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古云山村的陳村長趕下了山,他可是前一天接到的電話通知,一路上緊趕慢趕,心裡樂呵呵的才趕到山下。江牧野和許少也就和他見了一面,一聊之下,立即感覺到這廝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不過頭腦夠精明的,並不是像蘇大富那樣質樸,帶着一種農民的狡猾,難怪蘇大富和這傢伙關係不怎麼樣。
只不過他的狡猾也受到眼光的限制,目光短淺,只看眼前利益,對於江牧野和許少來說,這樣的村長,要搞定實在很輕鬆。
大家聊了不久,就各自休息,約好第二天上山。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拖拉機,從古云鎮到古云山一路顛簸,都是小路,也就拖拉機適合,一路開到古云山腳下。
一個滿臉鬍渣的大叔,坐在兩輪板車車上,無聊的晃動着牛鞭子,車前一頭老牛一邊甩着尾巴,一邊吃草。
陳村長喊了拖拉機停下,謝了開拖拉機的,接着轉頭帶着歉意的說:“三位,山路崎嶇,平時客人也都是自己僱車上去的,這是我們村裡的牛車司機,技術好,上山快,也平穩……”說着話,還用灰濛濛的衣袖擦了擦車上的三把椅子,做了個請的姿勢。
許少、江牧野自然沒有計較,蔣芸更是看着如此秀麗的古云山感覺興奮。又和陳村長客套了幾句,江牧野就先上去了,許少則拉着蔣芸一起坐了上去。陳村長隨後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板車的後段,腿垂在板車邊沿,吆喝了一聲,那司機也不說話,揮着鞭子,老牛哞的一聲,就開動了。
方纔在拖拉機上的時候,陳村長可能因爲那拖拉機的司機是鎮上的,他也話不是很多,這一上了山路,陳村長的嘴巴就閒不住了,不停介紹古云山的好,從一根草介紹到一棵樹,接着又反覆說這整個古云鎮,也就靠他們古云山村的旅遊支撐了,所以要在古云鎮投資,當然首選就是古云山。
很顯然,這廝很瞭解鎮長,猜到或者聽到小道消息,鎮長曾經想把許少的投資拉到鎮子上,而丟下他們古云山。
江牧野和許少也就聽着,任由他唾沫橫飛,只是笑笑。蔣芸就把村長當成的導遊解說,也是聽的津津有味,一直趕車到了中午,山路才走了一半,村長還說這是最快的車伕了。再向上走,山路就更加陡峭起來,蔣芸心裡有些害怕,臉色也漸漸白了起來,笑意也越來越少了。
別說蔣芸,許少都不太敢山崖那半邊看去,不過蔣芸在他身邊,增加了他不少膽色,一雙手握着蔣芸,讓她把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閉上眼睛,不用去看。蔣芸也依言這麼做了,江牧野在旁邊看得直樂,因爲許少的上半身巋然不動,不過一雙腿去在打哆嗦,還好山路本來就顛簸,蔣芸也感覺不出來。
那牛車車伕側身坐着,一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開口了,說:“這位小夥子倒是很難得,以前坐車走過山路?”
“沒有,第一次坐牛車……”江牧野笑笑:“我們家也有青陽山,不過比起這裡來山路好走很多,也可以汽車通過。”
“那確實很不錯了,第一次坐牛車上我們古云山的,能夠沒有一點膽怯的,實在難得。”牛車車伕出言稱讚。
陳村長知道許少纔是這次投資的投資人,忙跟上說:“許總也是一樣,第一次來我們這裡吧,一點不適合的反應都沒有,看來許總和江助理都不是凡人啊。”
這種馬屁拍的也太沒水準了,江牧野心裡想着,臉上卻表示很受用,還故意說:“哪裡,我比許少強多了,他不行,他都有恐高症。”
陳村長一聽,就呃了一下,沒弄明白,江牧野一個總裁助理,怎麼可以這麼說自己的上級領導,人一下子呆了,許少和蔣芸當然都聽明白了江牧野的意思,兩人都不說話,就在那裡笑,笑得人也輕鬆了,兩人害怕的心態都好轉了不少,蔣芸的眼睛也睜開了,許少腿也不打抖了。
不過他們的笑,讓陳村長有點尷尬,不過他反應倒是很快,忙說:“有恐高症,還能這麼鎮定,到底是大企業的領導,很鎮定,讓人佩服啊。”
江牧野哈哈大笑,直言不諱:“這個馬屁拍的不錯,比剛纔那個聰明的多,到底是村長,很會說話。”
陳村長聽江牧野這麼說,只能跟着呵呵笑,以掩蓋尷尬,心裡卻在琢磨着這個江牧野到底和許總是什麼關係,怎麼能夠這樣說話,難道是我見識少了,大都市的企業家都是如此,和下屬之間沒大沒小,電視裡可沒這麼演啊。
江牧野也沒管他琢磨什麼,就和牛車車伕聊了起來,車伕說話實在,又沒有村長那種誇張,聽起來倒是比村長好很多的解說,許少和蔣芸也時不時插上幾句,三個人一路遠眺,聽着車伕的介紹,也無比愜意。
又走了大半天,終於到了接近峰頂的地方,據車伕說古云山村就是在這接近山頂峰的位置,方圓數百里修出的一大塊平整的山區,零零散散的坐落着數十戶人家,經過車伕的介紹,江牧野知道,整個古云山比起古云山村要大許多,連綿起伏有多座山峰,古云山村所處的山峰都不算是最高的,古云山大概在這座山峰的五分之四的地方,山民們就生活在這裡,種植一些山上特有的蔬菜瓜果買賣生活,山上也能種植一些糧食,產量不高,但是質量卻很不錯。還有一些山民以打獵或者採摘野生茶葉衛生,再有采野生中草藥的也有兩戶,一戶是山裡的祖傳老醫生,一戶是藥農,採了回來有些賣給中醫家,有些下山去賣。
牛車停下來的時候,車伕說了句到了。陳村長一路見車伕聊的歡,也就沒有多說,免得自己又說錯話,他直接跳下了車,又伸出手來打算先扶着許少,再扶着江牧野一把,不過想到蔣芸這個許總的女友也在,就不好意思伸手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手就停在半空中。
江牧野他們全都沒注意陳村長的動作,因爲他們眼前的還是延綿不斷的山路,陡峭異常而且前方林木茂盛,幾乎都是人走的小道,卻根本沒有看見村子的影子。
牛車車伕也下了車,說:“前面的路就要步行了,再有一個多小時差不多就能到,我也只能趕着牛進去,板車就放在這裡的。”
江牧野、許少他們聽了才恍然,於是乎三人都下了車,都是第一次來這樣的深山山區,並沒有絲毫因爲路遠而煩躁,反而都帶着新奇,東看西瞧的。蔣芸這個時候,纔想起了相機,之前在牛車上,雖然可以睜開眼睛了,卻忘記了照相了,現在急忙拿出來,開始一路走一路拍着,時不時調皮的給許少和江牧野也來上兩張,完全沒有了平日了嚴肅的老師的感覺,和普通的熱愛自然的女孩一樣。
這樣走走停停,天大黑了,纔到了村口,一個大的石碑,上面寫着古云山三個蒼勁的大字,村裡也和山下一樣鋪着石板小路,家家戶戶散亂的坐落在各處,陳村長讓車伕自行去了,就招呼江牧野他們上村委會先吃飯。
村委會在村子正中間,相對來說還算氣派,有前後兩個院子,一共六間房。外面兩間就算村委辦公的地方,裡面四間,算是村裡的客房了。旅遊季節的時候,遊客們就住在山民的家中,村委的那四間相當於高級客房,願意多付錢的遊客可以住,或者上面的領導來玩的時候,也會提前空出來給領導住。
一進村委會,陳村長就喊了一嗓子,地道的古云山話,聽起來還挺婉轉,不過他的嗓子不怎麼好,就沒有詮釋完美,這讓許少、江牧野和蔣芸都想起了蘇小菜的歌聲,不過這可是最差勁的版本。
村長一聲吼,裡面就來了兩個婦女,上來就熱情過火的打着招呼,說的普通話異常難懂,不過經過村長翻譯一下,還算是清楚了。
晚飯吃的是烤雞和羊肉湯,外加幾盤蔬菜,沒有什麼味道,只不過最簡單的做法,帶着最質樸的口味,一頓飯吃完,江牧野裝成微醉的樣子,讓許少和蔣芸去裡面休息了,自己則拉着村長開始閒扯。
“老陳啊,這次我們投資勢在必得,所以你一定要幫忙啊……”一邊說,江牧野還一邊勾搭上陳村長略帶佝僂的肩背,顯得異常親切。
陳村長被江牧野這麼一勾搭,頓時受寵若驚:“一定一定,你們考察完了,咱們就可以籤合同。”
“不行……”江牧野猛然一揮手,典型醉了的樣子,嚇了陳村長一跳。
“還有一個狀元樓要來競爭,咱們不能不公平,到時候他們來了,你也要好好招待,看看是他們的實力強還是我們,當然了縣裡的招商辦會搞一個競標,到時候你要是能知道他們的投資具體的數目,那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
江牧野一番非常直白的暗示,讓村長心裡樂開了花。這事很簡單,雖然兩家競爭,誰投資大,誰就獲得這次獨家建農莊的機會。而且越競爭對於古云山村的好處越大,而江牧野這種暗示就是在告訴陳村長,到時候他不希望在狀元樓的競爭下,把最終的投資價格炒到太高,那樣公司付出大了,成本就高了。如果能夠在低一些的成本下搞定這個項目,那多餘的錢,陳村長個人就能有回扣了。
陳村長爲人精明,時不時欺負一些小村民,卻連任了幾屆村長,足以說明在古云山村範圍內,他算是個很有頭腦的人物。不過這樣的投資倒是第一次,現在無論是哪家投資他都可以得到爲村致富的好名聲,有好政績,搞不好還能升官發財,而且幫了江牧野,又能夠得到回扣,那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江牧野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廝貪婪了,計劃的第一步也就成了。陳村長這種脾氣,自己先提出回扣,這廝一定會暗示狀元樓的那幫人也要,這個時候就不是鬥競標價了,而是鬥私人給陳村長的好處。到時候,江牧野裝模作樣認爲狀元樓給高了,大罵陳村長一番,就退出了這次競爭,倒是合情合理,最主要的是,狀元樓和縣委的招商辦聯繫在了一起,最終決定誰會獲得競標,搞不好還不是陳村長決定,這樣就更好了,他的目的就是輸掉這次競標,當然狀元樓形勢約好,對他越有利。
和陳村長聊到深夜,把這廝送出了村委會,江牧野沒有回到休息的房間,獨自一人來到村裡,這個時間,山上倒是挺涼快的,他出來吹吹山風,感受一下這裡的清新,順道看看能不能遇見和那位車伕一樣質樸的山民,打聽一下蘇小菜的住處,好悄悄去一趟給她一個驚喜。
這走了沒幾步,就瞧見那牛車的車伕一個人蹲在村西的大樹下,自己喝着小酒,顯得挺孤單的。江牧野三兩步走了過去,就喊了一聲:“車伕大哥,一個人喝悶酒呢?”
“不悶,我習慣一個人喝點。”車伕說:“反正家裡就我一個人,自己吃飽全家不餓,晚上在這棵樹下喝酒,非常過癮,你要不來點。”車伕遞上了酒葫蘆。
江牧野也不客氣,拿着就朝嘴裡倒了幾口,異常的辛辣,辣的他差點嗆着了,車伕哈哈大笑,拿回了酒葫蘆,“年輕人,這酒是我自家釀的山裡的果子酒,一般的果酒可沒這麼辣,你可適應不了。”
“誰說的,這酒味道真他喵的好。”江牧野喝過之後,才感覺入肚腹之中,那種火辣辣的感覺之後,又有一種清涼,甚至有一絲絲的清甜,最奇怪的是,甜味只有舌頭可以感覺,可是這種甜味卻實在的在他肚子裡產生,讓他大爲驚訝。
“小夥子你吹牛吧,這種酒的甜味一般人可是感覺不出來的,你是聽了陳村那個老傢伙扯的吧。”牛車車伕認真的說。
“清甜的很啊,怎麼會感覺不出,你這酒真是夠奇特的。”江牧野看着車伕說:“我看比起茅臺都要好很多倍,怎麼釀造的?”
沒等車伕繼續回話,江牧野又說:“奇怪啊,你們這裡既然能釀造這樣神奇的果子酒,爲什麼不可以推廣,建廠呢,這樣的酒絕對可以打出名堂。”
“你去過古云山泉眼?”牛車車伕瞪着大牛眼,看着江牧野,忽然問出這麼一句。
“什麼?”江牧野愕了一下,“沒去過啊,不過倒是在山下聽說過。”江牧野被車伕這麼一問,好奇心就起來了,當然他沒有把那山泉泉眼的地圖拿出來,根據山下那幾位的傳說的說法,很可能那個泉眼和畫境有着什麼關係,所以他不能隨便暴露。
“那就奇怪了,只有喝過泉眼水的人,再喝我這個果子酒,才能感受到其中的清甜,這清甜味道全村也就我一個人能嘗的出來,而且這釀酒的果子也是在泉眼裡找到的,一共就十枚,我小時候和我爺爺進山打獵時候遇見的泉眼,後來再要找就找不到了。村裡百十年來都有傳說,每幾年都有人去找,大多數回不來了,我知道的,也就我爺爺以及二丫他們家的太姥爺,還有我嘗過泉眼的泉水,而且回來了,也只有我們家還摘了泉眼的果子,釀了酒,那果子就一直留在我家酒缸了,幾十年了。現在二丫太姥爺,還有我爺爺都早就過世了,全村也就我能知道這酒的清甜,其他人喝起來只有辣味。”車伕認真的說:“你不是騙我吧,全村都認爲和我爺爺他們是說謊的,因爲當初就我們三個喝出過清甜味,後來還成了村裡的笑話,別是你剛纔在村委,聽那幾個嚼舌頭的婦女傳的,陳村也添油加醋的說了吧。”
“哈哈,車伕大哥果然聰明,他們確實說了,村長倒是沒提,那婦女愛八卦的和我吹牛說了,我剛好見着你就給你開了個玩笑,你不介意吧。”江牧野立即轉了口風,在說下去,眼看着車伕的樣子,就好像終於見到了知己,就差沒拉着自己滿村大喊,說他多年夙願終於真相大白了,這酒絕對是真的清甜可口。
“噢……”車伕一臉的失落,不過他人倒是很寬厚,很快就釋然了,“原來如此……”
江牧野見他這樣,有點不好意思,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就問他泉眼的事情,果然一說泉眼,車伕就自豪不已,滔滔不絕的說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歷來,最爲奇特的是,他的果子並非在泉眼附近撿到的,而是他被泉眼吸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那裡一片果林,他還吃了好多個那種果子,最後小手抓了十個,又忽然被送出來了,出來之後就見到爺爺一個人在附近找他,那泉眼也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