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蔣絮又是毫不例外的在他房間裡醒來。
她怔坐了好一會,幸虧慕容銘不在,要不然,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了。
玉姐早已將早餐準備好,慕容銘就坐在桌前。見她出來,玉姐招呼着:“小姐,過來吃早餐吧。”
她走過去,坐到他旁邊,朝他這邊看過一眼,發現他已經能熟練的獨自吃東西了。她看在眼裡,他越是努力的適應這一切,她就越是辛酸。
“待會我想去醫院看看。”她說。
慕容銘這次並沒有反對,拿起餐巾擦拭下嘴角:“我讓人送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可以的。”
那件事之後,她一直沒有碰過車子,以爲會很排斥,但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矯情。再次開車上路,她的腦海裡其實是一片空白的。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蔣絮有些意外,不確定的問:“你要和我去?”
“你的駕照被吊銷了,還沒有重新去考試吧。”他不緊不慢的說。
蔣絮一震,隨即不說話了。
他沒再多說,直接讓玉姐推他回房,換了套衣服後纔出門。蔣絮就站在門口,猶豫片刻後,還是從玉姐手裡扶過他,然後讓他坐進副駕駛,她則坐在駕駛位上。
在狹小的車廂內,氣氛很沉悶。
看到明亮的擋風玻璃,她輕而易舉的就想到了那天的情景。
他憤怒的一拳砸碎了玻璃,他的眼神,至今都無法忘記。可命運弄人,沒想到,現在他卻和她坐在了同一輛車裡。
“怎麼還不開車?”他淡淡的問,態度十分平靜。
“嗯。”
蔣絮深呼吸,然後發動了車子,緩緩上路。
她開得很慢,透過車鏡,她不時的看着他,他一直都是臉朝着車窗的方向,半闔着眸,頭靠着椅背,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不說話,她也沒有開口。準確點說,是不知道該在此情此景說些什麼,任何語言都會顯得蒼白多餘。
還好,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任何麻煩。來到醫院,她解開了安全帶,看向他說:“我上去看一下,很快就會下來。”
他應着,坐在那裡沒有動。
蔣絮推門下車,看看他,又有些不放心繞到另一側,說:“帶手機了嗎?把我的電話號碼設成快捷鍵吧,這樣打起來也方便。”
她就要找他的手機,他卻出聲了:“早就設置了。”
她動作頓了頓,擡頭看他,心田瞬間便被注入了一股甘泉似的,很清澈,也很甜。她“嗯”了一聲,慢慢轉過身,“那我走了。”
纔剛走了一步,慕容銘突然叫住了她:“小絮……”
她又扭回頭,“怎麼了?”
“你會回來的吧。”這聲問話,顯得僵硬,他的表情也是在竭力的壓抑着什麼。
蔣絮的心被他撞得七零八落的,對他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依賴感,幸福得有點苦澀。
她一笑:“我很快就會回來。”
他再沒說什麼,閉上了眼睛。
蔣絮加快腳步,來到病房後,見蔣莫懷已經甦醒了,劉萍坐在旁邊,正喂他喝粥。看到蔣絮,他擡手示意不再需要了,劉萍起身,對女兒笑笑:“小絮,過來坐,陪你爸爸聊會天。”
蔣絮坐到牀邊,“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蔣莫懷的臉色不是很好,但精神不錯,因爲中風的關係,嘴角開始歪斜,不時會流出口水。蔣絮看着有點心酸,隨手抽出紙巾,替他擦了擦。
劉萍去護士站了,病房裡就剩下了父女倆,蔣莫懷這才斷斷續續的說,“你媽……說你懷……懷孕了……”
他的口齒變得不再清楚,說話也有些吃力。蔣絮替他擦拭的動作一滯,低下了頭,“嗯。”
蔣莫懷的臉頰有點脹紅,急切道:“不……不能要這個……孩子……”
他不似劉萍那麼樂觀,他很清楚自己帶給過他怎樣的傷害,所以才明白這個男人的報復心有多重。他不想女兒冒險,哪怕是一丁點的險都不可以。
“我知道。”她低低的說。
“他……他是替曉晴來報復的……他恨我……恨我們一家……”蔣莫懷的眼圈紅了,一隻手死死攥住她的:“爸……爸爸對不起她……”
直到這時,蔣莫懷還是懷揣着對冉曉晴的愧疚。這一刻,蔣絮突然覺得母親有些不值,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可他的心裡,還是裝着另一個女人。可是,兜兜轉轉了這麼久,她也明白了很多,尤其是感情,不是誰喊停就能停下的。
“別再說了,休息一會吧。”她安慰着。
“不……”蔣莫懷搖頭,一字一句的說:“如果……我死了……他能不再找你的麻煩……我……我願意……”
“爸!”蔣絮的眉皺緊了,聲音也大了許多:“我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你死了,什麼都解決不了,反而是多了兩個傷心的人!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蔣莫懷張了張嘴,卻是沒說話。
“我的事,我會解決的,你不要擔心。”
“孩子……不能留……”他握住她的手,執意道。
“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時,劉萍進來了,蔣絮起身:“我去買些水果回來。”
離開病房,她的心情有點沉重,爸爸的話,也恰恰是她的決定。但……與慕容銘這些天來的和諧,始終讓她沒辦法下這個決定。
走出醫院,她想先去看看慕容銘。
待她走到車前一看,他竟不在車裡。蔣絮一下子就急了,他的腿沒有復原,眼睛又看不到,這會若是亂走只會有危險!
她立即去找他,結果還沒出停車場,就看到前面圍了一堆人,中間有幾個人在推搡着。
突然,有人摔倒了。
“媽的!刮花了老子的車,今天不賠錢你就別想走!”
一個剃着光頭的男人,戴着一條粗粗的金鍊子,就要朝地上的人踩去,卻突然被人給撞了開。
“滾開!別碰他!”
蔣絮衝過來,撞開了光頭男,然後趕緊扶起地上的人:“有沒有事?摔傷沒有?”
慕容銘的額角擦傷一塊皮,正滲着血珠。蔣好好一張臉,竟這樣弄傷了,絮看得心疼不已。
“這裡沒你事。”慕容銘沉着聲音說,隻手在地上摸索着,想要找到手杖,蔣絮趕緊撿起來,放到他手裡。
光頭男被撞了個踉蹌,這會正冒火呢,過來一把捏住了蔣絮纖細的手腕:“看你是個女人,我不打你!但是他刮花了我新買的車,這要怎麼算?”
“放手!”蔣絮想要甩開他,但是力氣比不過,被捏得徨疼。
慕容銘側過耳朵,似乎聽明白了什麼,隨即,臉上的神情變了,被一股狠決取代,眸子裡也是寒冽成霜。
驀地,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光頭男的方向就衝上去,將他撞開,兩手握成拳,狠狠的砸下去。
“啊!”
光頭男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臉和胸口一連捱了幾拳,大叫着:“該死!你敢打……”
慕容銘瘋了一般,抓住他的衣襟,擡起他的頭,朝着地上猛撞。
“慕容!”
蔣絮完全嚇住了,衝上前拉着他:“停下!你會殺了他的……”
慕容銘不管不顧,神情陰鷙得駭人。
光頭男的慘叫聲,將保安吸引了來。一連撲上來幾人,纔將慕容銘給拉了住:“住手!”
光頭男被人扶了起來,已經是滿頭的鮮血,他喘着粗氣,恨聲:“你個死瞎子!老子不會放過你的……老子要讓你坐牢……老子告死你!!”
慕容銘使勁掙脫開,還要衝過去,懷裡突然撞進一個柔軟的身子,緊緊的將他抱住。
“慕容,停下……”
蔣絮箍緊他的腰,聲音哽咽着:“你不可以……爲了我犯罪……那樣不值得。”
她是誰?她有什麼資格讓他一而再的爲自己付出?
不值得,不值得啊。
慕容銘站了住,“我知道你不值得。可是,”一手撐在她的後腦上,將她貼近了自己的胸口,沉着的聲音,仍帶着殺意,“我就是見不得有人動你一下!”
蔣絮閉上眼睛,在他懷裡放肆的流着淚。四周的騷亂於她,不過就是俗世一塵埃,她只聽得到眼前男人的心跳聲。
事後,兩人被帶去了警局,光頭男一個勁的叫罵着,“還沒人敢這麼對我!我要他坐牢!我要讓他死在牢裡!!”
警察喝斥:“這時是警察局,你注意點情緒!”
蔣絮陪着慕容銘,安靜的坐在另一側。慕容銘撫下戾息,神情寡淡,隨那個人怎麼鬧,他完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當警察詢問筆錄時,他只說了一句:“我老婆懷了孕,他對我老婆動手,我不可能不揍他。”
聽到他說“老婆”兩個字,那麼隨意,蔣絮低着頭,不自覺的臉紅了。
警察一聽,同時看看蔣絮被捏青的手腕,皺着眉,什麼也沒再問,又回到光頭男那邊,鄙夷道:“欺負人家眼睛看不見就算了,連人家老婆都要打?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警察同志,不是這樣的,你別聽他亂說……”
“老實坐下!現在讓你說話了嗎?”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