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凱聽了宋何的話，沉吟片刻道：“未成年犯罪你沒接觸過，所以你可能不瞭解。由於年齡、心智等方面的原因，他們的作案動機往往源於一件在我們眼中並不算太嚴重的事件。”
“但就是這樣的事件，會讓他們的心理和情緒產生很大的波動，而一個處理不好就會走向不可控的方向。”
“所以，如果你僅僅從理性的角度去思索犯罪動機，是很難得到準確答案的。”
宋何瞬間意識到自己走進了誤區，點點頭換了個思考方向，將自己代入初中生的心理狀態開始進行模擬。
不過很快他就放棄道：“不行，信息太少了，而且在心智不成熟的情況下，很難進行全面的模擬。不過凱哥你倒是提醒我了，就算心智再不成熟，也一定會有植根於現實的行爲規律。”
宋何說着走到教室的講臺上，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大大的“證”字：“龐隊當年曾參與調查，僅從這件案子相關調查記錄的數量來看，就知道當年的調查有多麼的用功。”
“可即便如此，無論是人證還是物證，都可以用一無所獲來形容。包括當時針對周邊販賣老鼠藥的商販的調查中，都沒有提到有年齡低於二十歲的購買者。”
“同時那些子女在佑安初中上學的鼠藥購買者，又排除了作案嫌疑，這就說明投毒者要麼入手鼠藥的時間極早，要麼拿到鼠藥的方式極爲隱蔽，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而要做到這兩點，必然是刻意爲之，再結合證據稀少的現狀，就能排除了激情和隨機作案的可能性。”
宋何說着在黑板上又寫下“預謀”兩個字：“有預謀就必然有被針對的對象，而不論被針對者是二年五班的一個人、幾個人抑或整體，投毒者肯定與他或者他們有過交集。”
“雖然具體是什麼交集還不確定，但是能下這種毒手，肯定是讓他心裡極度怨恨的一件事情。而能讓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心生怨恨的，不外乎涉及自尊心虛榮心等等之類。”
“而我想了一下，涉及到這些方面的大概有四種事情：長期受欺負，感情方面被人拒絕或者嘲笑，家世問題，學習成績。”
“針對這四個方面進行調查，應該還能進一步縮小調查範圍。”
周凱點點頭，立即對吳雪蕊道：“小雪，先查一下二年五班的師生中距離佑安縣比較近的，咱們去走訪一下。”
很快，三十多個人的信息就被查到，其中十餘人上了大學，還有十餘人上了大專，其餘人則基本都在高中畢業後各自就業。如今尚在佑安縣的，連上老師也僅有七人。
宋何看了眼資料，笑道：“有兩個人竟然還訂婚了，那我去走訪這一對吧。其餘的咱們分一分，除了需要查資料的小學，正好一人一個。”
周凱點點頭，很快選了一個，其餘人也很快分配完畢。
下午，宋何在郭軍派來的協同警員的引領下，找到了那對開了一家小吃店的情侶。
兩人早已接到了警局的電話，見宋何兩人來到，男子連忙將自家小吃店中的餐桌收拾出來一張，邀宋何坐下。
“你好，我叫宋何，是你們當年那起中毒案件的案情顧問。”宋何坐下後，和氣的衝坐在對面的男子說道：“今天來是想和你瞭解一下當年的一些細節。”
男子連忙點頭：“好，您說。”
宋何直言不諱道：“案發時間之前，你有沒有聽說別的班有人追求你們班的同學呢？”
男子回憶了一下：“這個倒是有過傳言，不過當時都是鬧着玩或者起鬨的，真談戀愛的只有兩個人，還都是本班的。”
宋何臉上頓時升起隱含懷疑的疑惑神色：“可是之前走訪你同學的時候，他們都說有人和外班的學生有牽連啊？”
說罷，他還用懷疑的目光還向男子未婚妻所在的位置掃了一眼。
宋何的舉動頓時讓男子有些不安，連忙辯解道：“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是很確定，不好瞎說。”
“你可真是的厚道人。”宋何聞言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男子，緩緩說道：“你知道你中的毒是能致死的嗎？一個處理不慎，你們班三十多條人命就玩完了。”
“你就不想想萬一你們死了，你們父母不會怎麼樣？有一半自殺都是少的！就這你還想着替下毒的人維護，真是個心寬的。”
話音剛落，小吃店後廚就傳來一陣鍋碗瓢盆的碰撞聲，顯然收拾廚具的女子心中很不痛快。
男子聽到動靜，有些不安的掃了一眼後廚，開始主動訴說起當年班裡的各種事情與大小傳聞：“我記得那時候……”
宋何提筆開始記錄，那一番話他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除了說給男子聽，自然也是要讓小吃店後廚的女子也聽到，否則以男子不願意得罪人的性格，指不定有多少有價值的信息被隱瞞下來。
一旁的年輕警員心中暗暗挑起了大拇指，感覺自己從宋何的話術中學到了不少欺詐……不，審訊技巧。
兩個小時後，詢問結束，不光男子在宋何的威逼利誘型話術下將所有知道的信息說了出來，就連女子也被宋何誘導着講了很多當年班級中的八卦，讓他收穫頗豐。
回到學校，衆人彙總信息，卻發覺在宋何所說的四個問題上，二年五班除了學習成績不怎麼好，在其餘三個方面卻很是突出。
“有欺凌，有早戀，有虛榮攀比，這個班也真是夠了。”宋何有些無語的看着總結的資料。
一旁的龐毅有些掛不住臉，尷尬道：“五、六兩個班級都是擴招班級，裡面的學生不少是來自外地的，還有部分是在升初二時重新調整後分班分進去的，學生確實複雜了些。”
龐毅沒有說班級成績的事，但是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又有當年的學習成績資料佐證，自然明白這各班級是學校將成績不好的人拼到一起組了兩個班。
“難怪郭局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那麼無奈。”宋何搖頭嘆道：“哪怕不說學習成績，這樣一搞也很容易讓整個班氛圍變壞的。”
“我說老龐，你們當年調查的時候就沒查出這些事情來？”
龐毅也嘆了口氣：“臨近中考，學校要出成績，家長鬧事，學生退學。縣裡雖然支持調查，可是暗中總有掣肘。緊接着就是暑假，事情不知怎麼就傳開了。”
“說實在的，當初能把調查進行到那種程度，已經是姚局全力以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