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都認爲自己在做夢,做一個虛幻而又飄渺的夢。
我直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看到的一切,我用力地用指尖掐着自己,試圖讓自己從這夢中醒來,可是無論我怎麼用力,眼前這熱鬧的景象卻絲毫未變。
我實在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有孕,後宮的嬪妃都在服用太醫院的湯藥,雖沒有人日日來給我送藥,理應會在別的食材上動手腳纔對,我是這麼想的。
我也是後宮嬪妃,除了沒有那顯赫的家世以外,其他基本與他人無異,我本以爲顧洛桀會一視同仁,不論是誰,他都不會讓那個女子,在這的動盪不安的時期懷上他的孩子,我從沒有想過爲他生育子嗣的人是自己,可如今真的落到了身上,我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疑惑,喜悅,還帶有些莫名的悲傷感,這些情緒全都交雜在一起,堵在我的心口上,悶得我難受。
我撫着額角坐起身來,靠在牀頭,在殿中環視了一番,接而漠聲問道:“這些都是什麼?怎麼擺的滿殿都是?”
正在收拾用紅綢包裹着的禮盒的翠煙,擡眸笑道:“娘娘您醒啦,這些都是朝中大臣賀您有孕的禮品,其中不少都是各宮小主送來的,千年人蔘,鹿茸,什麼都有,都是補氣養血的大補之物呢,娘娘您現下有孕,皇上送來的賞賜源源不斷,連朝臣進獻的賀禮也多的數不清。”
“奴婢聽聞,德妃娘娘及顧妃娘娘也收到了不少禮品,連帶着周貴人也收了些,不過這也難怪,娘娘您懷有皇家子嗣,趕着來巴結的人絡繹不絕,他們想要討好您,但卻又無關係,所以便從與娘娘您交好的人下手。”凌染拿起狐裘披在我的身上,站在牀榻邊上,輕聲說道。
我長舒了口氣,嘆道:“是麼,隨他們去吧,德妃他們可不是那麼好收買的人,他們的想法恐怕要落空了,對了,皇上呢?”
“皇上去上朝了,還未下朝呢。”凌染淡聲回道。
我輕應了一聲,繼而,掀開被褥下了牀榻,我走到那堆滿賀禮的桌前,仔細端詳着,這還真是什麼都有呢,價值千金的玉器綢緞,珍稀補品,真是一應俱全。
凌染走到一個鏡盒前,抱起盒身,打開盒蓋,緩緩地說:“這是王尚書的夫人去廟裡請來的,一尊送子觀音,還附了賀詞,說是願這送子觀音保娘娘您身體康健,母子平安。”
我點了點頭,道:“嗯,王尚書有心了,不論什麼時候,都還惦記着本宮。”
在垂眸之際,我無意間瞥見一個雕刻精緻的小盒,我輕皺了下眉頭,隨即伸手將那盒子拿起握在手中細細看着。
盒身雕刻着朵朵看似芍藥,卻又不是那麼神似的不知名的花朵,盒扣上鑲嵌着一個璀璨奪目的紅寶石,就算沒有光線的照拂,它仍閃爍着熠熠光彩。
我將盒子示於翠煙等人面前,不解的詢問道:“這是誰送來的?名單上可有記載?”
翠煙側頭打量了幾眼我手中的小盒,隨後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了,方纔整理賀禮的時候,根本沒看見這個盒子啊,娘娘是如何發現的?”
“這個好像是德妃的宮女送來的,德妃娘娘來的時候,娘娘您還未起身,德妃娘娘把賀禮放下之後
便走了,說是晚些時候再來,剛走不久,她的隨侍宮女便折了回來,放下了這個盒子,奴婢那時正巧從內殿出來,所便瞧見了,這東西是德妃娘娘送的沒錯。”凌染指着我手中做工精緻的小盒,語氣平緩的說道。
我打開盒蓋,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珠串,這也不知道是哪裡產的珠子,各個靈通剔透,晶瑩的很,珠身上閃着耀目的光彩,似有千種光澤隱隱流動,很生漂亮。
我心間一顫,想將這串珠串帶在手腕上,誰想,剛帶上手腕,它卻滑了下來,這既不是手鍊,又不能帶在脖子上,這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這樣想着想着,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遂而,神情急切的說道:“本宮的白狐呢?把它抱過來。”
“小狐在外殿的榻上睡覺呢,奴婢去抱。”翠煙說着,便放下了手中的紙筆,快步跑向了殿外。
待翠煙抱着白狐回來之後,我便迫不及待的將手中那串珠串戴在了白狐的項上,這一帶我才發覺,這東西不是送給我的,而是送給這隻小狐狸的。
白狐擡起爪子,不住的擺弄着頸上的珠串,在地上滾來滾去,自娛自樂的玩着,我看着它那十分可愛的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
“奴才給皇貴妃娘娘請安了。”
我循聲望去,眼前赫然出現祿喜那張笑意盎然的臉,他頷了頷首,笑道:“奴才是奉了皇上之命,來給娘娘送晉封聖旨的。”
我垂眸笑道:“公公辛苦了,本宮知道了,公公您唸吧。”我說着便要提裙跪下,卻被祿喜攔住了。
祿喜神色慌張的說:“奴才只是來將這聖旨送過來,娘娘您晉封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皇宮,這旨意啊您知道就好,不用行此大禮,您現在懷有皇嗣,太醫說您胎像不穩,所以您啊要好好養着,您這身子要是有什麼不適,奴才的小命兒可就不保了。”
我擡手覆上小腹,挑眉說道:“本宮知道了,那日後就有勞公公爲本宮,及這腹中孩子多多費心了。”
“伺候主子是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應盡的本分,娘娘不必言謝,奴才在此恭賀娘娘晉爲皇貴妃,也恭喜娘娘懷有帝裔,娘娘您什麼都不用想,只要好生休息就行,您身子好了,這腹中的太子殿下才能健康成長。”祿喜俯身拱手說着,一臉奉承。
我勾脣一笑道:“謝公公吉言,公公終日爲本宮操勞,本宮實在過意不去,翠煙,帶祿喜公公去偏殿領賞吧。”
“奴才謝皇貴妃娘娘賞賜,奴才告退。”
我斜眼睨着翠煙及祿喜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漠然。
我走到牀邊坐下,神色淡漠的看着那堆落成山的賀禮,心中不知怎麼得,隱隱覺得有些失落,皇貴妃麼?
從貴妃晉爲皇貴妃,雖說只是多了個皇字,但卻也有了不少改變。皇貴妃待遇與皇后差不多,而那貴妃便差得多了,我做貴妃時雖執掌鳳印但卻沒有多大的權力,後宮的有些人等還是不在我的管轄之下。
可現在卻不是一樣,這眼下宮中沒皇后,皇貴妃就是六宮之主,皇貴妃比貴妃高一等級,僅次於皇后之下,皇貴妃是僅次於皇后,後宮第二尊貴的封位。
這也就
是說,我有升降嬪妃的權力,也能隨意處死任何一名嬪妃,只要有苗頭,就能順心而行,這就是六宮之主的好處。
可以做任何事,可以讓任何人臣服在你腳下,就算有極不甘願的人,礙於那權位身份,就算是再囂張狂妄的人,也會俯首稱臣。
顧洛桀那日在長慶殿,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若我生了皇子,就立我爲後,這若是反過來說,萬一我沒有生下皇子,而是生了公主,那後位就與我無緣了。
我腹中的這塊肉算什麼,賭注麼?
說實話,我並不是很在乎那權位,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能享盡榮華,我在乎的只是顧洛桀而已,其餘的名利權位,對我來說,都是世間浮塵,我根本不放在眼裡。
不知爲什麼,當我看見那歐倩倩與顧洛桀相視而笑的情形時,我的心竟疼如刀絞,明明對這些事已經司空見慣了,可是爲什麼我還會難過呢?
是因爲那個女子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轉而爬上了高位,不需要藉助我的勢力便能夠自保了麼?亦或是,顧洛桀看她的眼神,與看我時大有不同,所以我吃醋了?
這腹中出乎意料降臨的孩子,已經夠讓我糾結疑惑的了,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歐倩倩,我只覺自己心裡愈發的難受的,所有的情緒都融合在一起,就像一個無法的解開的結,你越扯,越拽,它就越緊,纏的也越死,最終變成了一個死結。
歐倩倩這個女子,真的很讓人在意,我原以爲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罷了,可誰想她卻在短短的時間內,位列四妃之中,連一直頗受恩寵的楊青素也不過是個嬪位而已,她卻比楊青素的位子還要高,這點着實讓人費解。
我是不把名利放在眼裡,也不在乎自己的位子是高還是低,可是眼下,這事態表面上看起來還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是卻已經產生了縫隙,看來我該好好回味一下,那日在芬芳苑中,楊青素對我說過的話了。當時聽着不覺得,我現在才發覺,歐倩倩她,確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我的腹中現下已經有了顧洛桀的孩子,是男是女還不知道,不過顧洛桀好像十分堅信,我腹中所懷是個男胎,不然祿喜也不會說出那番話來。這一向對我敬而遠之的朝中大臣也不會卯足了勁,擠破了頭一直往我這承乾宮裡送東西,連與我交好的嬪妃都有份。
所謂樹大招風,這風頭太盛了,可不是個好兆頭,更何況我還懷有身孕,這一不小心就恐會被人陷害致死,亦或是失了顧洛桀的心,失了這個孩子。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這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最讓人懼怕的不是背叛欺騙,而是毒如蛇蠍的女子。
我現在還真是進退兩難吶,後面已經無路可退,只能朝前走。若是換做原先,我可以肆無忌憚的走,不用管任何人任何事,人若犯我,我必還她。
可是如今卻不同,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如此看來,爲了保住這個孩子,我得費一番心力功夫了。
這平靜地已久的宮闈,將會因爲我腹中的這個纔不過一月的孩子,而掀起一場暗鬥,至於敵人是誰,我還真的要好好斟酌斟酌才行,若是在向楚嬪那事一樣,有人倒戈相向,那我豈不是會輸的很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