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溫馨相擁的時候,展陽帶着寶玉齋的上匠師傅回來了。
看着那堆零落的碧璽珠子,沈夢璐有些嘆息,本來是想做順水人情與洛王妃交好的,沒想到,差一點惹出了禍端。沈夢璐不用猜也能明白洛王妃的心情有多糟糕了,多少覺得有些內疚。
不過眼下比起內疚,沈夢璐需要做的是,見閻翀翊。閻翀翊先前那句太子中毒,查,聲聲在耳,讓沈夢璐無比在意。
沈夢璐吩咐展陽招待上匠師傅修補五色碧璽,自己則和朱鄞禎去找閻翀翊去了。
朱鄞禎和沈夢璐走出幾步,隱隱聽到寶玉齋的上匠師傅驚訝地咦了一聲,這五色碧璽大半個月前纔剛修過,怎麼又要修?
朱鄞禎和沈夢璐的腳步同時一頓,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是時候收拾尉欣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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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翀翊早就收拾好行囊,只等着和沈夢璐告別了。
在挽月樓見到收拾好收拾好行囊的閻翀翊,沈夢璐有些驚訝。“閻公子,這麼着急要走嗎?”
閻翀翊溫和地笑笑,“娘娘,事關重大,在下回閻門刻不容緩。”
事實上,閻翀翊是深深覺得,這京城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或者說,他本不該一時衝動,逗留在這沐王府中。
“娘娘,在下已詳細瞭解太子殿下的症狀,待我回去之後會盡快配置出對抗的藥物,不過眼下太子殿下身中神仙草之毒,在戒玄草之前,必須先幫他解了神仙草的攝魂之毒才行。”這也是閻翀翊着急回去的原因,朱鄞祁身上的神仙草一日不解,對他來說就多一分危險。
性格使然,閻翀翊本不是好管閒事的人,可是事情一旦開始做,他就無法半途而廢。既然他已經插手了朱鄞祁一事,不管怎麼樣,都會盡他所能助沈夢璐一臂之力,幫朱鄞祁擺脫玄草。
“神仙草?”聞所未聞的東西,沈夢璐面色凝重。
朱鄞禎也皺起了眉頭。朱鄞祁在東宮的日常飲食起居都格外小心,中毒,令人意外。
“是!”閻翀翊詳細地跟沈夢璐解釋了神仙草的習性和用途,以及神仙草對朱鄞祁的危害。
隨着閻翀翊的解說,沈夢璐的眉頭越皺越緊。上回在東宮時,朱鄞祁突然失神,毒癮發作失去理智,她一直覺得事有蹊蹺,現在回頭想想,怕是朱鄞祁那時就已經中毒了吧!
“所以你先前喬裝混入花園,就是爲了找出下毒之人嗎?可有發現?”沈夢璐直言不諱。
閻翀翊搖搖頭,“在下去找的並非下毒之人,只是幫太子殿下辨認一下,看哪些人使用的香料中含有神仙草,讓殿下日後多加避讓而已。”身上帶有神仙草的人,是不是就是下毒之人,閻翀翊並不敢妄言。畢竟瞭解神仙草的人少之又少,神仙草又被當作制香原料使用。
沈夢璐點頭,換了個問題,“閻公子言之有理,不知閻公子可有發現?”
閻翀翊的眸光閃了閃,“請娘娘提醒太子殿下,讓太子妃娘娘更換香粉!”
尉妘妗?!沈夢璐瞠大美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尉妘妗用的香粉裡竟有神仙草的味道!?“其他人呢?別人用的香料沒有問題嗎?”
閻翀翊面色微微有些爲難,略帶遲疑地開口,“其實,娘娘今日使的香料中亦有。”
“什麼?”沈夢璐吃了一驚,她擡手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皺起眉頭。可她今日用的胭脂水粉與以往並無區別。
“凝霜,去將我使用的香料全部取過來,請閻公子看看。”沈夢璐當機立斷,轉頭吩咐凝霜。
“是,娘娘!”凝霜領命離去。
“閻公子,按你這麼說來,太子中毒很有可能是意外咯?”一直沉默的朱鄞禎語氣沉重地開口。朱鄞禎雖與朱鄞祁不合,不過朱鄞祁遭人算計,無論如何令他十分不悅,也無法坐視不理。
“回王爺,這個,在下不敢保證!”朱鄞祁服食玄草多年皆無出現異常,並且從閻翀翊對他的診斷來看,朱鄞祁中神仙草之毒也只是近期的事情。所以,到底是偶然還是蓄意,很難說!
“太子殿下中毒不深,據在下推測,這神仙草出現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月。”閻翀翊提醒到。
朱鄞禎擰起眉頭,一個月時間,聽起來朱鄞祁中毒並非偶然!
先是朱鄞禎中毒,接着是沈夢璐中毒,現在又輪到朱鄞祁中毒,這一切似乎都是從江北瘟疫開始的,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朱鄞禎總感覺,暗害朱鄞祁的人,跟暗害他和沈夢璐的人有莫大的關聯。
“這神仙草產地哪裡?與五彩水龍和睡美人可有什麼關聯?”朱鄞禎問出心中的疑惑。
閻翀翊沉思了一會兒,“神仙草雖不多見,不過並沒有特定的生長區域,大明境內和東琉國境內皆能採集到。要說與五彩水龍和睡美人的唯一共同點,那就是,都鮮少有人瞭解,並且一樣複雜難解吧!”
沈夢璐望了朱鄞禎一眼,低眉思索,七七八八的事情太多,她幾乎沒有時間仔細去分析這裡面的種種,她需要好好理理思路才行。
凝霜很快帶着沈夢璐所有香料用品回來了。閻翀翊仔細辨認了一番,最後將目標鎖定在一個精緻的錦盒上。
“娘娘,其他物品皆無異常,唯有這盒子裡的東西含有神仙草。”閻翀翊將那個錦盒單獨列了出來。
沈夢璐臉色一變,“閻公子確定嗎?”
閻翀翊肯定地點點頭,他制香多年,對各種制香原料都瞭解得十分透徹,他的判斷一般不會有誤。
朱鄞禎看着那錦盒有些眼熟,心中也是咯噔了一聲,“夢兒,這不是……”母后送的嗎?朱鄞禎的後半句話,含在口中沒有說出來。
沈夢璐輕輕嗯了一聲,然後示意凝霜將東西全部收了回去,“閻公子,除了太子妃和我之外,其他人使用的香料確定沒有問題是嗎?”
閻翀翊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那錦盒,默默點了點頭,“暫未發現其他人身上的香味有問題。”
從沈夢璐和朱鄞禎的反應來看,閻翀翊就知道那錦盒裡的胭脂水粉大有來頭,閻翀翊本想告訴沈夢璐,他可以根據制香手法分辨出那些脂粉的出自何人之手。不過他攬的事已經夠多了,閻翀翊想了想還是決定三緘其口。
“閻公子,有什麼辦法能辨別出這香料中的神仙草嗎?”沈夢璐也沒有想多麻煩閻翀翊的意思,她深深知道閻門的規矩,也知道閻門中人不想跟皇家有太多牽扯。閻翀翊肯破例幫忙替朱鄞祁戒玄草,沈夢璐已是感激不盡了。只要知道辯解神仙草的方法,她自己可以想辦法查清楚一切。
姬皇后送她的胭脂水粉裡含有神仙草,那麼極有可能姬皇后自己使用的那些物品裡面也有,朱鄞祁天天向姬皇后請安,這樣的話,他想要避開神仙草幾乎不可能了。沈夢璐打算找機會查證一下,姬皇后自己使用的脂粉裡面是不是也含有這神仙草。
閻翀翊想了想,“用白芷吧!神仙草的汁遇到白芷會變藍色,不過這個方法也不全準確。”
沈夢璐默默記下,“閻公子,多謝你了!”沈夢璐衷心道謝,要不是閻翀翊,太子中毒和藏紅珠的事,可能都不會這麼快被發現。
倘若沒有閻翀翊,只怕朱鄞祁會不知不覺命喪神仙草之手,而她也會不知不覺將混有藏紅珠的五色碧璽贈送給洛王妃。
閻翀翊淺淺一笑,“娘娘客氣了。”一切都是天意吧!閻翀翊微微垂下眼瞼,再一次感嘆自己不該一時衝動留下來。
“王爺,娘娘,在下就告辭了,待神仙草的解藥配置出來以後,我會命人送到芳香齋,屆時娘娘派人拿着這個去芳香齋取就是了。”閻翀翊說着從腰間掏出一方玉石遞給沈夢璐。“日後娘娘有需要用到在下的地方,也留口信在芳香齋即可。”
閻翀翊雖然明知自己不該多攙和沈夢璐的事,可是……就隨心而爲一次吧!只要沈夢璐開口,無論如何他都會幫她的!
沈夢璐沒有拒絕閻翀翊的好意,大方地伸手接過玉石,這方玉石和閻輕絡給她的那方十分接近。“是,那就有勞閻公子了!”
見沈夢璐沒有拒絕自己的心意,閻翀翊微微展開笑顏,“娘娘放心,在下一定會盡快配置出解藥的!王爺,娘娘,在下告辭了!”
“是,閻公子慢走!”茲事體大,沈夢璐也不再客套地挽留閻翀翊,與朱鄞禎一起送了閻翀翊到門口。
朱鄞禎看着閻翀翊的衣袂飄飄的背影和沈夢璐手中的那方玉石,心中極其不是滋味,不過他只是用力擁緊了沈夢璐,什麼話也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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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閻翀翊的提示,沈夢璐果然用白芷,在姬皇后送她的那一盒胭脂水粉中檢測出了神仙草的成份。這就讓朱鄞祁中毒一事變得更加撲簌迷離起來。
可虎毒不食子,沈夢璐相信姬皇后絕對不會蓄意害朱鄞祁,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如果姬皇后送沈夢璐的胭脂水粉裡含神仙草是巧合,那麼尉妘妗用的胭脂水粉裡含有神仙草也就不足爲奇了。
尉妘妗雖然和朱鄞祁貌合神離,可是也斷斷沒有害朱鄞祁的理由,畢竟萬一朱鄞祁有什麼三長兩短,直接受到影響的就是尉妘妗這個太子妃,以及她背後的尉家。
退一萬步講,就算尉妘妗對朱鄞祁心生怨念,起了歹心,朱娉婷也斷斷不會允許尉妘妗做出這樣的傻事。
難道朱鄞祁中毒真的是意外嗎?朱鄞禎和沈夢璐兩個人探討了*,也沒有定論。不過無論如何,二人都一致認定此事絕非偶然,定是有人在暗中作祟!
現在他們能做的事情,就是將閻翀翊的發現轉告給朱鄞祁知道,讓他自己多加註意,然後等着閻翀翊配置出神仙草的解藥。
朱鄞禎雖然對朱鄞祁心中有氣,不過這件事上卻是持積極配合的態度,第二天一早,就進宮去找朱鄞祁去了。
朱鄞祁中毒一事牽涉重大又有太多隱情,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朱鄞禎和沈夢璐一致認爲還是不要驚動明德宗和姬皇后得好!
朱鄞禎此次進宮除了提醒朱鄞祁以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取一些姬皇后的胭脂水粉和明德宗常用的薰香回來,做進一步的確認。
朱鄞禎進宮,而留在沐王府的沈夢璐則是踏進了尉欣妍的云溪宮。
“娘娘,娘娘,沐妃娘娘來了!”尉欣妍宮裡的小德子來報的時候,尉欣妍正在對鏡描眉,聽到小德子驚慌失措的聲音,尉欣妍手一抖,墨黑的眉筆狠狠地順着眉毛斜入髮鬢。
“狗奴才!沒看到本宮在描眉嗎?這麼大聲報喪嗎?”尉欣妍狠狠地踹了小德子一腳,怒視着他,“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是,奴才知錯了,請娘娘饒命!”小德子吃痛地揉着胸口,跪趴在地上,嘴上請着罪,心裡卻十分懊惱。過氣的主子竟還這樣囂張,真是不知好歹!
“去跟沐妃娘娘說,本宮剛起身,請她稍等片刻!”尉欣妍趾高氣揚起對着小德子扔下這句話,自己則重新坐到銅鏡面前,吩咐銀翹重新替她描眉梳頭。
尉欣妍早料到沈夢璐會來找她的,而她也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措辭,她倒要看看這沈夢璐能拿她怎麼樣!
小德子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心中暗暗叫苦,他這樣去給沈夢璐傳話,不曉得這位新上任的正妃娘娘會不會也給他一腳。當奴才的命苦啊!
出乎小德子的預料,沈夢璐聽到他的傳話,並未責備他,反而是好脾氣地笑笑。“如此,那便等等吧!”尉欣妍想跟她拿喬,她就大發慈悲原諒她一次好了,反正以後她都再無機會得瑟了。
“本宮四下看看,你下去吧!”沈夢璐淡淡地遣退了小德子,四下打量着尉欣妍的云溪宮,這云溪宮的奢華程度令她咂舌,這尉欣妍似乎是把所有值得炫耀的東西都擺到桌面上了。
金雕玉琢,這云溪宮裡的東西件件都是精品,由此可見在過去這些年裡,朱鄞禎對尉欣妍的盛*。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好,朱鄞禎倒是贈了不少好東西給尉欣妍。
不過這些身外之物,並不能引起沈夢璐的情緒波動,只有在看到看到掛在牆上的衣服尉欣妍的畫像時,沈夢璐的臉色纔有了變化。畫像上的尉欣妍明媚如花,眉目含情,十分動人。
沈夢璐倒沒有嫉妒尉欣妍美貌的意思,她只是氣作畫之人的心意。畫像下方清清楚楚地蓋着朱鄞禎的私章,這讓沈夢璐心中極其不是滋味兒。
朱鄞禎對尉欣妍真的只是做戲,沒有投入過感情嗎?沈夢璐重新回味朱鄞禎說過的話,頓時覺得男人的嘴,天生是用來說謊的!沒有感情的人,能畫出這麼感情豐富的畫嗎?
僅僅是看着眼前的畫,沈夢璐就能想象出朱鄞禎執筆爲尉欣妍作畫的場面。尉欣妍那含羞帶嬌的表情,傳神動情的眼神,恐怕是對着朱鄞禎時纔會有的模樣吧!
臭男人!死騙子!沈夢璐暗暗捏緊了拳頭,恨不得將牆上的尉欣妍扯下來撕成碎片!
“臣妾來晚了,讓娘娘久等了!還請娘娘見諒!”就在沈夢璐咬牙切齒的時候,尉欣妍毫無誠意的請安聲自她身後響起。
沈夢璐垂下眼瞼,譏誚地扯了扯嘴角。來晚了?確實來得晚,她至少等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吧!至於見諒嘛!她憑什麼要見諒呢?
沈夢璐噙着笑轉過身來看着尉欣妍,“妍側妃這日子倒是過得愜意,這都日上三竿了,才梳妝完畢!如此逍遙的生活可真是讓本宮羨慕得緊,本宮自打進了這沐王府的門,每日都忙得頭疼。”
尉欣妍被沈夢璐一番含沙射影的話,噎得一口氣哽在胸口不上不下。敢情這沈夢璐是來炫耀來了嗎?
明着說忙得頭疼,實則是在炫耀她當家主母的位置。口中說是在羨慕她的逍遙,其實是在諷刺她被冷落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