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會發現的……”男子驚慌失措地問到,少了人皮面具的掩飾,男子真實的表情一覽無遺地暴露在沈夢璐和朱鄞禎面前。
“我怎麼發現的,重要嗎?”沈夢璐語氣冰冷,“說吧!你到底是誰?誰指使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男子被沈夢璐強大的氣場怔住,囁喏着說不出話。
“你有權保持沉默,不過你今日的所作所爲足夠給你定罪的了!本宮剛剛不讓王爺動手,不是怕你的威脅,而是不想王爺弄髒了自己的手。”沈夢璐的眼神越發冰冷了,“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你好好考慮清楚要不要坦白從寬吧!不然一會兒本宮就將你送到京畿府衙去!”
聽到京畿府衙四個字,男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眼裡閃過一道劇烈的痛楚,被打斷的雙腿在此刻撕心裂肺地痛起來。
沈夢璐不再浪費時間在男子身上,轉身挽住朱鄞禎的手臂,“四郎,我們去外面透透氣吧!”
朱鄞禎毫無疑義,轉頭吩咐展陽等人看好這人,便跟着沈夢璐踏出了廂房。二人並未像沈夢璐說的那樣只是出來透氣,而是去了慧智大師的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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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智大師看到朱鄞禎和沈夢璐便迎了上去。“沐王妃,沐妃娘娘,老衲恭候多時了!”
“讓大師久等了!”朱鄞禎和沈夢璐回了禮後,沈夢璐開門見山地問到,“大師,那人的腿傷可能治?”
朱鄞禎不解地蹙眉,“夢兒,你當真要爲他治傷?”
沈夢璐搖搖頭,“四郎,我是好奇。”
治或不治,對沈夢璐來說無關緊要,不過對那人而言卻顯然至關重要。京城大夫千千萬,他卻偏偏冒着巨大的風險找上沈夢璐,想必是他的腿傷並不容易治療。
“將死之人,何必浪費時間!”朱鄞禎冷吭一聲,依舊沒有改變收拾那人的初衷。得知那人是特意易容成老頭的年輕人,朱鄞禎的殺心更重了幾分。
“阿彌陀佛!沐王爺,上天有好生之德啊!”見狀,慧智大師忍不住開了口。
朱鄞禎氣哼一聲,索性閉上嘴不再說話,坐在一邊聽慧智和沈夢璐談慈悲。
“娘娘,那人的雙腿筋骨盡斷,想治,怕是不易。”慧智大師給出沈夢璐想要的答案
筋骨盡斷?!沈夢璐愕然,“那這顯然不是推攘之間造成的傷勢。”
“那是自然。怕是被人惡意打斷的。”慧智大師微微有些嘆息,“從老衲的診斷來看,他這斷腿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此人武功底子不差,可惜了,雙腿筋脈盡斷,那一身好武藝也算毀了。”
沈夢璐沉默了一會兒,“依大師之見,他那腿還能治嗎?”
那人口口聲聲要讓沈夢璐爲他治腿傷,想必是很在意雙腿。被人惡意打斷,怕是他身上還揹着某種冤屈。
慧智大師想了想,“即便治好,怕是日後也無法再習武了。”
也就是說能治!沈夢璐微微勾起嘴角,“是,大師!小女知道了。屆時若是有必要,還請大師費心幫忙。”
慧智大師點點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娘娘有令,老衲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告別慧智大師,朱鄞禎和沈夢璐再次回到了廂房之中。
那男子一直維持着跌趴在地上的姿態,臉色灰敗地垂着腦袋。見到二人回來,他擡了擡頭,然後又神色爲難地低下了頭。
“你準備好坦白了嗎?”沈夢璐冷聲發問。
男子沉默了半響,這才聲音低沉地開了口。“回王爺,回娘娘,小人名叫張義全,原本是江北驛站的一命衙役。”
江北驛站的衙役?!朱鄞禎和沈夢璐對望一眼。
“你即是在江北當差的,又怎會來到這裡?”沈夢璐有些疑惑,總不至於千里迢迢趕來,出現在她面前,就真正是仰慕她的醫術,來治腿傷的吧!
張義全咬了咬牙關,最終決定和盤托出。“託沐王府妍側妃娘娘的福,小人在數月前被調到了京畿府衙。”
尉欣妍?!朱鄞禎和沈夢璐的眼眸同時收了收。
“你跟尉欣妍是什麼關係?”朱鄞禎的臉色十分難看。
張義全畏懼地望了一眼朱鄞禎,“回王爺,小的與她並無關係。不對……”張義全苦笑一聲,“小的在妍側妃娘娘眼中怕是一枚比狗還不如的棋子而已。”
張義全說着朝沈夢璐重重地磕了個頭。“小人一時糊塗,爲人利用。小人自知有罪,可是,小人還是想請娘娘高擡貴手,救救小人。”
沈夢璐的面色冷凝下來,扯上尉欣妍,沈夢璐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張義全,你最好老老實實地把事情說清楚,本宮或許會考慮留你一條命。”
事已至此,張義全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好將,他與銀翹的關係,以及當初朱鄞禎和沈夢璐去江北超度亡靈時,尉欣妍讓他設計陷害沈夢璐的事,還有他當日尾隨沈夢璐和楚代安,並意外發現初黛是男人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完這些,朱鄞禎和沈夢璐的臉色可想而知。
“所以,你是靠着替尉欣妍賣命才換來的榮華富貴,從一名江北驛站衙役晉升成爲了京畿府衙的衙差。”朱鄞禎厭惡地盯着張義全,就他爲虎作倀,想陷害沈夢璐一事,就該被五馬分屍,千刀萬剮,還想求沈夢璐原諒,簡直是癡心妄想!
張義全一張苦臉猶如被拍了一顆苦膽,他着急着慌地爲自己辯解。“王爺,小人也是一時糊塗,加上受表妹託付,這才……”
“倘若不是你急功近利,又怎會被人利用?”朱鄞禎疾言厲色。
張義全的臉色一變再變,然後他垂頭喪氣猶如喪家之犬。“是,王爺教訓的是!一切都是小人咎由自取的!”
張義全一身好武藝,卻屈就與江北驛站,沒有發揮才能的機會,所以銀翹對他說只要幫尉欣妍做事,就能調到京城,有機會施展才華的時候,他才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下來。
一開始,張義全並不知道沈夢璐的真實爲人,銀翹只對他說,這沈夢璐是*朱鄞禎的狐狸精,張義全也只當是爲民除害。直到後來到了京城,經過多方打聽,他才知道根本是尉欣妍顛倒是非黑白,陷他於不忠不義。
張義全原本暗自慶幸,當初陰差陽錯,沒有在驛站將沈夢璐陷害成功。可是,初黛是男人一事,他卻是已經早早只會給尉欣妍知道了,猶如覆水難收。
原本尉欣妍要張義全在驛站設下陷阱,製造沈夢璐與他人苟合的假象,毀了沈夢璐的清白。不過因爲景軒突然發燒,臨時改變了行程,最終沒有按約定在江北驛站下榻,所以錯過了張義全的陷阱。
張義全怕無法交差,正好他又發現與沈夢璐關係緊密的初黛其實是個男人的事,便覺着這也是沈夢璐不貞的一大鐵證,於是便毫不猶豫地告訴了尉欣妍。
可結果,當尉馳鴻一家精心設計揭發初黛的真實身份時,卻失敗了。當時的張義全怎麼也沒想到,出現在皇后娘娘面前的初黛,竟然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不管張義全怎麼解釋,尉欣妍都不相信他的話,認定他是爲求上位不折手段的謊話而已。尉欣妍設計沈夢璐不成反受累,盛怒之下的尉欣,便喪心病狂地命人生生打斷了他的雙腿,將他趕出了京畿府衙。
張義全的人生,從此水深火熱,萬劫不復。自從雙腿筋骨被打斷後,張義全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之中,悔不當初,後悔莫及。
說到這裡,張義全已是嗓音嘶啞,淚流滿面。“沐妃娘娘,小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是……可是小人……”
沈夢璐望着滿臉悔恨的張義全,沉默不語。
人的一生,就是不斷犯錯與糾錯的一生。犯錯不可怕,因爲誰都有犯錯的時候。可怕的是沒有機會糾錯。
沈夢璐願意相信這張義全是真心悔過的,也願意給他一個重新改過的時候。所以……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沈夢璐輕輕溢出的這句話,落到跪在地上的張義全耳中,猶如天籟之音。
張義全不敢置信地擡起頭,感激涕零地望着沈夢璐,“沐妃娘娘,您……您肯原諒小人?”
“不能原諒!”沒等到沈夢璐的回答,一臉盛怒的朱鄞禎已經搶先開了口,“自作孽,不可活!夢兒,你不可以對這種人心軟。”
好不容易燃起一線希望的張義全,聽到朱鄞禎這句話,眼神頓時又暗淡下來。
沈夢璐輕輕扯了扯嘴角,伸手握住朱鄞禎的手,眼神溫和卻又堅定地望着朱鄞禎,“四郎,殺戮並不是杜絕罪惡的最好方法。我不要你因爲我而雙手染上鮮血。”
朱鄞禎不肯放過張義全的原因,沈夢璐又豈會不知道。無非是因爲氣不過張義全對她的設計陷害。
見朱鄞禎依舊是寒着臉不肯讓步,沈夢璐抿了抿脣,決定把話說重了,“四郎真要追究責任,也應該問責幕後主謀纔對,拿一個小卒子出氣算什麼英雄。”
張義全固然有錯,可是卻罪不至死。真要追究責任,尉欣妍纔是真正該死的那個!
果然,朱鄞禎聽到這句話,眼神瞬間動搖了。朱鄞禎眼裡閃過一道痛楚,他用力回握住沈夢璐的柔夷,“娘子,這是在怪爲夫讓娘子受罪了嗎?”
尉欣妍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找沈夢璐的麻煩,原因很簡單,無非是爲了朱鄞禎。真正要刨根問底,罪魁禍首直指朱鄞禎。
沈夢璐揚着輕笑搖了搖頭,“不是!我是要告訴四郎,連尉欣妍我都能忍,更何況是他呢!”
面對沈夢璐溫和的笑臉,朱鄞禎竟發現自己無言以對。沈夢璐說得沒錯,她能顧全大局而強迫自己一再放過收拾尉欣妍的好機會,更何況面對這麼一個哀哀懺悔的小卒子呢!
“娘子,你太菩薩心腸了。這樣,不好!”朱鄞禎只覺得喉頭像是被人塞了一把沙子,乾澀地說不出話來。人善被人欺啊!連敵人都可以寬恕,沈夢璐對別人如此寬容的態度,讓朱鄞禎感動之餘,又倍感憂心了。
朱鄞禎覺得,他開始懷念當初那個冷酷無情的沈夢璐了,倘若沈夢璐對待別人,能像對待當初苦苦追求沈夢璐的他一樣無情,該多好!
沈夢璐無謂地抿了抿脣,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難道四郎希望我像尉欣妍一樣蛇蠍心腸嗎?”
朱鄞禎嘆了口氣,“你永遠不會是她!”他的小娘子秉性善良,永遠也學不會尉欣妍那樣的歹毒心腸。
罷了罷了,就讓他的小娘子永遠保持真善美吧!所有的邪惡和殘酷,就讓他來承擔吧!
“娘子打算怎麼處置這個人?”朱鄞禎做出讓步,不再一味堅持要殺了張義全。
沈夢璐沉思了一會兒,“張義全,你爲什麼懷疑楚侍衛是初黛?”
張義全擡頭看着沈夢璐,“回娘娘,小人不是懷疑,是肯定楚侍衛就是初黛!”
張義全咧嘴苦笑了一下。“娘娘,不是小人自負,不過小人追蹤偵查的能力卻是不錯的。小人雖然拿不出實質證據來,卻十分肯定那楚代安便是真正的初黛!”
張義全原來在江北驛站的時候,就是惋惜自己的才能無處發揮,這才一心一意想找機會往京城發展。誰知道……張義全原本以爲京城是他的福地,不曾想卻是他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