跟她摘下面具,坦誠相談。
但他又知道這是多麼渺茫的想法,如果那女子真是明薩,此刻她的家族她的父兄纔剛剛逝去百天,難道她就遠離家鄉,遠離親人,只爲了與自己這一陌生人的一面之約嗎?
萬孚尊主不知道的是,明薩哪裡還有家鄉?哪裡還有親人?
除了同樣被制約着的弟弟明烈,她已是煢煢一身。而且她還被家國出賣,來到這裡,做了他名義上的后妃。
命運就是這樣讓人迷茫,緣分就是這樣樂於玩味世人,如若萬孚尊主此刻便知道那被燕州送來的郡主正是明薩,他會不會立刻召她進入皇城?還是他仍處於自己內心十餘年的糾結矛盾中無法抉擇?
萬孚自己也難定料,我們又如何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