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重華知道,她們是想用風紹元的事情做文章,來詆譭她的名聲。
“等回府後,我會與大堂姐寫信。”她輕聲道。
風紹元與徐世子的事情,確實是事實,當初她也曾用此事做過文章。風重華傷風紹元,那是因爲郭老夫人傷她在先,她只能利用風紹元打擊郭老夫人。可是徐飛霜與她有什麼仇?居然生出了這樣的心思?
可後來風明貞成親後,風紹元就痛改前非,再也不與徐世子聯繫了。風紹元能安心在國子監讀書,風重華也放下了這顆心,還送了一百兩銀子過去。
見到風重華這樣說,周琦馥也放了一顆心,悶悶地道:“走吧。”
這長公主府再呆下去真沒有什麼意思了,說是爲皇子選親,結果李嬋卻使計落了水。好不容易風重華得了漢王妃的賞識,卻莫名其妙地結了徐飛霜這個仇家。
“是該走了。”風重華微微頜首,倆人就手挽着手往水榭方向走去。
湖畔的風輕輕吹着,帶來一絲早春的涼意。一對粉妝玉砌的小女兒手挽着手走在湖邊,好似一幅精心描繪的丹青畫卷。
待倆人走遠後,一箇中年文士自假山後轉現出身形來,中年文士撣了撣身上的襴衫,面上全是無奈。
他懶得跟隨漢王世子去水榭,就跑到湖邊休息。後來嫌路邊人來人往的,就在假山上找了個地方躲清靜。可沒曾想,這裡更不安穩。
一批一批的小姑娘彷彿都認定這裡了,倒叫他聽了好多閨房隱秘。然而最令他開眼界的,卻是最後這一批,居然連龍陽之風都能利用上了……
他搖了搖頭,慢慢往苑門方向走去。
再不走,指不定又會來什麼人呢。
遠遠的,有人振臂高呼:“方思義,方思義……”
方思義的腳步就快了幾步,向着聲音的方向走去。
見他腳步勿勿,路上的人便將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這位是解閣老家栺三爺的孃家族兄,聽說現在投在漢王世子門下。”有人認出了方思義,低聲爲身邊的人解惑。
內閣首輔助解江只有一子一女,兒子解時乃是戶部右侍郎巡撫山西,女兒嫁給漢王爲妃。解時共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分別是解桐,解守,解楷。女兒是解舒和解悅,解舒已經許給衍聖公府嫡長子孔聞賢爲妻。
這個方思義的族妹嫁給瞭解氏三爺解楷。
“真沒想到鳳儀方氏的人居然做了漢王世子的幕僚?”有人露出惋惜之情。
鳳儀方氏?有些人的目光就往方思義消失的方向多看了幾眼。漢王世子能得方氏相助,也不知宮中那幾位皇子心中可還安穩?
可這些,終是不關別人的事。
不論皇城中的事情如何詭異波瀾,朝中的大臣們只要不亂站隊,就會安然無恙。
就好像解閣老一門,自前朝起執掌內閣,現在內閣依舊在解氏手中。
可是也有心頭有結的,就暗中將鳳儀方氏的人出現在京中的事情告訴給了各家長輩。
一時間,京中的風雲詭異起來。
竟好像一大半是衝着漢王世子來的。
漢王世子韓辰接到這些消息,不過是笑了笑,就隨手丟棄。若是沒有永安帝的許可,鳳儀方氏的人怎麼可能呆在他身邊?
這些人,不過是杞人憂天葉公好龍罷了。
……
從長公主府出來後,孔嘉言依舊與妹妹孔嘉善一輛馬車。
孔嘉善沉默了一會,感覺到馬車已離開了長公府的範圍,這才輕輕開了口:“姐,重華得了漢王妃的看重,接連賜小字與金鐲,也不知是喜還是禍?”她想起臨走時徐飛霜那怨恨的眼睛,還有袁縣主那陰雲密佈的臉。
對於這個妹妹,孔嘉言即愛又寵,聞言不由輕笑:“袁縣主自恃身份,想必不會對重華如何,唯一要顧忌的不過是徐飛霜一個人。然而你也要知道,漢王世子雖不是陛下之子,卻是感情深厚。所以他的親事必定是陛下賜婚,絕不可能只憑婦人之言。”
“我曾聽過一個傳聞,說是皇后多年前就有意將袁縣主許配給世子,只是漢王一直以世子年幼給拒絕。現在世子與袁縣主年歲漸漲,此事想必又重提了。可是此傳聞怪就怪在沒聽到陛下的聲音,不知陛下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如果陛下不同意的話……”孔嘉言將身子挨緊妹妹,聲音壓到最低:“那麼漢王妃此舉,就是做個態度給皇后看,成與不成皆在陛下一念之間。現在怕就怕陛下不願接受漢王府示弱,或者皇后強行指婚。這樣重華……哦不,阿瑛就慘了。”
漢王妃看中風重華怎麼會是示弱?孔嘉善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不過到底沒再問了。
孔嘉言心中想的卻極多,她想起剛剛蔡夫人話裡話外流露出喜歡她的意思。她也記得,當袁皇后看到母親與蔡夫人交談時,臉色變了幾變的神情。
蔡夫人之夫是兵部尚書,簡在帝心,方纔的行爲絕對不是無意之爲。
歷任衍聖公娶親必是賜婚,這不僅是歷朝歷代不成文的規定,也代表着天下仕林對夫子後裔的尊重。永安帝將解首輔孫女賜給了哥哥,如果她再嫁進兵部尚書府……
孔嘉言的心,一時間有些亂了。
與她一同亂的,還有周太太與文謙。
“長公主與漢王妃如此禮遇?又賜了重華小字阿瑛,這裡面究竟是什麼意思?”文謙沉吟半晌,終是搖了搖頭,“罷了,即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這些日子,讓重華……呃,阿瑛無事莫要出門就好。阿瑛父親那一系雖是立不起來,可是還有我們,總不叫她吃虧去……若是沒有那意思,我們就只管替阿瑛相看,或者留在家中也可。反正是你教出來的,你也放心。”嘴上雖然這樣說,可是他心中卻在想水榭上傳來的話,風重華怎麼會與長公主長得這麼相似?
可是這些話牽涉到他的妹妹,他不敢輕易與妻子討論。
周太太道:“這就好了!我頂喜歡阿瑛這孩子,若是能留在家中最好。”而後,她又忙解釋,“你放心好了,若是阿瑛能留在家中,我就將我的嫁妝一分爲二,一份給安學媳婦一份給阿瑛。然後這公中的一分爲三,兩份給孩子,剩下的一份咱們留着,等將來咱們去世了留給安然。”
文謙對妻子的安排極爲滿意,笑着點了點頭,而後又囑咐她:“若是漢王妃不相召,你也莫要往上貼。那畢竟是皇家,敬而遠之就好,萬不可主動親近。”
周太太就點了點頭。
倆人就打定了隨波逐流的心思,不管是誰來問只說此事不明、不清楚、不知道,一問三不知。文家的人這樣,那些議論的人聲音就小了些。
有一日下了朝,漢王去翰林院轉了一圈,向文謙借了幾本前朝史官筆記,而後又笑着誇了文謙幾句,末了還拍了拍文謙的肩膀。
文謙的心就亂了。
等到他回府後看到周太太遞來的漢王府禮單,更是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一轉眼,杏花還未落盡,桃花卻已初綻,滿院開得穠豔灼目。
風重華坐在窗前,一心兩用。一邊聽着周琦馥喋喋不休,一邊看着風明貞給她寫的回信。
風明貞在信中委婉表示,說是風紹元已經與徐世子再無瓜葛,現在正在國子監安心讀書,讓風重華不必擔心。信裡也對風重華得了漢王妃賞識表示祝賀,說希望風重華能記得漢王妃的教誨,謹言慎行,千萬不可以給漢王妃抹黑。後面一大章篇幅都是在用訓誡和教訓的口吻說話,好像她是風重華的長輩似的。
她又着重提了自已多受婆婆和丈夫喜愛,表達了自己在會昌候府的地位穩固,以後風重華需要藉助她的時候她定當義不容辭。
風明貞也希望過些日子可以過府拜訪,倆姐妹也有些日子沒聯絡了。
不過看了幾眼,風重華就將信扔到了一旁,專心致志地聽周琦馥說話。
“聽說李縣令走通了吏部的關係,不知謀了哪個縣的縣令,準備上任去了。”周琦馥以帕掩口,話裡是說不出譏誚。“這個李嬋啊,真是丟人至致。九皇子連她衣角都沒碰到,她居然就敢賴上。也怪不得李縣令容不下她們母女,非要遠走。說起來啊,這個李縣令也怪可憐的。娶了鄭氏這樣的女人,生了李嬋這樣的女兒,真是家門不幸。”
李浚雖是謀得了縣令的職務,卻並未帶走鄭銘琴母女,只領着一雙兒子前去上任。
也就是說,這對母女被放棄了。
“你知道嗎?咱們從水榭走後。四皇子就跪倒在皇后面前,聲稱要娶淮興府嫡女傅語蕭。聽說皇后好大一陣沒緩過來,最後說了一句回宮再議。我看這些日子淮興府夫人高興壞了,不管參加哪個宴會都笑得跟朵花似的。”
周琦馥對淮興候夫人極爲鄙視,要不是因爲她胡亂安排庶女的親事,能會害得傅語蕭被安國公退婚?現在雖然能嫁給四皇子爲妃,然而這宮裡的事可比外面複雜多了。
傅語蕭看起來就是個文文靜靜的人,只怕極難適應宮中的日子。宮裡有那麼多的婆婆,四皇子的母妃地位還如此低下,將來能不能有好日子過還是個問題。
而且四皇子一成親就有可能會開府,到時接不接劉才人出來都是個事。
不接出來,劉才人在宮中不受重視,受人欺負。
接出來,傅語蕭頭上有個婆婆在,萬事都難施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