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嫦娥

夜空如墨,星宇飄雪,漫漫雪夜之下,那漫天風雪竟將這夜色映射得猶如白晝一般。

我與楚湘玉席坐在溫暖的冰屋之內,一邊享受着瑩瑩篝火,一邊欣賞着窗外雪夜之景。

“可惜大哥此刻正在全力鍛造玄冰神箭。”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遺憾道,“不然我們兄弟三人又可以在這雪夜之中大醉一場。”

“今夜過後,大哥的第一支玄冰神箭便會問世。”楚湘玉淺淺一笑,然後輕酌了一下杯中酒水,微笑道,“待九支玄冰神箭全部出鞘,力破紅蓮之際,便是我們兄弟三人再度把酒言歡之時。”

“好!就讓我們一起等待着那一天!”說罷,我便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二弟、三弟,酒多傷身。”這時,已然穿上一身雪白裘袍的嫦娥款款走了過來,微笑道,“這是奴家特意從家鄉帶來的‘水雲碧月’,有解酒凝神之奇效。”

楚湘玉微微頷首,然後接過茶杯,輕輕一飲。

“多謝大嫂。”我也微笑着將茶具接了過來,卻是笑而不飲。

她望着我,那雙美目微微一凝,一雙優雅的秀眉也不禁隨之輕輕蹙起。

這個女子,竟然就連一個蹙眉的動作彷彿都能令芸芸衆生爲之傾倒。

對於這個美得一塌糊塗的女子,楚湘玉所表現出的更多是一種寧靜的淡然,以楚湘玉之高傲淡漠的性子,有此表現不足爲奇。

但是,她卻在我的眼中隱約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警惕。除了初見自己的那一抹驚豔,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爲何總會在不經意間對自己流露出一種若隱若現的敵意?

想到這裡,她不禁微微一窒,轉身而去的曼妙倩姿卻依然無法掩蓋住那雙充滿了迷茫的美麗雙眸。

看着她失神而去的倩影,我淡淡一笑,然後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水雲閉月”,微微笑道:“還真是好茶。”

夜,已經很深,可是此時的我,卻是久久不肯入睡。嫦娥,這個美麗得足以顛倒衆生的女人,現在卻成爲了始終環繞在我心頭的一團迷霧,無法參透。

這個美麗的女子,她始終無法理解,我爲何會對她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敵意?但是對於我而言,這個女人,我又何嘗能夠讀懂?

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洪荒傳說中的后羿,正是被這個自己一直視爲珍寶的妻子生生毀掉。

禁忌大神后羿,那個彎弓射日的大英雄、大豪傑,他沒有輸給強大的敵人,沒有輸給那燃燒蒼生的烈日,卻生生輸給了自己的妻子,輸給了一個女人。

而這個女人的名字,叫作嫦娥。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努力使自己的心境平靜下來。因爲不管怎樣,既然讓我回到這個時代,親臨這段歷史,我就絕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我的兄長!

深夜,繼續在一片寂靜中緩緩流逝着。此刻的后羿,卻並沒有時間入睡。他正緊閉雙眸盤膝於冰屋之中,寂靜地冥想着,雙膝之上則輕輕懸浮起一支晶瑩剔透的白金箭只。

第一支玄冰神箭,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鑄魂階段!

也許是否極泰來的緣故,這以萬年寒冰作爲基石的玄冰神箭,卻並沒有萬年寒冰那種生人勿近的至寒凍氣,除了通體冰涼、熠熠生輝之外,就彷彿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一般。

而此時的后羿,靈魂之力正專注地凝聚於這玄冰神箭之上。而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之時,便意味着這最後鑄魂的成功!那麼第一支玄冰神箭,便會破封於世!

但就在這個時刻,在那燭火搖曳之中,一個纖細的身影卻正在向處於冥想狀態的后羿漸漸靠近。

那是一個身着雪白裘袍的女子,此時已經站在了后羿的身旁。而那隻白皙的纖手,正在向後羿的懷中緩緩移去。

但是她卻沒有發現,此時的窗外正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視着自己,注視着自己的每一個動作。

我靜靜地站在屋外,冷冷地注視着冰屋內發生的一切,而右手的雙指之中,卻已然夾住了一根深邃的紫蜂毒針。

通過逆天之瞳,我已經明瞭她的等階修爲處於天階巔峰,雖然那修爲遠遠高出自己一個等階,但是憑藉靈魂境界上的壓倒性優勢,我仍然有把握通過紫蜂麻痹將這個女人瞬間制住。

看着她那纖指漸漸逼向后羿懷中的白金箭只,我眸中陡然一凜!

難道她的目標,是玄冰神箭?我的眉宇隨之緊蹙,而手中的紫蜂毒針,也同時蓄勢待發!

但是,當她的纖指移動到距離玄冰神箭一寸的位置,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漸漸上移,直至后羿的眉宇之間。然後,她竟然用自己那美麗的纖手,替他輕輕拂下了那濃眉之上由於玄冰寒氣而漸漸凝成的冰結。

接下來,她緩緩地脫下了身上的裘袍,然後輕輕地披在了后羿的肩上。她就這樣地坐在了他的身旁,伸手輕輕撫摸着他那剛毅的臉頰,而凝視着的眸中,竟是一片無盡的溫柔。

緊握紫蜂毒針的右手緩緩放下,始終緊蹙的眉頭也隨之漸漸舒展,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轉過身來,靜靜地悄然離去。

矗立於大雪之中,感受着周遭那撲面而來的飛雪,我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難道真的是自己太過敏感?

神話傳說中的嫦娥,爲了能夠飛天成仙,她盜取了后羿的仙丹,最終拋棄了深愛着自己的丈夫化羽而去,而這種*裸地背叛也終於令后羿一蹶不振。

但是神話傳說畢竟只是傳說,並不一定就會在這個現實中複製。

因爲現實世界中的嫦娥,並不是神話傳說中那個憑藉仙丹才能化羽成仙的柔弱女子。她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天階巔峰強者,而且是已經位於這個世界最頂端的禁忌之神的妻子。

論境遇,論榮耀,論地位,她都不需要再去窺竊一個天界仙女的位置。況且憑藉服食一顆仙丹便能飛天成仙,在這個現實世界中根本就是一件非常扯淡的事情。

“夜已很深,三弟爲何還在這裡獨自哀嘆。”這時,一身羅衣輕衫的嫦娥緩緩走到了我的身旁,與我並肩而立。

“大嫂不也是沒睡?”我看了看她,然後淺淺一笑。

“夫君爲紅蓮之難徹夜不眠,奴家又豈能睡得着?”她神色複雜地望了我一眼,靜靜道。

“還記得初識夫君,奴家就如同一片飄零的輕葉終於尋得了可以倚靠的臂膀,真是好生歡喜。”她仰望星空,開始靜靜地訴說着,那雙美目之中竟然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的哀傷,“但也正因爲奴家這該死的容貌,引來了各界無數強者的窺竊。夫君爲了奴家,不惜力戰三界無數神祗,更不惜與三界各大勢力結成死仇。”

我靜靜聆聽着,並不打擾她的追憶。

“最後,爲了維護三界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定局面,也爲了護得奴家周全,夫君毅然立下重誓,從此不再參與三界爭紛。”她輕輕嘆息,然後仰望着那墨藍星空,黯然道,“夫君大好年華,卻從此引退於原野,皆是爲奴家所累。”

“所以,即使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會傷害夫君。”她就這樣看着我,那雙憂傷的眸子竟然變得無比的堅定,“奴家也絕對不會。”

凝視着嫦娥那堅定而決絕的目光,我淺淺一笑,那始終糾纏於心中的心結,終於在此刻徹底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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