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悅夢宮後,莫語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姐,您爲何不直接追究五色碧璽一事,反而要如此大費周章呢?還白白浪費一盅好湯。”既然已經確定五色碧璽中的藏紅珠是尉欣妍所爲,直接拿此事將她清理了,豈不是一勞永逸。
莫語搞不懂爲什麼沈夢璐不好好把握機會,反而要繞個大圈子,反其道而行之。
閻如一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惑!連凝霜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等着沈夢璐的回答。
沈夢璐拿景軒說事,確實讓人費解。
景軒中毒的原因,朱鄞禎早就命人仔細查找過了,在王府之內並沒有找到毒藥的來源。那安神湯,雖然是當初尉欣妍替景軒準備那方的沒有錯,可是他們找到的藥材卻並無異常。
也就是說,沈夢璐剛剛給尉欣妍喝的安神湯,沒有任何問題,真的是補氣的良藥。並且那盅安神湯,明明是也不是替尉欣妍準備的。
那安神湯本來是沈夢璐特意爲最近發憤圖強,勤練武功的景軒準備的。沈夢璐原本打算見過尉欣妍後,去看景軒練武的,順便爲他送湯的。
結果倒好,將這好湯白白浪費到尉欣妍身上了,凝霜覺得真正是太可惜了!她明明聽莫語說,這安神湯裡還專門放了一粒閻門的易增丹,那是可用來幫助練武之人增強內力的丹藥。
浪費?沈夢璐搖搖失笑。“無妨,莫語,你去吩咐廚房重新爲景軒熬一盅安神湯便可!”閻輕絡送給沈夢璐的丹藥不少,少這一顆半顆並不影響。
雖然將那安神湯給了尉欣妍確實是有些浪費,可是正如尉欣妍說的那樣,她恐怕無福消受。那易增丹對習武之人來說,的確是求之不得的仙丹,對尉欣妍這樣毫無內力的普通人來說,吃了卻未必是好事。
而且用一碗湯試探出景軒中毒的源頭,在沈夢璐看來,這是超值的買賣。
從剛剛尉欣妍的反應來看,沈夢璐敢肯定,當初景軒所中的毒藥,就出自這尉欣妍打着慈母幌子,替景軒準備的安神湯之中。朱鄞禎沒有在王府之中找到有問題的藥材,顯然是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不過,常言道,心中有詭鬼自來!尉欣妍以爲處理掉有毒的藥材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她今日喝了這碗安神湯,恐怕從此要夜不成寐了!
“是,小姐!”莫語應了一聲,又覺得沈夢璐沒抓住她話裡的重點。“小姐,湯沒了可以重新熬,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是不明白您爲何白白放過這個收拾妍側妃的大好機會?那寶玉齋的上匠師傅不是已經認出,半月前拿五色碧璽去修的人就是妍側妃身邊的銀翹麼!”
藏紅珠一事,人證物證俱全啊!沈夢璐竟然這樣白白浪費,多令人扼腕!
“是啊,小姐!你不是早就想收拾妍側妃了嗎?”閻如一也忍不住插嘴。
沈夢璐淡笑,“你們不覺得享受狩獵的過程很有趣嗎?”正因爲尉欣妍用藏紅珠害她一事證據確鑿,沈夢璐纔不着急收拾她了。
閻如一和莫語對望一眼,同時搖頭,“不覺得!”既然是狩獵,最大的快.感自然是獵物落網的時候。並且尉欣妍那樣的禍害,自然是越快清掃越好。多留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沈夢璐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凝霜,“凝霜,你怎麼看?”
被點到名的凝霜微微一怔,然後恭敬地回話,“回娘娘,奴婢也認爲比起享受過程,結果比較重要!”
沈夢璐但笑不語。凝霜和閻如一,莫語一樣,都是暗衛出身,做事講究速戰速決,對她們來說,一招斃命纔是最好的結果。她們三人的觀點一樣,並不令人奇怪。
事實上,沈夢璐原來的想法也跟閻如一她們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潛移默化之下,思想不知不覺改變了而已。
沈夢璐本來是的確迫不及待想要儘快收拾尉欣妍,早日給景軒,沈家和她自己報仇的。可是一番慎重考慮之後,權衡之下,她現在想收拾尉欣妍的心情,反而不那麼迫切了。
五色碧璽一事,一旦追究起來,就會牽連到朱鄞禎,畢竟那兩顆藏紅珠最初是由朱鄞禎帶進沐王府的,並且他收購藏紅珠的初衷也並不那麼光彩,張揚了出去,對朱鄞禎來說,走百害而無一利。
弱者總能博得同情!尉欣妍絕育一事一旦公諸於世,她必然會成爲人們眼中的可憐人。而相反的,害妾室絕育,斷自己子嗣,這樣負面的朱鄞禎必然會成爲世人唾棄的對象!世人不會去在乎尉家將尉欣妍送入沐王府的居心,也不是人人都懂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樣的道理的。
藏紅珠一事,一來會破壞朱鄞禎賢王的形象,動搖民心。二來尉家也必然會拿此事做文章,伺機搗亂。
所以,沈夢璐不能爲了滿足一己私慾,而任意妄爲。
其實這一次,朱鄞禎並不反對沈夢璐就此清理尉欣妍,可正因爲如此,沈夢璐才更加躊躇了。因爲太瞭解朱鄞禎的心意,所以她已經無法再像當初那樣,漠視朱鄞禎的處境,肆意而爲了。
“夢兒,對不起,自從遇到我,就一直讓你受委屈。是我顧慮太多,才用錯了方式,走錯了方向。我自以爲是地縱容惡人,這才傷害了深愛的人。景軒也好,你也好,我都深感歉疚。不過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重蹈覆轍了,再也不會允許我身邊的人受傷害了。”
“夢兒,我發誓,以後再不會讓你受丁點兒委屈,誰也不能讓你再受委屈,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有我在,誰都奈何不了你。有我在,你無須再有任何顧忌。有我在,你可以隨心所欲哪怕無法無天。我自願*你上天入地,你只管無往不勝,我一定會是你最堅固的後盾。”
朱鄞禎深情繾綣的低喃聲聲在耳,沈夢璐感慨萬千。
雖然出嫁前,謝老夫人再三叮囑她,不要被男人美麗的承諾和動人的情話所迷惑,可是,沈夢璐卻還是被朱鄞禎這樣深情的表白所感動了。
這或許是朱鄞禎的承諾,可卻並非是情話。與其說是表白,不如說是朱鄞禎的內心獨白吧!因爲那些話是朱鄞禎對着睡夢中的沈夢璐說的。
沈夢璐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迷人的弧度。朱鄞禎大概不會想到,明明已經熟睡的她竟會聽到他的這番內心剖白吧!
其實她聽到的又何止是朱鄞禎的喃喃自語,她還知道朱鄞禎有兩次在後半夜,趁她熟睡之後偷偷起身離去,然後又在天亮之前回到她身邊擁着她入眠。
朱鄞禎以爲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他不知道他的娘子並非普通千金小姐,他也不知道沈夢璐的真正來歷和實力。沈夢璐向來淺眠,又警覺性極高,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到枕邊人的動靜呢!
朱鄞禎大半夜去做什麼,沈夢璐也猜到了幾分。
“凝霜,你去備馬,本宮要去京畿府衙走一趟!”沈夢璐收回思緒,沉聲下令。
明德宗給她的三天期限快到了,朱鄞禎又爲了不讓她費心,又刻意隱瞞沈默和柳如芸的供詞。到底該怎麼處置沈默和柳如芸,勢必得有個了斷才行!
朱鄞禎想維護她的心情,沈夢璐自然知道。可是沈家,到底是她的家務事,還是由她自己處理比較好。
凝霜愣了愣,“可是娘娘,王爺囑咐您好好休息……”
沈夢璐中的睡美人之毒雖然已清,可是她最近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如先前,朱鄞禎很擔心她,便交代了凝霜要盯着沈夢璐在悅夢宮好好休息。
“凝霜,記住現在誰纔是你的主子!”沈夢璐冷睇了凝霜一眼,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本宮說了要去京畿府衙走一趟!”
沈夢璐以前收服閻如一和莫語的時候,就十分討厭三心二意的手下,現在亦然。雖然凝霜是朱鄞禎的人,可是既然是
凝霜輕輕咬了咬下脣,“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必須對王妃娘娘唯命是從,不可拂逆娘娘的心意!亦是朱鄞禎新增的一條最最重的家規,沐王府全府上下都不得違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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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很快備好了馬車,沈夢璐帶着凝霜,閻如一和莫語直奔京畿府衙。
此刻,京畿府府尹李牧正在招待吏部侍郎尉凌成。二人正對酒當歌,把酒言歡的時候,沈夢璐到了。
聽到衙役來報,說沐妃娘娘來了,李牧和尉凌成皆是一愣,同時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李牧心中十分不悅,自從這沈默和柳如芸被收押在他的京畿府衙之後,這沐王府的人就三天兩頭往府衙大牢跑,簡直將京畿府衙當成了他們沐王府的後院了!
可是心中再不滿,李牧也不敢說什麼,只好不耐煩地揮手示意衙役去轉告沈夢璐說,說他有要事在忙,請沈夢璐先喝杯茶,稍候片刻。
尉凌成見到李牧這番態度,微微垂了下眼眸,“李大人,既然有貴客上門,那本官還是先告辭了吧!”說着起身要走。
李牧臉一垮,趕緊神色緊張地拉住尉凌成的手臂,“尉大人,這酒還沒喝完呢,您何必着急呢!”
這尉凌成是李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纔請到的大神,目的就是爲他日後升官發財鋪路。眼下酒還沒喝完,他升遷一事還沒談,這尉凌成要是就這麼走了,李牧的一番心思不就白費了!
“李大人,沐妃娘娘正等着你,你就不怕怠慢了沐妃娘娘會得罪了沐王爺麼!”李牧什麼心思,尉凌成又豈會不知。要不是因爲沈默和柳如芸的案子落到李牧手中,他也不會得了尉馳瀚的指使,接受李牧的請帖,特意來這京畿府衙走一趟了。
尉凌成是吏部侍郎,主管官員的考覈遷調,當初尉馳瀚將尉凌成安排到這個位置,就是爲了方便拉攏朝中大臣,培養心腹勢力。不過李牧這樣的小角色,卻還入不了尉馳瀚的眼。
尉馳瀚特意打發尉凌成跑一趟,也是爲了打探柳如芸當街攔沈夢璐的花轎哭冤一案和沈默爲沈恭卿疏通一案的內情。
聽尉凌成提到沐王爺,李牧臉上閃過一抹恐慌,隨即又露出諂媚的笑,衝尉凌成巴結到,“尉大人有所不知,沐妃娘娘來下官這京畿府衙並不是爲了找下官,她無非是來看關押在此地的沈默和柳如芸的。她算不得什麼貴客,您纔是下官的貴客啊!”
得罪朱鄞禎,李牧當然也是怕的。不過眼下他更擔心得罪尉凌成和尉馳瀚,畢竟他的未來掌握在尉凌成手中。
貴客?尉凌成扯了扯嘴角,李牧大概不知道,今日之後,他只會當他是瘟神而已。就李牧這樣孰輕孰重,傻傻分不清的糊塗人,還是早點清理掉比較好!免得看着糟心,使起來鬧心!
李牧這府尹之位是怎麼得來的,尉凌成自是心中有數!這李牧說白了只不過是一個胸無點墨,濫竽充數的紈絝子弟而已!比那沈默也好不到哪裡去!
花錢買來的烏紗帽,終歸是戴不久的!
“李大人不怕得罪沐王爺和沐王妃,本官倒是害怕得很!要是沐妃娘娘知道李大人是因爲本官而讓她久等……”尉凌成故作苦惱。“算了,本官還是先告辭了!李大人的事,下回再說吧!”
該從李牧這邊瞭解的信息,尉凌成都掌握得差不多了,他本來就打算找藉口離開了,沈夢璐一來,無意之中還是幫他脫了身。
尉凌成不顧李牧的苦苦挽救,拂袖而去,徒留一臉懊惱的李牧,怒氣衝衝地朝大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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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璐本來壓根沒打算跟李牧照面,她來這京畿府衙的目的很純粹,就是爲了見大牢之中的沈默和柳如芸而已。
誰知道,這李牧官小架子大,竟吩咐了衙役擋住了她的去路,將她擋在了大牢門口!
守牢的衙役一臉蠻橫,說沒有李大人的首肯,誰也不許私進大牢,探望犯人!除非……
除非什麼,沈夢璐不用想都知道衙役的意思,除非拿銀子打點唄!
沈夢璐上一次來這京畿府衙大牢的時候,就見識過了牢頭的囂張跋扈,知道這京畿府尹李牧就是那米倉的老鼠!本來她對李牧就沒什麼好感,這下子更是來了火氣。
沈夢璐一不出銀子打點,二不讓凝霜等人硬闖,就這麼坐在大牢門口,好整以暇地等着李牧的到來。結果等到的不是李牧,竟是讓他稍候片刻的傳話。沈夢璐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李牧趕到大牢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冷若冰霜的沈夢璐。李牧的心咯噔了一下,原本爆棚的怒氣,瞬間熄了一半。
待看清沈夢璐身後充滿殺氣的凝霜,閻如一和莫語,李牧肚裡剩下的那一半怒氣也瞬間滅了。
“下官參見沐妃娘娘!”李牧不怎麼有誠意地朝沈夢璐拱了拱手,對這個商女出身的沐王妃多少有些不以爲然。
“嗯!”沈夢璐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依舊端坐在板凳上一動不動。
“李大人好大的架子,竟敢讓我們娘娘久等!”莫語看不慣李牧那樣,氣哼哼地開口。
李牧被莫語一嗆聲,本來想要叫囂,不過一看到莫語腰間佩戴的長劍,頓時蔫了,只好訕訕地朝沈夢璐道歉。“下官正好有要事在身,讓娘娘久等了,請娘娘見諒!”
沈夢璐涼涼地斜了李牧一眼,“李大人是大忙人,本宮這個閒人等等也是應該的!”
李牧嘿嘿傻笑兩聲,不接話。李牧雖然胸無點墨,不過混跡官場那麼多年,看人的眼神總歸是有幾分的,一聽沈夢璐這話,他就知道,自己怕是得罪到這新任沐王妃了。李牧心中有些慌,趕緊想着法圓回來。
“一羣有眼無珠的東西,沒認出來這是沐妃娘娘嗎?敢擋娘娘的去路,本官看你們一個個都活得不耐煩了是吧!”李牧狠狠地踢了守牢的衙役一腳,“還不快開門,請沐妃娘娘進去!”
守牢的衙役被李牧劈頭蓋臉訓得頭暈目眩,訕訕地摸着鼻子,打開了牢門。
“沐妃娘娘,這邊請!”李牧涎着臉親自爲沈夢璐領路。
沈夢璐冷傲地站起身來,一語不發地越過李牧就往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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