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 平定軍心
沈恭卿空手而歸,並無抓到那個算卦先生。
“大姐,對不起,是恭兒辦事不利,請大姐責罰!”沈恭卿愧疚地跪在沈夢璐面前。他帶人在城中守了一天*,均再無見到那個給他錦囊的算卦先生。
“起來吧!不怪你。”沈夢璐淡然地扶起沈恭卿,這樣的結果在她的預料之中。她讓沈恭卿去抓人,不過是想確認一下那個算卦先生的真實身份。果然不出所料,那人果真是水家人假扮的。
“母后,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還要繼續派兵捉拿嗎?”景軒焦慮地問到。水家人送來錦囊嘲諷沈夢璐的事情,景軒和朱鄞祁也都已經知曉了。
“當然,計劃照舊!”沈夢璐轉頭望着朱鄞祁,語氣微涼,“皇兄,將士們走到哪裡了?”
“娘娘放心,已經快走到邊關了,入夜之前就可以抵達驛站了。”沈夢璐給出的時間是兩天之內,朱鄞祁一道軍令下去,將士們也不敢怠慢,自然是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了。
“好。”沈夢璐高興地一拍桌子,“吩咐下去,讓大家提前替將士們安營紮寨,今晚上本宮要親自犒賞三軍,向將士們道謝!”
沈夢璐這話一落,朱鄞祁和景軒都愣住了,一旁的閻翀翊的表情也有些古怪。沈夢璐雖然貴爲皇后,可有朱鄞祁這個攝政王和景軒這個太子在,似乎也挨不到她吧!再說,在這個時候犒賞三軍,也沒有足夠的理由吧!這又不是行兵打仗的時候。
“娘娘,將士們奉命隨行保護娘娘和小郡主的安危,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娘娘無須這樣客氣。”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朱鄞祁,他含蓄地勸阻到。
沈夢璐輕飄飄地瞥了朱鄞祁一眼,“皇兄,我知道你是覺得我這是多此一舉。不過,請你相信我,我有這麼做的理由。”
在這個不倫不類的時候犒賞三軍,這不是沈夢璐任意妄爲的舉動,而是她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正因爲現在不是行軍打仗,而是因爲沈夢璐的私事才這樣興師動衆,她纔要犒賞三軍。
這一路上,沈夢璐雖然鮮少與將士們交流,可是卻也從將士們對自己的態度上面,就輕易看出了大家不滿的情緒。隨行的二十萬大軍,都是征戰沙場的將士,而今卻淪爲侍衛的行列,將士們嘴上不說,面上對沈夢璐畢恭畢敬,可是他們的眼神卻早已出賣了他們的內心的不滿。
沈夢璐將十八萬大軍留在半路的時候,那些將士們非但沒有怨言,反而是欣喜的,到底誰願意白白跟着千里迢迢走一遭的。
這一次,沈夢璐又突然變卦,臨時將他們召集回來,沈夢璐知道這必然會引起將士們的反感。軍心不亂,方能國泰民安。沈夢璐深知穩定軍心的重要。
將士們的不滿是從踏出京城那一天就開始的,而今即將離開邊關,踏入番族境內,沈夢璐無論如何,都要解開將士們的心結。這是沈夢璐執意犒賞三軍的第一個理由。
第二個理由是,沈夢璐要讓御水族人看到她的決心,要讓御水族人明白,她要逼出他們的決心。御水族人若是不肯爲她所用,不肯主動現身幫助閻輕絡和朱潤玥解除蠱毒,那麼,她就算是將番族整個翻過來,也會找到他們的老巢,將他們一網打盡!
閻門的龍脈已經足夠讓朱鄞禎不安心,沈夢璐絕不會允許御水族的出現而再增添朱鄞禎的煩惱。御水族和娜塔莉婭的關係匪淺,而今娜塔莉婭死在大明的天牢,番族又滅在大明手中,誰也不能保證,御水族他日會不會成爲大明江山的一大威脅!
在其位,謀其政,她身爲皇后,就要幫助朱鄞禎定天下。非友即敵!若是御水族不能像閻門那樣臣服於大明,不能臣服於朱鄞禎,不能臣服於她,那麼,就只好徹底掃除他們了!
沈夢璐黑珍珠一般閃亮的美瞳離迸射出一道凌厲的光芒,那是一種唯我獨尊的霸氣!
“娘娘,可是……”朱鄞祁還想再說些什麼,被沈夢璐擡手打斷了。
“本宮主意已定,你無需多言。按本宮的吩咐照辦就行!另外吩咐驛站準備好酒好肉!”沈夢璐沉聲扔下這句話,便顧自起身了。“本宮要去看看小公主,一個時辰後,我們重新在此匯合,本宮要同你們商量一下,具體的追蹤安排。”
閻翀翊和朱鄞祁對望一眼,有些面面相覷。突然之間,沈夢璐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景軒心中也有異樣,卻是開口喚了一聲,“母妃等等景軒,景軒也去看看潤玥妹妹。”便趕緊追了上去。
舟車勞頓,一路顛簸,朱潤玥小小的身子越發得承受不住了,即便是被沈夢璐抱在懷裡,朱潤玥還是時不時出現驚懼的抽搐。
看着朱潤玥蒼白的小臉,沈夢璐一顆心疼得難以復加。若是御水族人不能及時爲朱潤玥解除蠱毒的話,那麼她一定會滅他們全族!她發誓!
沈夢璐周身散發出來的肅殺氣息,莫名令一旁的景軒打了個寒顫。景軒認識的沈夢璐想來是溫和慈悲的,何曾見過沈夢璐這樣凌厲狠辣的模樣。
即便是面對朱鄞褶和娜塔莉婭這樣的惡人,沈夢璐都是留了幾分慈悲心,一次又一次對他們手下留情的。可是這一次,針對御水族人,沈夢璐慣有的慈悲心卻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與她柔美的外表不相配的冷硬帝皇心。
“母妃,您似乎對御水族人特別憎惡,這是爲何?”景軒最終沒能忍住內心的疑惑,將這話問出了口。
“很奇怪嗎?”沈夢璐輕輕拍着懷裡的朱潤玥,擡眸望着景軒。
景軒老實地點點頭。“景軒以爲母妃是全天下最寬容的人。您對那些傷害您的人,都能寬仁原諒,可是對與您無冤無仇的御水族人如此絕情,景軒不懂。”
沈夢璐輕呵一聲,伸手摸了摸景軒的腦袋。“你現在不懂沒關係,以後你就會懂的。”
沈夢璐這一路走來,的確沒有對誰真正狠過心。柳如芸也好,沈默也好,尉欣妍也好,姬文華也好,朱鄞褶也好,娜塔莉婭也好,沈夢璐對他們厭惡過,教訓過,卻從未對他們任何人下過狠手。即便是最後的娜塔莉婭,沈夢璐也不過是鞭打了一頓出氣而已。
沈夢璐對他們仁慈,並非是因爲寬容,而是因爲不在乎。所有傷害過她的人,沈夢璐都不曾放在心上,因爲不在乎,因爲他們自以爲是的傷害,在沈夢璐看來不過是小丑跳舞而已,他們傷不了沈夢璐分毫。
可是,沈夢璐可以容忍別人對她的傷害,卻不能容忍他們對她關心愛護的人的傷害。御水族人本來是跟沈夢璐無冤無仇,毫無瓜葛沒有錯,可是隻要看到深睡不醒的閻輕絡和飽受摧殘的朱潤玥,沈夢璐內心的怒火就熊熊燃燒起來。
她恨!這次是真的恨了!恨傷害了朱潤玥和閻輕絡的娜塔莉婭,也恨在暗中嘲笑自己的御水族人。而今娜塔莉婭已死,沈夢璐無處宣泄的仇恨便全部被轉移到御水族人身上去了。
在那個該死的錦囊出現之前,沈夢璐所謂的計謀,真的不過只是一個計謀而已,她只是想用那一招逼御水族人現身而已。原本沈夢璐還一心想着或許能與御水族人好好談談,請求他們爲朱潤玥和閻輕絡解蠱。
不過參透錦囊裡冷嘲熱諷的內容之後,沈夢璐幡然醒悟,這御水族人根本是在故意袖手旁觀。既然是他們張狂在先,那麼沈夢璐也不打算跟他們客氣了。
比狂妄,誰不會!她會讓御水族人爲他們的囂張買單的!她會讓御水族人明白,這是誰的天下,誰纔是當家做主的那個!誰纔是必須要低頭臣服的那個!
“母妃,您好像變得不一樣了。”眼前的氣勢蓬勃的沈夢璐,讓景軒覺得有些陌生。
沈夢璐勾脣一笑,“是嗎?或許是我找回我自己了吧!”她不是變了,她只是將她自己找了回來。她只是脫去了沈夢璐的外衣,穿回了屬於閻輕狂的衣服。
從現在開始,她真的要用自己的雙手,來保護好她的愛人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樣的她,才能與朱鄞禎匹敵,攜手共創天下!
沈夢璐的眼眸裡寫滿了堅定,她周身突然散發出來的閃亮光芒,竟莫名讓景軒有一種被陽光晃了眼的錯覺。
景軒無法理解沈夢璐話語中的含義,可是看着眼前熠熠生輝的沈夢璐,景軒突然覺得,有個霸氣側漏的母妃,並非壞事。
一個時辰之後,沈夢璐準時回到了衆人面前。朱鄞祁和閻翀翊早早就等着沈夢璐了。犒賞三軍的晚宴已經妥善安排下去了,接下來就等着沈夢璐的詳盡部署了。
按照閻翀禮提供的地圖,沈夢璐將人馬分成了三隊。由朱鄞祁和莫離帶領的五萬兵馬負責到地圖上御水族所在的位置進行地毯式的全面搜索。由景軒,沈恭卿和風行負責的四萬兵馬,負責在番族都城進行掃蕩巡邏。
而剩下的三萬精兵則由展望率領,按照原定計劃,護送沈夢璐等人進入番族都城,前往娜塔莉婭真身所在的番族皇宮。至於尚在路上的八萬兵馬,則駐守邊關留作後補,隨時聽候調遣。
這樣的安排,其他人是都沒有意見,唯獨朱鄞祁和景軒略感爲難。雖然閻輕絡昏迷不醒,可景軒還是期待着能陪伴在她身邊。而朱鄞祁則是鬱悶尉妘妗不肯跟隨自己。
這一路行來,尉妘妗對朱鄞祁雖然已經不像起初那樣害怕畏懼了,可是對他的態度卻依舊是十分疏離,時常打着照顧朱潤玥的藉口而避開朱鄞祁的親近,讓朱鄞祁挫敗不已。
好不容易,尉妘妗剛剛開始不排斥自己,二人又要面臨分離,朱鄞祁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了。
十萬兵馬按時在日落之前抵達邊關,盛大的篝火晚會在驛站不遠處的原野上舉行,一堆堆絡繹不絕的篝火,斑駁的火光幾乎照亮了半邊天。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將士們卻有些無所適從。晚會剛剛開始的時候,將士們卻都十分拘謹。十幾萬將士直挺挺地排成方陣,幾乎佔滿了半個草原,一道道挺直的身影,猶如一排排堅韌的白楊樹。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當身着金色飛鳳禮服,頭戴鳳冠,盛裝打扮的沈夢璐出現在衆人面前時,震耳欲聾的請安聲,響徹雲霄。
沈夢璐揚手示意衆人起身,舉杯朝將士們敬酒。“本宮今日在此以薄酒相待,只爲對諸位說聲謝謝!本宮一屆女流,尋常裡並無機會與你們把酒言歡,這次因爲小公主,才使本宮有了這樣的機會親自對你們道一聲謝謝。多謝你們多年來無怨無悔地效忠皇上,征戰沙場,守衛國家,爲國效力。”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迴應沈夢璐的,是將士們整齊響亮的回答聲。
“諸位都是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英雄,這一次隨行本宮着實是委屈了大家,本宮深表歉意。只不過小公主遭人毒害,而今朝不保夕,本宮雖感愧對各位英雄,卻還是要懇請各位將士替本宮捉拿毒害小公主之人。本宮先行謝過了!”沈夢璐說着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沈夢璐一番客氣的言辭,令將士們有些措手不及,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偌大的草原鴉雀無聲,唯有夜風拂過的呼嘯聲,和將士們身上的盔甲撞擊聲。
靜默了一會兒,有領頭的將士帶頭喊了一聲,“爲皇后娘娘效力,爲小公主效力!”隨即又是一陣排山倒海的附和聲。
沈夢璐輕聲一笑,倒上第三杯酒。“本宮今日所託,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待惡人落網,小公主安然回京,我沈夢璐一定好好答謝各位!”
沈夢璐說着揮手命人送上了酒肉菜餚。“本宮吝嗇,只爲你們每人備了三碗薄酒,請諸位見諒!待回京之後,本宮定當再用好酒相待,讓諸位開懷暢飲!”
沈夢璐雖是真心犒賞三軍,可是卻也不想影響了第二天的行程。說完這句話,她也不等將士們的迴應,便轉身離開了。
她的存在只會增加衆人的壓力,這一點沈夢璐很清楚。該說的話說完了,這就夠了,接下來就交給朱鄞祁和景軒等人了。
沈夢璐離開之後,朱鄞祁交待了第二日的行程之後,便也迴避了。朱鄞祁與將士們打交道的時候也並不多,不太熟悉將士們之間相處的模式。反倒是景軒和沈恭卿很快和衆人打成了一片,調動起了氣氛。
朱鄞祁離開原野之後,便回到了驛站。尉妘妗一如既往地以照顧朱潤玥爲藉口,避開了那樣的場合。
在朱潤玥的房間裡,朱鄞祁輕易地找到了尉妘妗。尉妘妗正在哄朱潤玥睡覺,她一邊輕輕地拍着躺在軟榻上的朱潤玥,一邊輕輕哼着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熟悉的姿勢,熟悉的歌謠,站在門口的朱鄞祁的眼眶突然就溼了。尉妘妗當年也用這樣的方式哄過龍兒,爲此朱鄞祁還曾嘲諷過她,說不足月的孩子哪裡聽得懂這樣的歌謠。
當時尉妘妗笑着對朱鄞祁說,沒關係,臣妾只是想要龍兒記住臣妾的聲音。龍兒現在聽不懂,以後長大了慢慢就會聽懂了。
朱鄞祁那時不知道,尉妘妗那歌謠不是唱給龍兒聽的,而是唱給自己聽的。龍兒出生後的那段時間,是朱鄞祁和尉妘妗相處得最爲融洽和諧的一段時光。
初爲人父的喜悅,讓朱鄞祁時常留在東宮陪伴龍兒。有了相同的牽絆,朱鄞祁和尉妘妗之間的距離也拉近了不少。然而好景不常在,隨着龍兒的夭折,朱鄞祁最終和尉妘妗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