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冷澈就爬起牀來,逼着安德烈去更繁華的街道賣藝。安德烈睡眼惺忪的起了牀,無奈的望着她:“阿姨,你真是虐待我。我還是一個文弱優雅的少年,你怎麼能不讓我睡覺?”
“別廢話了!我們要努力工作!努力賺錢!加油!”
冷澈說着,在安德烈的肩膀上用力一拍,然後氣勢磅礴的走出門去。爲了符合“賣藝”的整體格調,她特地穿了波西米亞風格的長裙,長長的頭髮被她用賓館的廉價捲髮棒燙成了一個個華麗的小卷兒,看起來倒是頗有異國的情調。安德烈第一次見到她如此風情的一面,都有些看呆了,而冷澈笑着打了一個他的頭:“臭小子,看什麼呢?是不是覺得我怎麼那麼的美麗?”
“一個年紀那麼大把的阿姨,穿成這樣去勾引誰呢?”安德烈臉一紅。
“喂,對老人家說話有禮貌點好不好!我這樣也是爲了符合‘賣藝’的氣氛啊。”
“可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兒興奮?”安德烈滿腹狐疑的望着她。
“呵呵,是有點覺得好玩啦。畢竟這樣的生活是我以前想都沒有想到的。好了,快出去吧,爲了賺錢,努力!”
冷澈說着,又在安德烈寬厚的肩膀上用力一拍,然後笑眯眯的就走了出去。安德烈望着她美麗的背影,突然笑了:“如果老頭子知道我淪落成這樣,一定會打死我這個不孝子的吧。但是,我真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爸爸……唉……”
演出又一次的開始了。
冷澈不顧形象的拿着銅鑼四處吆喝,號召大家來看,全然不顧她身後那個高雅的、矜持的、滿臉黑線的安德烈。
“阿姨,你在做什麼?”安德烈一把把她拉到身後,壓低了嗓音。
“幫你宣傳啊!”
“我拜託你,這樣子也太丟臉了吧!你見過那個高雅的小提琴手是靠這樣子宣傳的?音樂是高貴的,是容不得世俗的玷污的!”
“既然這樣,你又賣什麼藝?”冷澈冷笑:“認了吧!我們需要錢!拿藝術換錢,拿自己的能力換錢,沒什麼大不了的!好了,人也來的差不多了,快開始吧!”
“你……”
安德烈被冷澈說的是啞口無言,只能憤憤的看了她一眼,開始專心演奏。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琴聲所陶醉,而他的眼光,卻不知不覺間只在冷澈身上停留。
好奇異的中國女孩。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像個受了驚嚇的小鳥,那麼需要別人的保護。一見到她那雙清澈的、沒有任何污垢的眸子,我只覺得我的心被深深的觸動了。因爲,在我認識的人中,沒有一個人有着這樣純潔的眼神。
我見慣了盛大的舞會,見慣了華麗的珠寶,也見慣了看起來高貴無比,私生活放蕩不堪的貴族女人們。她們,都有着絕美的容顏和優雅的舉止,卻能當着丈夫的面和別人調情,而她們的丈夫,也是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記得小時候,我就對這種情形迷惑不解,而我的父母都只是淡淡一笑:“孩子,這就是貴族。貴族的生活是優雅得體的,貴族偷情也是優雅的社交活動。你既然身爲貴族,一定要習慣這個。”
是嗎?也許,這就是身爲貴族的好處吧!身爲貴族,什麼禮義廉恥都可以不管,什麼道德觀念都可以沒有,只要頭上有着一個尊貴的名號就好。可我,真是厭惡這樣的生活!我想要呼吸自由的空氣,我想要憑藉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天地,而不是依靠我那個高貴的血統!
冷澈,她是第一個不知我的真實身份,又對我好的人。其實,我真羨慕她可以那麼大聲的笑,那麼大聲的哭,沒有用面具來僞裝自己,也沒有用脂粉來掩飾自己。雖然她說她在中國有丈夫,有孩子,但我總不相信——或者說,不願意相信。因爲她自己看起來就像個孩子一樣啊!
中國阿姨……。等我賺夠了錢,你一定就要走了吧!爲什麼我竟然會暗暗的希望,我們的錢永遠存不夠,她永遠在我的身邊?這樣的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唉……
當一曲結束後,他們的面前又堆滿了錢。冷澈大喜,不顧形象的上前清點,然後把錢拿到安德烈面前,笑開了花:“安德烈,你真是好厲害!照這樣下去,不出一個禮拜我們就能把錢存滿了!”
“但我們不會每天都有這樣的好運氣。”安德烈淡淡的說道。
“怎麼不會?有你這個大帥哥在,錢是不用愁的啦!”
“阿姨,我覺得你很財迷。你看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有嗎?”冷澈下意識的去摸嘴角,而安德烈已經笑的捧着肚子,笑的花枝亂顫的。冷澈見狀,才反應過來,氣憤的就給安德烈一拳:“你耍我?”
“你真是容易上當的天真的阿姨!”
“我打死你!”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冷澈苦苦等待的日子也在她和安德烈的打鬧中慢慢到了頭。他們,終於存下了一千英鎊,足夠一個人回國的機票錢了。望着面前一堆零散的英鎊,冷澈坐在陽臺上的藤椅上,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兒,安德烈的心中卻有些莫名的傷感。
“阿姨,你終於要走了。恭喜你。”安德烈望着冷澈,靜靜的說道。可冷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覺,竟然在這個英俊的大男孩身上看到了濃濃的悲傷。
“不,我該謝謝你。安德烈,沒有你的話,我一定走不了。對了,留個地址給我好嗎?回去了以後,我一定把錢還你。”
“不用了。”安德烈微微一笑:“這錢,就當做我送給你的臨別的禮物吧。”
“那怎麼行?”冷澈撅起了嘴巴:“我不想欠你那麼多。”
“好了,別廢話了,真是年紀越大話越多。對了,這些天光顧着賣藝了,我還沒有送你什麼禮物。”
“什麼?”
“我沒有演奏首隻屬於你的曲子給你聽。現在,我就送給你。”
“好啊。”冷澈微笑着說道。
安德烈也衝她微微一笑,然後開始拉着一首她從沒有聽過的,卻讓人聽了就想落淚的樂曲。專注着拉琴的他,沒有了往日的邪氣,有的只是如同天使一般的聖潔。
“安德烈……好美的曲子!它叫什麼名字?”
“喜歡嗎?這個叫‘唯一的愛’,是我專門送給阿姨的。”
“啊?”冷澈只覺得心中一疼:“唯一的愛……好熟悉的名字……我的丈夫,也曾經送給我這樣東西……”
“傻瓜阿姨,原來你真有丈夫啊!”安德烈突然笑了起來,神情卻是那麼哀傷:“能給我一個吻,作爲感謝嗎?”
“這……”冷澈紅了臉,猶豫不決。
只是一個吻罷了,有什麼關係?安德烈只是個孩子,就當是長輩送給他的吻好了!可是,爲什麼當他輕吻我額頭的時候,我的心會跳的那麼厲害?
冷澈想着,臉頰緋紅,只覺得四周的空氣中都洋溢着曖昧的氣氛。在夜色中,安德烈的臉慢慢的湊近,冷澈感覺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氣息,也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在不知不覺間,她閉上了眼睛,用一種豁出去的心理等待着一個火熱的親吻。
“傻瓜。”安德烈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他的脣,溫暖而溼潤,在冷澈的皮膚上留下了異樣的觸感。冷澈一驚,驚愕的睜開了眼睛,身體卻被安德烈緊緊的抱住了。
“安德烈……”
“阿姨,你就要走了,我好難過。”
“傻瓜,有什麼好難過的?我保證,我一定會回來看你。”
“是嗎?”安德烈還是緊緊的抱着她,臉上滿是哀傷:“但我知道,你回去以後就不是我的了。”
“你說什麼?”
“哈哈,沒什麼,我開玩笑的。明天就去買機票吧。晚安。”
安德烈說完,就起身離去,而冷澈還是傻傻的坐在陽臺上,沉默不語。她望着安德烈哀傷的背影,心知她又傷害了一個人了。
第二天。清晨。
安德烈還在睡夢之中,而冷澈已經悄悄起牀,收拾好行裝去機場,準備買最早的飛機票回國。她路過安德烈的門前,略一猶豫,還是沒有勇氣輕敲那扇緊閉的房門。
安德烈……再見了。我想,這樣的結局對我們每個人都好吧。也許,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也許,我們以後沒有任何的交集。這樣,纔是最好的……
冷澈想着,微微嘆氣,然後昂起頭走出了賓館。而她不會知道,在那扇緊閉的門裡,一個男人正在那裡默默的哭泣。
中國阿姨……你終於還是走了!不,我不能去送你,因爲我真怕我到時候就拉着你的手,不肯讓你離開。上帝啊,請告訴我我到底怎麼了?爲什麼我,會那麼深切的愛着這個中國女孩?她白皙的面容、她烏黑的眼眸、她順滑的長髮,都讓我的心瘋狂跳動。而我……明明知道,她不屬於我。她的微笑,她的溫柔,都屬於那個遙遠的、她深愛的男子。在她心中,我永遠只是個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