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稀罕你勸了?
風家這樣的人,不用猛藥根本不治其病。非得傷筋動骨死了人,才能消消他們的慾望。
眼見風重華用這樣的眼神望着自己,小郭氏的臉上不由訕訕地。
風重華端起銀鑲竹絲茶盅,輕輕抿了口,淡淡一笑道:“如此說來,我還得謝謝大伯母嘍?”
“一家人嘛!”小郭氏回頭看了一眼會昌候府派來的婆子,笑得極爲勉強。
原本以爲就只有風明貞身邊的嬤嬤,沒想到出門時又多加了幾個嬤嬤。
會昌候府的人跟着做什麼?
爲非就是想看看現在文府待風家是什麼態度!
眼看風重華不冷不熱的,那幾個嬤嬤臉上的表情早就變了幾變。
如果周夫人不肯相助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讓風明貞大歸孃家嗎?
以後沒了會昌候府做親家,她和風紹元該怎麼辦?
她這時不由後悔,當初風重華回家時,她們把話說太滿了。
早知會有今日,何必當初得罪風重華?
“一家人?我怎會與你們是一家人?”風重華語氣一冰,冷凝如霜,“前些日子我就說過,念在你們撫養了我十年的份上,殺母之仇不報了,然而想認我,那是萬萬不能!”
風重華的聲調並不低,在花廳裡的衆人都可以聽見。
一時間,衆多目光齊聚到風重華身上。
有震驚,有怨恨,有不解……
可唯獨小郭氏卻覺得絕望。
風重華不僅不肯幫,反而不準備認她,這可怎麼辦?
她定定地看着風得華,雙脣顫抖,“侄女,你是想逼我和你大姐姐去死嗎?”眼神中是深深的絕望,還夾雜着滿滿的怨恨。
彷彿她與風明貞今日所落的地步,全部是風重華所爲一般。
風重華呵呵地笑,戲謔地瞧着小郭氏,“我逼你們?明明是你們在逼我去死!大姐姐用炕屏砸傷了大姐夫,你不去求你的親家,求我來做什麼?你們逼死了我的母親,還指望着我母親的親大嫂會幫你們?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用一副不屑的目光瞧着小郭氏。
“也虧得您臉皮厚,還能想出這樣的招。居然來求仇人家的孩子……”
說了這句,風重華拿帕子遮了嘴角,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這個大逆不道的逆女,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小郭氏被風重華的話氣得渾身發抖,猛地站了起來,拿手指着風重華,“你可知,只要我將你今日的話傳出去,你這條命轉眼就會沒了。忤逆長輩,我看你是在文府裡呆的時間太長了,把長輩兩個字給忘了!”
小郭氏氣憤難平。
風重華的眼神中有戲謔,有不屑,亦有冷淡,卻沒有半分親情在。
這樣的眼神使她看起來如同花圃中那株最低下的狗尾草,正搖尾乞憐地乞求着花圃中最高貴最華麗的牡丹花。牡丹花用不屑的目光瞧着她,冷酷無比的蔑視她,“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站在我牡丹面前?”
此時她的心中全是不平,腦中只有衝上去狠狠扇風重華掌的想法。
可她到底還是忍住了。
“長輩?你是我哪門子的長輩?”風重華微微側過頭,眼波斜掠,“文府上房院的是我的長輩,湖北周府中的是我的長輩,衍聖公府的是我的長輩……”
“風重華,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小郭氏徹底被風重華所引爆,怒不可遏,“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一個前朝餘孽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吆喝?我們風家雖落魄了,好歹還能保住性命,你呢?你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卻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也不看看自己死期有沒有近?”
“你不想姓風,我們風家還不想要你呢!有種就把我們風家的姓氏還回來!”
眼看着小郭氏如同潑婦一般,花廳中的人全都驚呆了。
幾位會昌候府來的嬤嬤不由對視了一眼,眸中神色轉爲凝重。
這麼說,明德縣君根本就不想與風家人修好了?
想到這裡,幾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倒是風明貞的嬤嬤心中大急,用力扯了扯小郭氏的袖子,一臉哭喪着道:“太太,早先說好的……”
怪不得風明貞是這樣的性子,原來是女承母教。
小郭氏這個人,被人一點就着。
能會把風明貞教成什麼好樣子的?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來,來了憑白又結個仇家。
小郭氏兩頰抖了抖,心中不知是愧還是恨,團團糾結在一起。
憤懣地望着風重華。
“您還是請回吧!大姐姐犯下如此大錯,原諒與否這是會昌候府的決定,我們文府無權干涉。”風重華緩緩站了起來,異常平靜。
彷彿小郭氏剛剛罵她的那幾句話沒一句傷到她的身上。
眼見風重華要走,小郭氏不由氣急,上前一步拉住了風重華的袖子,恨聲道:“你無情無認,就不怕折壽?”
許嬤嬤等人急忙圍了上來。
風重華擺了擺手,示意許嬤嬤自己無恙,然後衝着小郭氏冷冷一笑,“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做了什麼老天爺看得清清楚楚。你有這功夫質問我,不如問問你和你的風家都做了什麼惡事?”
小郭氏全身一震,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瞧着風重華,“強辭奪理,明明是你大逆不道,我們風家養了你十年,你見死不救就罷,居然還說出這樣的話。老天爺如果看到你這樣,定會將你五雷轟頂!”
“養?”風重華嗤地笑了,“用什麼養?你們住着我母親的陪嫁,花着我母親鋪子的生息,虧待着我母親,虐待着我母親,又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想讓我嫁給一個死人爲妻,這就是你們所謂的養?”說到恨處,風重華的聲音倏然高了起來,雙目灼怒似火,“我一想到母親慘死在你們手中,就恨不得齧你們風家之骨,飲盡你們風家之血。”
前世,文氏與她太過軟弱,不知反抗,最終害了文氏的性命。
文氏做錯了什麼?
你們不想背文氏的鍋,就不要伸頭娶她。
既然娶了她,享受着長公主給你們的一切,憑什麼反過頭折磨文氏?
文氏是不許風慎娶親了還是不許風慎生子了?
文氏是沒養過風家,還是沒奉獻自己的生命?
一個柔弱的文氏,到底與你們有何仇何怨?你們非得逼死她不可?
風重華凝視着小郭氏的雙眼,向前走了一步,“自從我母親死後,我日夜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斷子絕孫家破人亡。”她聲音尖厲,面上因氣憤也升起了一團潮紅,“你以爲我在乎你們嗎?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以爲我在乎在牢中的風慎嗎?他的死活我更不會在乎!你們在我眼中就是一團團令我噁心的蟲子,整日飛在我的面前和耳邊。你口口聲聲說我忤逆,你們害死我娘時,可曾會想過以後?你們不要以爲人死了就算了,不要以爲想用我的身份做什麼文章。我告訴你們,既然我現在還活着,就證明陛下並不想殺我!縱是陛下想殺我又如何?難道我沒有死過嗎?死又算什麼?總比認殺母仇人做父要強得多!縱是我要死了,臨死前我也要拉着你們一起爲我陪葬!爲我娘陪葬!”
她的聲音如同利刃,一刀刀捅在小郭氏的心中,令小郭氏嘴脣顫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郭氏指着風重華,惶恐地看着左右,“你們……你們都聽到了……她這般忤逆……”
風重華冷笑,“我忤不忤逆,你說了不算,要我的舅舅與舅母說了纔算!”她擡頭,目光輕蔑而又不屑,“縱是天底下的人全說我忤逆又如何?只要我的親人愛護我,憐惜我就夠了!至於你……”她笑了,笑得輕狂而無禮,“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指責我?”
會昌候府的嬤嬤們凝視着風重華,目光駭然。
今日所見,實乃她們平生之罕見。
站在花廳內的風明怡,此時都嚇傻了。
原來二姐這麼恨風家的人?原來風家當年曾做了這麼多對不起二姐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在風家時被鄭白錦虐待和無視,被風明薇打罵和唾棄。來到文府後,纔算真正過上好日子。文府的舅母爲她請來了名滿京城的盧嬤嬤做夫子,教她識字和做人。
這些事情,是她在風府想都不敢想的。
一時間千頭萬緒涌入心頭,令她百感交集。
她回過頭,看向盧嬤嬤。
眼見盧嬤嬤用憐憫的目光瞧着風重華,心中不由一震。
盧嬤嬤最是懂規矩和禮儀時,她用這樣的眼神瞧二姐,是不是二姐現在所做的是正確的?
她不禁轉過頭,瞧向風重華。
風重華指了指花廳的門口,“你還是走了的好,莫要自取其辱!否則的話,我就要讓人把你請出去了。”
“你敢!”小郭氏用難以置靜地眼神看着風重華,氣得渾身顫抖不已,“你若是真敢這樣,信不信我去順天府告你!”
風重華淺淺一笑,目光幽幽,“我篤定你不敢告!你們風家的人向來是欺軟怕硬。”
“好!”小郭氏深深地看了風重華一眼,長吸一口氣,厲聲道,“你只等着順天府的傳票吧!”
話已至此,再多說已是無用。
風重華柳眉輕展,嫣然一笑,“如此,我就靜候佳音了。”
說完了這句話,她甩了甩廣袖,當先離去。
眼見風重華走了,風明怡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愣了片刻後便踏着風重華的腳步而去。
這一走,花廳中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幾位會昌候府的嬤嬤就將眼神往小郭氏身上落去。
見到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小郭氏又是氣又是急。
羞憤地衝出了花廳。
誰能想到她幾十歲的人了,反被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給羞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