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早期文化制度狀況考一

學點兒歷史 絕對本源之零點風暴 中國早期文化制度狀況考(一)

本書所敘述的時間已經到了公元前七世紀的末尾,晉靈公、晉成公這兩代國君霸業中衰,趙盾死後次年,晉景公初立,頹勢依然。而同一時期,江漢流域的楚莊王羋侶在以聲色冶遊的方式,登上了爸爸傳給他的寶座,成爲新一代的恐龍。

作爲楚穆王(商臣)的兒子,楚成王的孫子,楚莊王不但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反倒裝了三年孫子,一切政務由權臣承包,他主要負責喝酒和聽音樂。楚莊王最驕傲的是一架“繞樑琴”,琴聲嫋嫋,繞於樑間,循環不已,擺弄起來,七日不聽朝。這個“繞樑”、

與齊桓公的“號鍾”、司馬相如的“綠綺”和蔡邕的“焦尾”,譽爲上古世界名揚四海的“四大名琴”。

楚莊王坐在鐘鼓齊鳴、竽瑟狂會的宮殿上,摟着進口的外國美女,欣賞各種樂器紛然雜奏,一片轟鳴,楚莊王痛飲說:“有敢諫者,死無赦!”可是大臣們忍不住還是想勸他。伍舉——即伍子胥的爺爺,跑到殿上說了他句著名的“有鳥停於高阜,三年不鳴”的寓言故事。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從鐘鼓間探出腦袋,回答說:“此鳥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伍舉下拜:“大王英明!”,高高興興下去了。然而楚莊王照喝無誤。

精神分析鼻祖弗洛伊德大爹認爲,人們做事的動機除了性衝動,就是“渴望偉大”。伍舉的話正從偉大入手,激勵楚莊王。但是楚莊王另有苦衷。他剛一上臺,年紀又小,力量又孤,面對複雜的國內政局根本不敢出聲。當時的實力派人物是令尹,令尹和另外兩家大夫拉起槍桿子互相對打,可憐的楚莊王只夠資格做旁觀者,甚至一度被綁架,象像小雞那樣被劫持出城,等到令尹勝利以後才得以歸位。

令尹家族,武力如日中天,跺一跺腳,楚國就要亂顫,可憐的小楚雖然名爲大王,實爲傀儡,象總是弱不禁風一幅副孬種的樣子。但是,喝酒歸喝酒,聽音樂歸聽音樂,小楚兩眼雪亮,心知肚明,偷偷尋找心腹人。他打獵的時候看到有人刺了虎豹,就說:“吾以是知其勇也”,看到有人把獵物均分,就說:“吾知其仁也”……”

三年的末期,又有人瞪着血紅的眼珠子冒死進諫,逼楚莊王振作起來,這位王才猶猶豫豫地答應試一試了。然而這個倒黴的傢伙剛要發奮圖強,楚國卻發生大饑荒。戎族乘機攻擊其西南境,貫穿楚國縱深,一直扎到湖北北部的房縣。另一部戎族攻打楚東南邊境,侵入湖北枝江。同時,麋國人帶領百濮搶佔枝江一帶,響應叛亂,緊逼一百公里以外的郢都(湖北江陵)。庸國人也在湖北西北也揭竿而起。四方皆警,形勢非常嚴峻,楚國北方靠近巴爾幹的申、息兩縣北門,都不敢打開,生怕中原諸侯乘機破楚。

這些製造混亂的戎人、百濮,都是羣蠻,由於楚國的強大,被壓制在西南一隅(後稱“西南夷”)。楚莊王很好地利用了這個“西南夷”興風作浪的時機,以抵禦外敵爲名,接觸兵權,向現在的小布什那樣象現在的小布什那樣,壓制住國內的矛盾和各勢力的不同聲音,獲得戰時的獨裁。他說服了逃跑派,跳過最近的枝江地區叛亂蠻族不打,而出兵北伐楚國的老對頭庸國人,與庸兵接戰七次,次次都假意敗走。庸人驕傲,孤軍冒進。楚莊王分兵兩隊夾擊,在秦國人和巴人的配合下,滅掉庸國。其他各地的戎族和百濮叛亂份子,見勢不好,一鬨而散。

通過這次用兵,楚莊王開始抓到一些軍權,可以向囂張的令尹分庭抗禮了可以同囂張的令尹分庭抗禮了。回到國都的楚莊王從戎車上跳下,明顯地比以前曬黑了。他伸了個懶腰,對着天空喊道:“哈哈——我要打鳴啦!”

於是楚莊進行快刀斬亂麻的一翻改革於是楚莊進行快刀斬亂麻的一番改革,對陰雲密佈的楚國天空進行大清洗,誅殺一百多人,任用一百多人,遍佈朝野上下的豪族悍將都換成了乖乖虎。

三年後,楚莊王又在北林用兵,擊退晉軍,試圖恢復對小蜜陳國的控制。再過三年,公元前606年,也就是趙盾剛“弒”完“其君”的時候,楚莊王看看國內粗定,而晉國正鬧得雞飛狗跳,於是北向驅師1200裡,遠征陸渾族(距洛陽不到一百公里,在嵩山少林寺那一帶)。

楚莊王把陸渾部落壓成齏粉,大兵直接威脅洛陽。,年輕人的好奇心使楚莊王很想摸摸老周天子那摸不得的屁股,何況自己的勝利之師離洛陽已是那麼近了,簡直扒上牆頭就可以看見老周在屋子裡哆嗦。於是,楚莊把隊伍開拔過洛河,在洛陽近郊檢閱三軍,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

周定王慌了,派大夫王孫滿出去看看。王孫滿就是21年前崤戰時候,從門縫裡判斷“無禮而脫”的秦兵必敗的那個聰明孩子。現已長大成人。

楚莊王問:“我知道大禹鑄了九鼎兮,三代相傳,是你們洛陽城裡的鎮國之寶。我們楚國也有鼎,但不知你們的鼎兮有多大,有多重?”

好哇,這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詢問鼎之輕重大小,說白了就是野心勃勃,窺伺國器,大逆不道。但是楚莊王心裡想,齊桓公早死了,宋襄公早死了,晉文公早死了,秦穆公也死了,多麼好的時機,天下還有誰堪與我爭鋒。楚莊王此時取天下如同拾起一隻草芥。鼎有什麼不可以問的。

王孫滿說:“我們所看中的,是德行,而不是鼎。從前,大禹的夏朝很有德,於是九州進貢青銅,鑄成九鼎,象徵九州,上面有鬼神風物,保佑子民不受魑魅魍魎迫害。夏桀昏庸,失去了德,於是鼎遷到商人手裡,保佑了商朝九百年宗祀。商紂暴虐,鼎遷於我大周,周成王定鼎,占卜得知,上天保佑我們要傳30代周王,700年基業。現在周德雖衰,但天命未改。鼎之輕重,你們是不可以問的呦。”一席綿中帶刺的話把楚莊王說得自討沒趣。

實際上這尊貴無比的九鼎,國寶中的國寶,四個世紀後,在被稱爲“羞愧之王”的周赧王手裡,被陸續變賣。他爲了維持窮困的政府,不得不象像向商人借債(成語“債臺高築”就是說他呢),據說他悄悄把九鼎熔化,變賣給商人還債。等大周朝被秦王滅掉時,九鼎已賣個淨光。當然,九鼎的下落還有另外一些說法。

楚莊王心裡悻悻地說:“哼,你們的鼎有什麼了不起,我們大楚國的長戟,折下戟的小枝,合起來,也夠鑄成你那九鼎兮。”

(楚莊王說的長戟,是春秋最流行也最具殺傷力的青銅兵器,因爲它合併了矛和戈兩種功能。關於矛,大家都知道,類似體育課上的標槍,長度接近3米,到戰國時更達到4米。如果在矛頭的基部,再橫鑄出一橫枝去(即楚莊王所說的“小枝”),那就是戟了,呈“卜”字形。

有些戟甚至聯裝了兩件或三件戈頭,等於是自上往下有三個橫枝。曹操帳下第一勇將典韋,就是使用一雙短戟,重八十斤。呂布也是用戟,轅門射戟的故事,就是呂布把他的方天畫戟插在營門,一箭射去,正中戟的小枝(即橫枝)。實際上呂布用的叫戟刀,它的橫枝外端縱向又鑄了一個鋒利的月牙,可以當刀使。)

楚莊王飲馬黃河、問鼎洛水。問完之後,帶着自己的悍兵強將,押着陸渾俘虜,以及成串的耳朵,在中原碧樹青青的美好原野上,回奔自己統治的疆土廣大的楚國。

不料,令尹“鬥越椒”看見自己處境尷尬,終於邁出鋌而走險的一步,公開叛亂,帶領彪悍的本家族武裝,截擊從中原問鼎歸來,喜氣洋洋的年輕楚莊王。

公元前605年,楚莊王與叛亂的令尹“鬥越椒”展開激戰。楚莊王站在車上親自擂鼓,鬥越椒向楚莊王連射兩枚重箭,疾勁有力,射穿車轅,透破鼓架,丁寧鐺一聲鑿在戰鼓後邊的銅鉦上。第二枝箭隨後跟到,劃破車轅,穿破戰車傘蓋的中心骨架,差一點戳着楚莊王。王軍大爲驚恐,開始後退,陣形波動,眼看就要潰散。

楚莊王擦着脖子上的冷汗,檢查自己的腦袋還在之後,急中生智,大喊:“先君楚文王攻滅息國的時候,曾經得到三支利箭,子越椒偷走兩支,現在全射完啦,大家不要害怕。從新重新給我上兮——”

王軍陣腳略微穩定,楚莊王猛擂戰鼓,王軍奮勇進擊,終於殺潰若敖叛軍。

鬥越椒發出的那兩枚超級重箭,鐺地一聲把銅鉦敲起多高,那銅鉦的迴響,透過史書,仍然縈繞在2400年後我們的耳邊。

鬥越椒戰敗,鬥氏被滅族。野史記載,楚莊王手下的小將養由基,還和鬥越椒進行了單挑,隔河比試箭法。

單挑,即一員大將單對一員大將,是《三國演義》上那種“陣上鏖戰貔貅將,陣下搖旗鴉雀兵”的打法,其實並不常見。古代戰爭即使真有單挑,也屈指可數,關羽萬敵叢中取顏良首級,算是有史可稽的單挑。

養由基和鬥越椒互相隔河對射三箭,“躲的不是好漢”。

鬥越椒第一箭射過去,養由基用弓輕輕一撥,那支箭掉在河裡。接着第二支箭又來,養由基身子一蹲,箭從頭頂擦過去。鬥越椒嚷:“不許蹲,不許蹲!”養由基說:“好!這回我就不蹲。”說完第三枝箭就來,養由基不慌不忙,用評書裡常見的那種套路,張嘴把箭咬在口裡,取出來搭在弦上,繃地一聲射回去嘣的一聲射回去,正中鬥越椒的腦門子。

春秋第一神射手“養由基”由此一箭定乾坤,換取了“養一箭”的外號。

養由基的箭法,據說感天動地,連動物界都知道。,傳說楚國曾有一個白色的神猿,楚國善射的人沒有一個能射中它。楚莊王就請養由基去射,沒等射呢,老猿先就哭了,一箭出去,白猿應聲墜落。

另據《呂氏春秋》說,養由基也曾射過石頭,箭羽沒入石中,簡直難以置信,跟李廣射石頭差不多。

商代和周代的人比現在慘,那時候一天只吃兩餐飯。大約早上7點到9點中間吃一頓豐盛的早餐,叫大食;下午3點至5點吃簡單的午餐,叫小食。此後,太陽下山就睡覺了,跟現在的農村一樣(當然,現在的農村也不這樣了)。那時候甚至用不着點燈,也不需要專用的燈具。專用的燈具到了春秋末年纔開始多起來。春秋末年,鐵器的使用,提高了生產效率,人們晚上也有活幹了——技術進步反倒使人更加忙碌。因爲晚上要工作,所以點燈就頻繁了,也要吃晚飯了——每天吃到三餐了。

但是楚莊王是在春秋中期,晚餐還不普遍,喝酒也是白天喝,夜裡不喝,這主要是由於商紂王喝酒而亡國,所以大聖人周公發佈禁酒令,喝酒不許乘夜。

但是,由於撲滅了“鬥越椒”的造反,實現了“攘外必先安內”,楚莊王除去心頭大患,掌握江山,一鳴驚人,於是決定大擺慶功酒。

李白不是有那句詩嗎,“暫伴月將飲,行樂須及春”。[u5]

那時候的酒主要是黍子釀造的,起源可能來自放餿了的飯(歐洲更傾向於使用水果釀酒)。因爲沒有蒸餾技術,所以酒精度數也不高,還容易變酸,一次必須使勁喝,否則剩下的都浪費了,直到喝得酩酊大醉。

楚莊王因此要求大家使勁喝,敞開了喝,往醉裡喝。君臣門一直喝到點燈時分,天都黑了。

那時候的燈,燈油都是植物油,味道很香,“蘭膏明燭”一詞,說明其清香如蘭,純天然,無污染。在燈火搖曳時刻,衆人聞着燈油香和蜂蠟香,以及酒香,個個喝得肚子爆炸,酩酊大醉。(古人也有古人的快樂啊)……)

楚莊王大樂。爲了表示對臣屬們的感激,楚莊王專門請出禮儀小姐——自己的小妾許姬,親手爲大夫們把盞。

“哇塞,更好了!歡迎!”

只見這個許姬,五官秀美,身材苗條,肌如凝脂,是楚後宮裡第一美人。晚宴的燭光,把本來就令人消魂的許姬照得更加嫵媚。斟酒的她來回穿梭於燭光暗影之中,恍若仙女下凡。紅酥手,黃藤酒,許姬的纖纖細手,許姬的淡淡體香,幾乎令人不能把持。

突然颳起一陣大風——秋天傍晚的風啊,難道也這麼多情!——把宴會上的燭火全部吹滅。哇,可得着機會了,一個飽受撩撥的醉漢在暗地裡一把扯住許姬的袖口。許姬是練家子,反手揪掉那人帽子上的纓絡,然後輕移“凌波微步”,來到莊王面前報告:“報告!有人非禮!”

宮人正要重新點燈,楚莊王說:“不要點,同志們,請各位把纓絡摘下來,咱們絕纓痛飲。”——這就是後來搬上戲臺的《絕纓宴》,於是大夥黑着燈喝酒,隨便亂摸,跟現在的酒吧裡一樣,其樂無比!

事後,許姬出於女權主義考慮,責問莊王,爲什麼不揪出那個流氓,嚴肅君臣之禮,端正男女之別。

楚莊王笑着說:“按規定,喝酒不能過量,不能沒日沒夜。但我讓羣臣可勁濫飲,出了事,不是他們的責任,是我的責任。我怎麼能懲罰他們呢,怎麼能傷國士之心兮?”

楚莊王真讓人佩服啊,宜其霸也,他明白,punishment不是積極的激勵手段。

後來的西晉時期,建安七子中有一個人,因爲該磕頭的時候沒磕頭,仰臉偷看了一下司馬昭的媳婦,結果被免職。唉,世道人心的變化,真有云泥之分啊。

而那個調戲許姬的將官,膽大包天,名叫“唐狡”——是我知道的第一個姓唐的人(姓唐的注意啦)。

“唐狡”在後來的攻鄭戰役中,出效死力,所向披靡,扭轉了楚軍被動的戰局——報效了當初“絕纓會”饒他不死的恩遇。

比起“大耳賊”劉備摔阿斗的收買人心,楚莊王“絕纓”的這一招來的怎麼樣呢?我覺得楚莊王襟魄,更出於自然。當然,刻薄的人會說,如果他再大方點兒,乾脆把許姬給唐狡得了。

就在楚國人摘掉冠纓喝酒的時候,同年的鄭國也在吃飯。

鄭靈公收到了楚人送來的一隻大鱉,祝賀他即位。大鱉在那時候哪裡都有出產,但楚國的雲夢鱉體更大,肉味鮮美,沒有激素。

有鱉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不知受了什麼感應,鄭國的“公子宋”的食指,突然抽搐。公子宋根據以往經驗判斷,肯定是有好吃的啦。

金庸大俠在《射鵰英雄傳》裡說,老叫花“洪七公”看見黃蓉炒出的人間美味,就要“食指大動”,出典就在這裡。

“公子宋”的食指大動,也是有道理的。春秋人吃飯直接用手抓食,跟現在的阿拉伯人差不多。那個時候雖然有了筷子、匕、勺,但吃菜的時候才藉助筷子。吃飯,還是用手,因爲小米飯粒鬆散,不團結,很難用筷子夾取。“饗”字,樣子就是兩個人相跪對食,一個人伸手抓取盤中食物。

據說,最初的人,直接把肉放在火上烤。但這很容易烤焦,所以也用泥塗抹,然後再烤,就象像現代的“叫花雞、紙包雞”那樣(二雞的吃法很有古風)。同時還有一種“石煮法”,也很原始。用樹葉折成船形,注滿水,放進魚肉菜蔬。然後把石子烤熱了,扔進這船水裡,慢慢把食物燙熟。目前飯館裡的“桑拿蝦”很接近它,也有古風,卻起了洋名。

等陶器出現,“石煮法”改在陶器中進行。

隨着青銅的出現,有了鼎,帶有支腳,下邊可以容納火柴,成了燒飯的鍋,兼有竈的功能。春秋以後,獨立的竈也出現了,鼎的支腳就不必要了,或者支腳很短,可以把鼎直接坐在竈臺上(至於竈臺的樣子,兩千年來沒什麼大變化,幾乎就是現在農家還在沿用的那種)。

鼎可以煮粥、煮肉、煮菜羹,從竈臺上煮熟了,連肉帶鼎,一同端上飯桌趁熱吃,類似“火鍋”或者“鐵板牛肉”的吃法。

當然鼎還是國家神器,雕飾上精美的龍紋、夔紋、鳥紋、象紋、饕餮紋,就是祭祀的寶鼎,也就是楚莊王在洛陽問的那個東西。

列鼎而食同時還要奏樂。在鐘鼓樂中,國君和大臣們圍了長案子坐好,和諧的音樂和編鐘的敲擊,伴隨着下巴有節奏的咀嚼,人生的幸福全部實現了。

鄭靈公和他的大臣們,爲了慶祝靈公即位,也這樣列鼎而食。

最後一道好菜,大鱉,裝在鼎裡擡上來了。食指大動的公子宋,哈哈直搓手:“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我手指一動,就要吃好東西啦。”

但是,鄭靈公故意使壞,讓僕人給大夥分鱉羹的時候,一人分一勺,偏偏到了“公子宋”面前,鱉羹就分完了。

鄭靈公哈哈大笑:“你手指頭靈,我看,還是沒我靈。”(這個國君也真沒領導樣,太頑皮)

當衆出醜的公子宋騰一下子就站起來了,跳到大鼎旁邊,拿手指在鱉湯裡一抄,舉起來嘬了一口(“染指”一詞出處),氣囔囔跑出去了。

這個舉動屬於大逆不道,非常不給國君面子,很怕鄭靈王找他算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夥同另一個幹部,殺了鄭靈公。

唉,吃飯吃出人命來了。楚莊王的一隻鱉,滅掉了巴爾幹軸心國的一個國君。

(前兩天看網上消息,“中央社”報道,一個美國人研究中國飲食,發現中國菜蒸、炒、煮、炸,最講究調和。因此,這個老外認爲,中餐對“**”這種極端份子會有調和作用,可以對付恐怖份子——讓他們多吃中國菜。哈哈——可是我們自己人還在因爲吃飯而弒君呢。)

本世紀(公元前七世紀)的末尾是以妖嬈女郎夏姬的風流韻事做爲作爲絕響的終曲的。

春秋四大美女,依次是文姜、息嬀、夏姬、西施。

文姜天性活潑,搞死了魯桓公,息嬀(桃花夫人)無限漂亮,搞亡了息國,夏姬妖嬈風流,搞死陳靈公,西施不用說了,搞死了夫差。所有這四大美女的共同特點都是性感漂亮,而且每人都有兩個以上老公,每人都把一個國家弄亡了,把一個以上國君搞死了。

現在要隆重推出春秋第三號美女——夏姬。她具有息嬀(桃花夫人)的美貌,更兼文姜的活潑,驪姬的狐媚,並且得到異人的臨牀教學,學會了一套“吸精導氣”“採陽補陰”的辦法,所以人到三十多歲,仍然容顏嬌嫩,皮膚細膩,面似海棠春月,目若星朗秋波,朱脣半吐櫻桃,眉似初舒楊柳——明朝的古典色情小說就是這麼描寫她的。

明朝古典色情小說,和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黃色手抄本,都是人類精神遺產的奇葩。其中的豔情小說《株林野史》是替夏姬“揚善”的,裡邊很多這樣的句子——“夏姬只叫爽快,不覺直弄到四更以後,方纔收雲歇雨。”可以和《金瓶梅》媲美。在明朝,夏姬和潘金蓮一樣出名。(也許這不算是恭維)。

如今,夏姬的名氣被淡忘了,我覺得憤憤不平,很想做些宣傳,恢復她的名譽,或者準確地說,恢復她的“不名譽”。

大體說來,夏姬本來是鄭穆公的親女兒,嫁到巴爾幹東南,陳國姓夏的一位大夫,改叫“夏姬”。夫妻朝朝相狎,夜夜歡淫,終於丈夫縱慾而死。

夏姬閒着也是閒着,就跟陳國大夫孔寧私通,讓丫鬟引着,在牀上迎接孔寧,倆人“被翻紅浪,帳擺流蘇”。完畢以後,孔寧還要了她的性感內衣,揣在懷裡。

孔寧後一日飲酒,向同僚“儀行父”炫耀夏姬的好處,身材窈窕,異樣風流,蛾眉鶯眼,杏臉桃腮,交接起來,妙處難與君說。儀行父也是個酒色隊裡打鑼鼓的,儀行父說:“但我知道她已經三十多了,恐三月桃花,未免改色矣。”

孔寧立刻闢謠:“夏姬熟諳房中之術,容顏鮮嫩,如十七八歲好女子一般。”

於是不久,儀行父也高高興興地拿到了一條繡花內褲。

倆人有美不敢自專,就一起上報領導,向國君陳靈公推薦“尤物”夏姬。陳靈公找了個藉口去夏姬家訪問,夏姬盛裝迎候,嬌滴滴地象像新鶯巧語,動止高雅,嬌美可羨,畢竟曾是鄭國國君之女啊。

陳靈公視其容貌,真天仙一般,後官姬妾罕有其匹。陳靈公命夏姬除去大禮服,引着他到園中暢遊。夏姬於是改換一身淡妝,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別是一種雅緻。

晚上,夏姬正在明燈獨坐,如有所待。忽然陳靈公鑽了進來,夏姬剛要嬌啼。被一把抱住,擁入牀帷。給夏姬脫去香汗衫,解去羅裙帶,只覺夏姬肌膚柔膩,觸體欲融,後面刪去若干字……

最後,工作完畢,夏姬也抽出自己的貼身汗衫,穿在陳靈公身上,說:“主公見到這個汗衫,就如同見妾本人了。”

隨後,按史書記載,孔寧、儀行父、陳靈公這哥仨,每人一件,穿着夏姬贈的內衣,在朝堂上跳舞,亂蹦。大夫洩冶規諫:“要蹦回家蹦去。”被陳靈公殺死。

從此,夏姬跟三人一同上牀,大戰羣英,非常快活。三位政府要員的腦子裡,再沒有一點兒治理國家的意思了。夏姬作爲一個著名的顛倒衆生的人間尤物,通過放浪的性關係一再顛覆東周的禮儀制度和中原的政府大員,夏姬的兒子氣不過,於公元前598年,把陳靈公同志給殺了(夏姬也是有兒子的,是她和從前的夏先生生的)。

具體過程是這樣的,三個“羣英”在夏姬家裡飲酒,酒酣之後,陳靈公仗着官兒大,指着旁邊夏姬的兒子,對儀行父說:“我看夏姬的兒子有點兒象像你,莫不是你生的?”

“主公,這事沒定論了,他的老子最多,是那個所生是哪個所生,已經搞不清了。”

三人拍掌大笑。夏姬的兒子心中羞惡,嘿嘿一笑,帶着幾個家丁,吆喝一聲,衝到堂上就喊捉拿淫賊。

陳靈公掀翻了案子,往馬廄那邊跑,被埋伏在那裡的一支強弩,發箭射死。

在明朝人的這部豔情小說末尾,又畫蛇添足地寫了儀行父和孔寧的結局。據說他倆被帶到地獄的閻羅殿去,被閻王爺打了四十大板,拿鋼叉,插到油鍋裡,立刻烹死,直烹得腿兒直挺挺的,方纔了事。算是驗證了“因果報應”的**。明朝人的生活,真是很健康啊!

國際憲兵楚莊王聽說陳靈公被弒,陳國大亂,想趁機滅陳。偵察兵報告說:“報告,陳國城牆很高,護城河很深,蓄積的糧食財物很多。恐怕不好進攻。”

“照這樣說,陳國倒是可以進攻的。”大夫寧國分析,“陳國一個小國,蓄積糧食財物卻很多,說明稅賦繁重,人民怨望。城牆高,城河深,民力凋敝,正好可以因而攻之。”

楚莊王很欣賞寧國的逆向思維,於是攻陳,順利破城,抓住夏姬的兒子,就地正法。夏姬的兒子殺死老媽的情夫“陳靈公”,屬於老百姓殺當官的,有理說不出去,也夠可憐的。

楚莊王把陳國變成自己的一個縣。他的部下反對這個舉措,就講了一個“蹊田奪牛”的成語,說:“如果一個人的牛,不慎跑丟了——這是很有可能的。牛踩壞了別人家的莊稼,作爲報復,你把那牛沒收了。這個報復,是否有點過分。”

楚莊王聽了這個比喻,立刻醒悟,下令陳國復國,陳成公即位,給楚國當尾巴。(“蹊田奪牛”的成語,也反映了楚國在諸侯之中率先使用耕牛,當然,耕牛流行是到了戰國時代。)

楚莊王沒有貪戀夏姬的美色,而是由組織上牽線,把夏姬改嫁給楚國將軍“襄老”,後者沒一年就被她剋死了,犧牲在“邲之戰”的戰場上。

夏姬就象像曠野的玫瑰,用驕傲的花蕊,想擺脫四季的支配。而楚國人則正在拼命爲了她而吃醋而楚國人則拼命爲了她在吃醋。

楚大夫“巫臣”被夏姬的美色弄得crazy了,令尹“子重”也來爭風吃醋。巫臣腦子聰明,終於拐到了夏姬,跑到晉國。

令尹子重氣得要命,把巫臣一家老老小小,抄家,滅族。

夏姬以殘花敗柳之姿,還能使巫先生舍家追隨,真牛。

不管怎麼樣,夏姬可稱得上是亂世佳人了。他還使我們想到同時期希臘的抒情王后薩福(約公元前612出生),她是個歌頌愛情、自然的偉大女詩人,女同性戀者。“女同性戀”的英文詞lesibian即來自薩福所生活並和她的美麗女伴羣交的“勒斯波斯”小島。

公元前七世紀最後一年,楚莊王滅掉了南方舒姓諸國(今安徽舒城、廬江、巢縣一帶),把疆界從湖北省一直東推500裡,到達安徽腹心的合肥地區,與更東邊的江蘇浙江“吳、越”兩國取盟,使後兩者當上了自己的附庸,每年上繳保護費。楚在江淮地區勢力鞏固,全力向北爭戰征戰。

時光進入公元前6世紀,在新世紀曙光照耀下,公元前597年的春天,楚國再次向中原地區中心國家鄭國進攻。這都不需要什麼戰爭藉口了,打鄭國成了每年的固定功課。十幾年來,晉楚兩國爲了鄭國頻繁出兵,各自都在十次以上,平均一年0.8次。這一次楚國打得非常之狠,合圍之後,攻了十七晝夜。鄭國仗着晉國支持,拒絕投降。楚莊王終於攻破一處城角,但聽城內哭聲震天,莊王心裡忽然不忍,下令撤退。

鄭國誤以爲晉援軍已到,立刻堵住缺口,男男女女蜂涌蜂擁到城上繼續作戰,城內每一條街巷都預備了一輛戰車準備巷戰到底。楚軍大怒,強攻三個月,鄭國陷落。曠日持久的圍城戰,這算是首例吧,當然,隨後還有更長的,長達九個月。

楚國的這次行動,引起了晉國的動議。對於晉國來說,鄭國是晉人南渡黃河後的第一個落腳點,每次這個灘頭堡失陷給楚國之後,晉人都要再來打一仗,把鄭國人打回來。

同年夏天,晉君“晉景公”(晉成公“黑臀”的兒子,重耳的孫子)力圖扭轉上兩代君主(靈公、成公)的20年中衰局面,在即位不久,急於重新振作,遂派出他的援鄭軍隊,在一片蟬聲喧囂中趕到黃河北岸溫縣地區,預備支援鄭國。

但是,晉軍發現,楚軍已經攻破鄭都,臣服了鄭國,拉了犧牲玉帛,走在返回湖北老家的半路上了。

楚軍方面對於要不要轉身,回去跟晉國打仗,有兩派意見,令尹孫叔敖(就是砍死兩頭蛇的“名小孩”)說不能打。伍舉(就是說“三年不鳴”的那個,伍子胥的爺爺)說能打。

最後,楚莊王採納“能打派”意見,把南下回國的戰車車轅全部調向北方,做出決戰態勢。繼“城濮之戰”和“崤之戰”之後,春秋五大戰役之第三——“邲之戰”拉開帷幕。

晉軍有兵車600輛,步卒約4萬人。楚軍人數相當,但精銳悉出,比上次“子玉”的城濮之戰整齊多了(沒有陳蔡的僱傭軍搗亂),還外加了“左廣”“右廣”警衛軍。一般的國君坐一輛戎車,楚莊王卻坐兩輛(可能他屁股大)。兩輛輪流駕駛,各自尾隨30乘警衛,就是所謂的“左廣”、“右廣”。

“右廣”上的保鏢是神射手“養由基”。

下邊列出了晉楚兩軍出動的將帥序列:

晉軍楚軍

中軍元帥荀林父楚莊王熊侶

中軍佐先谷警衛隊“左廣”御者彭名

司馬韓厥車左屈蕩

中軍大夫趙括趙嬰齊警衛隊“右廣”御者許偃

車右養由基

上軍將士會令尹孫叔敖

佐將郤克幕僚大夫伍舉

上軍大夫鞏朔大夫潘黨

韓穿樂伯

下軍將趙朔

佐將欒書

下軍大夫荀首中軍主帥沈尹

趙同左軍主帥公子嬰齊

右軍主帥公子側

楚在蔡國設有戰略前進基地,便於支持中原持久作戰。所以,即便在剛剛圍鄭四個月人員消耗之後,楚軍仍然得到補充,保持着強勁戰鬥力。

面對主力盡出的楚兵,晉國遠征軍最聰明的辦法,是進行迴避,打道回府。對此,晉軍內部發生尖銳爭議。元帥“荀林父”認爲:鄭已降楚,我們救援失時,戰楚無名,徒勞擾民,還是回家去吧。

先軫的孫子——“中軍佐”先谷激烈反對,他傲氣得很,叫囂道:“怕敵人的非大丈夫也。”然後擅自率兵渡河前進。

荀林父猶豫不決,怕先谷出事,被迫下令全軍渡河跟進,一起渡到黃河南岸,由此走上了被動交戰的道路。

楚兵看見晉軍過河,立即赴黃河南岸集結。兩軍在河南滎陽地區(鄭國與洛陽之間),進行對峙。

這時候,晉軍仍有機會撤退回國,但架不住一再出現的意外,終於使大戰無可避免。

當時最希望兩國狠狠打上一仗的就是鄭襄公。鄭襄公想:如果晉楚兩國徹底絕個高下如果晉楚兩國徹底決個高下,我唯強是從,豈不總比朝秦暮楚好?從前是楚國來打一趟,結個盟,晉國不高興了,又來打一趟,又結個盟,反覆11個輪迴,鄭國自己都覺得麻煩了。

於是鄭國人跑到晉軍司令部,拼命埋汰楚軍,說楚軍如何笨蛋,慫恿晉軍出擊。

“災星”先谷一聽:“你瞧瞧,你瞧瞧,我說對了吧。”

欒書不同意,欒書說:“楚軍並不如鄭使者所講那樣驕、老、不備,特別楚國兩廣銳利非常。”欒書還說出“篳路藍縷、以啓山林”的成語,誇獎當年楚國人創業精神的偉大。

元帥荀林父猶豫不決,根本統一不了大夥的意識。這個荀林父最早是晉文公重耳的駕駛員,管戰馬還可以,管人就不行了。荀林父的父字,應該讀三聲,是老先生的意思。

正在進退不決之時,楚莊王的使者進一步前來迷惑晉軍:“我們楚國人自知力量有限,只是想‘訓定’鄭國而已,沒有把戰爭升級的意思啊,請大國息怒吧。”

晉“上軍將”士會有腦子,也迷惑對方,鞠躬給楚使者軟話。先谷這個災星又不滿意了,上去就把楚國人呵斥了一頓。晉軍將帥內部的分歧,直接暴露在楚使者面前。

接着,爲了逼迫晉軍出戰,楚莊王派出將軍“樂伯”,以“許伯”爲御手,“攝叔”爲車右,單車向晉軍壁壘進行挑戰。

挑戰,即舊小說所說的“討敵罵陣”,但實際並不需罵街。

楚將樂伯,與許老大、攝老四,三位大俠驅單車上路。晉、楚兩營駐紮得很遠,中間有一段野路。半路上,仨人商量如何挑戰。

駕駛員許老大說:“我聽說,挑戰,御手要偃旗息鼓,驅車疾弛,從從容容迫近敵人營壘。”

樂伯執弓,是單車首席戰鬥員,說:“我聽說挑戰,需要從左位猛射敵營,同時代替御手執轡,讓御手下車,從從容容調換整理馬匹的鞍子。”

攝老四是“車右”(使用矛戟類長兵器),說:“我聽說挑戰,站我這個位置的,需要劈入敵軍營壘,抓住一個俘虜,從從容容割掉他的耳朵,抓他回來。”

於是這駕挑戰的單車,直驅晉營,車上的三個戰鬥員,都履行了他們所說出的挑戰的法則。《左傳》上就是這麼側面間接描寫的,非常高明。給人感覺三個人都是大俠,要什麼打什麼。如果挑戰的定義是衝入四萬敵軍,取荀林父人頭,他們也會毫釐不爽地給你實現的。

三位大俠,押了一個俘虜,不緊不慢地往楚營回去,遭到晉軍一小隊的蜂擁追擊。晉軍擺出角形追擊隊列,包抄樂伯單車,是典型的圍殲的序列列——“樂伯,爾往哪裡跑?”境況非常嚴峻。

樂伯左射馬,右射人,壓制追軍。但樂伯手裡只剩一枝箭了(其實車上可以貯放很多箭只,但挑戰不允許多帶)。剛好,路上冒出一隻麋鹿(這一點都不奇怪,當時植被茂密,禽獸出沒)。

樂伯一箭發出,麋鹿應弦而倒。攝老四從右邊跳下車,扛了死鹿,奔到迎面而來的追軍那裡,對追軍將領鮑癸說:

“一打仗,就沒有好吃的了,送你們條鹿嚐嚐鮮吧。”

晉將鮑癸對手下人說:“咱們這麼多人,追他們一個車,也夠欺負人的。他車上左邊那個人善射,右邊這個人說話有禮,都是君子啊。我們放了他們吧。”

於是樂伯三人,順利完成任務,帶着射光了的箭袋,回營向莊王交差。

春秋人的有勇和知禮,獨到的作戰方法,真是世界無二啊。

既然楚國挑戰到咱們家門口了,晉軍大夫魏錡椅和趙旃,也要求前去挑戰,給楚國人一個回敬。

這個魏錡和趙旃,都在鬧情緒。魏錡是從八袋長老魏仇的兒子,魏仇因爲燒死“僖負羈”一家,被重耳廢掉政府官職,他兒子魏錡想從新重新申請個政府要職,一直沒批,所以恨晉國領導人。趙旃則是想進入三軍九卿序列,領導也沒批,所以也在鬧情緒。

倆人爲了搗蛋,明明看出來晉軍不利於決戰,偏去請求挑戰。荀林父不許。這倆小子就說,那我們去請盟好了。

荀林父說,請盟可以。

倆小子走了老遠的路,來到楚營,偷着鑽進去,殺人放火,徹夜騷擾,製造混亂。待至天色黎明,楚莊王親率左廣警衛隊(計30乘兵車)驅逐趙旃。趙旃棄車逃跑,奔入松林。楚人下車搜擊,趙把自己的甲裳掛在樹梢上,輕身逃脫(後代評書裡常沿用這種逃跑伎倆,從《左傳》裡學的吧。)楚莊王繼續追趕。

這時候,晉總司令荀林父不放心倆活寶一夜未歸,派出自己的侄子“荀瑩”坐軘車前往接應。

荀林父也是混蛋,這種軘車不是作戰兵車,而是防禦用的戰車,體積大,帶起塵埃無數。

楚莊王遙望北方塵埃高度有限,判定不是晉軍主力,於是飭令“左廣”迅速前進,30乘警衛隊車馳馬奔,迎擊荀瑩軘車。令尹孫叔敖從軍營裡擔心楚莊王兵力太少,有被晉軍包圍的危險,忙飭令三軍全部出動。

楚軍全部作戰人員,蜂擁直衝晉軍,潘黨的機動戰車四十乘,在戰場外圍遊擊。

晉軍元帥荀林父在大營裡還呆着等消息呢,對楚兵全無戒備,這時候突然遭到敵人的全員進攻,手足無措,竟發出“全軍撤退、先渡河者有賞”的錯誤命令。晉軍在一片驚慌混亂中,連夜北撤,搶渡黃河。

山崩一樣潰敗的晉國兵士狼狽奔竄,跳進黃河,爭着攀住急流中的船舷,剎那間三十幾艘渡艦被攀沉。荀林父下令:“攀船抓槳的,砍斷手指。”霎時,血淋淋的手指象像無數小鯽魚一樣掉到船裡,船上的士兵們一掬一掬地把它們捧着拋進黃河(駭人聽聞)。

這就是發生在公元前597年,晉景公第三年,楚莊王十七年的“邲之戰”(河南滎陽北),上距“城濮之役”36年,是晉楚第二次大交兵,楚莊王盡雪爺爺楚成王之恥,一戰而霸。

“邲之戰”這場悲哀的戰鬥,沒有太多可說的,因爲晉軍的主要任務是逃跑。災星先谷在決戰前叫囂:“多備何爲”!使得中、下兩軍都沒有作戰準備。先谷小名兒“彘子”——豬仔兒的意思,不知是怎麼想出來的。回國後,先谷被滅族。老先家從“先軫”到“先且居”到“先谷”,榮耀了40年,到這裡就完了。

而晉國上軍則由於“士會”設置了七處埋伏,有秩序地打擊楚軍、主動進退,得以保全。

晉軍在戰鬥中,或者說在逃跑中,還發生的許多有趣的故事還發生了許多有趣的故事。

第一個故事關於荀瑩,他奉命接應請盟二將,帶領那種不中用的軘車(防禦型大車)半道上跟楚軍遭遇了,被楚莊王咬住了狠打,唏裡嘩啦,車全碎了。荀瑩被楚軍俘獲。

他的爹荀首,聽說兒子被俘,心疼得不行。本來已經逃上渡船了,立即鬧着要下去救兒子。

荀大爹的人緣還不錯,一些好不容易搶上渡船的士兵,也聞訊下船,跟隨荀大爹反身攻入楚軍,土氣反而比初期旺盛。

楚軍正忙着搶晉軍遺棄的車輛,混亂當中,不防荀大爹的兵車突然襲來,個個張惶失措。

荀大爹開始向楚軍射擊,每次摸到一隻好箭,就留着不用,交給副官把着,特別逗,而是先拿普通的箭用。副官急了:“大爹,你也太摳門了,咱們晉國的董澤,有無數蒲柳,可以打造無數好箭,省什麼勁兒的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兒子還要不要了!”

荀大爹呵呵一樂,說:“我必須省出好箭,留着好箭去射死敵將,交換我的兒子啊!”——壞箭也許能射傷敵將,但未必能射死。話音剛落,楚將“連尹襄老”趕到(夏姬的現任老公)。荀大爹趕緊拿出好箭,一箭把這個新郎官給射死了,下車搶了他的屍體,同時又在魏錡協助下,活捉了楚公子谷臣。

荀大爹掰手指頭算了算帳算賬,夠換回我兒子了,趕緊急馳奔回黃河。

這是我見過的最有趣的戰鬥場面。只是苦了那個新郎官連尹襄老,他剛死了前任媳婦,續絃了夏姬,不到一年,自己先光榮了。他的屍體,多年以後以骨頭架子的形式,回到楚國,交換回了荀大爹的兒子。

荀大爹回戈奇襲楚軍,獲得小勝,規模雖然有限,給楚軍的損害也不大,卻起到了掩護晉軍緊急渡河逃跑的作用。

實際上,楚莊王以仁義爲懷,命令大軍不許竭力追殺,停止對渡河的晉軍繼續壓迫。使得晉軍有一夜的時間,慢慢渡河而去,實現“敦克而刻爾克”大撤退。

逃跑中發生的第二個故事,關於搗蛋鬼趙旃,他請盟改挑戰,把衣甲掛在樹梢,鑽樹林逃跑的晉將。

這傢伙從樹林裡繞出來以後,好嘛,自己的戰友們正在撒鴨子丫子往黃河邊逃跑呢,趙旃特高興,覺得自己給晉軍的搗蛋成功了,活該,誰讓你們不批我當卿的。沒等高興完,後面楚軍“汪汪汪”地攆着屁股追上來了。趙旃喊:“媽呀——等等等等,我也跑——!逢大夫,逢大夫,是你嗎?逢大爺!救命啊!——”

逢大夫的戰車正載着自己的倆兒子逃跑,事先囑咐倆兒子,不許往回頭看,否則你一回頭看,有人求救,那就不好辦了。倆孩子不懂事,偏回頭看,一看就看見了趙旃在後面跑着喊救命呢。

倆孩子說:“爹,他在後面喊呢,喊逢大夫呢,您是逢大夫嗎!”

逢大爹氣得要命,PIAPIA給倆孩子一人一嘴巴:“叫你倆不許回頭——偏回頭,這回有人求救了,怎麼辦!”

孩子說:“怎麼辦?”

“沒得辦!你倆就死在這兒吧。”

逢大爹讓倆孩子下車——車不能載人太多,載多了就跑不快,一旦楚兵追上,全玩兒完。倆孩子哭着下去以後,逢大爹告訴說:“你倆看準那棵樹,回頭我就上那兒去給你倆收屍。”說完,招呼趙旃上車,後者呼哧呼哧從後邊爬上車來,開車逃跑。

戰鬥結束後,逢大爹回到戰場收屍。倆孩子都死在那棵樹下了。倆孩子都挺聽話,臨死爬到樹下,等着爹來收骨頭。

唉,春秋人的性格情操,我們真是敬佩得五體投地啊。

晉軍逃跑中,還有一幫晉國戰車兵,車子陷在土坑裡,怎麼推也推不出去,楚國的追兵上來了,瞅着晉國人推車,越瞅越着急,心說你們晉國人真笨啊,把倆車軲轆中間那個當車閘用的橫木卸下去,不就好推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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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人就教晉國人怎麼摘掉車閘。

好不容易車子從坑裡出來了,馬卻累得不行,蹣跚着走不動。楚國人幫人幫到底,教晉國人如何把大旗捲起來,這樣可以減小風的阻力。

晉國人終於可以跑掉了,臨了還回頭跟楚國兵說呢:“吾不如大國之數奔也。”

意思是:“我們不象像你們偉大的上邦楚國經常敗兵潰散,所以這麼知道如何逃跑啊,逃跑是你們的長項啊!”這可惡的晉國人說話太可氣了。

作戰雙方怎麼能夠互相幫着推車呢?楚國人難道也有宋襄公那種“不傷二毛”的仁義精神嗎?當時的軍事戰鬥,就是這樣很有古風的,乃至是迂拙的,點到而止,並不殘酷,要不怎麼叫“觀兵”呢。兵觀起來,都是正規的陣地戰,不搞詐謀。雙方擺好戰車,鳴鼓一衝,誰勝了算誰。

不過楚國人確實憨直,相比之下,倒是北方人精明狡猾,南方人魯鈍。八百年後,五胡亂華,北方人口大量南遷,才把南方人也教精明瞭。而北方呢,多被胡人異族盤踞,反倒形成了現在北方人的爽直性情。

希臘同時期的“蠻族”——斯巴達人,堅韌英猛可以與楚人相提並論,他們目前以武力組成“伯羅奔尼撒同盟”,把許多希臘城邦征服在自己的霸權之下,成爲希臘說一不二的強宗。

邲戰之後大獲全勝的楚莊王,把自己的中原霸業繼續推向顛峰巔峰。唯獨巴爾幹東部地區的宋國,還相當頑固,從宋襄公時代起,一直跟楚國叫勁。

楚國派出大夫申舟訪問齊國,並下令不要向宋國借路。

於是這個非法過境者,被宋國執政官華元捕殺了,從而給了楚國一個戰爭藉口:爲申舟同志報仇。楚莊王揮師圍宋,長達9個月之久。

公元前595年,宋城危機,糧食吃光了,大批人民餓死,作父母的都含着眼淚互相交換對方的兒子,切一切,煮到鍋裡蘸着醬油吃,而吃剩下的骨頭剛好拿來燒火用。這是我國曆史上最早的、最大的、最慘的圍城戰。

宋人趕緊告急於北方盟主——晉國,晉軍在“邲戰”新敗之餘不能相救,坐視宋都商丘成了楚莊王嘴下的一碗米飯,或者說一碗不很好啃的骨頭。(商丘,真是苦命,1300年後,唐代張巡死守睢陽,也是這個地方)……)

楚莊王做了一個“巢車”,下邊八個輪子,車上一根高杆豎起,高杆頂上是一座板屋,四周開有了望孔,外形極像鳥巢。高杆可以像桅杆一樣,放倒和豎起,當隊伍轉移時,就放倒,使用時就豎起來,用轆轤把板屋(鳥巢)提升到20米高的杆頂,以窺城中,也可以據之射擊。

一個倒黴的晉國使者“解揚”,被楚軍俘虜了,被攆到巢車上,向城裡的宋軍喊話勸降。

晉大夫解揚顫顫危危巍巍爬上巢車,在杆子頂的板屋向下瞭望(這是古代最早的“蹦極”),地面上的人象像一粒粒瓜子,而宋城裡一點兒人氣兒都沒有啦,只有大羣大堆的蒼蠅和老鴰圍着成堆的死屍盤旋。

楚軍遞給解揚一個草稿,讓他照稿子**,解揚臨時變卦,往城裡大喊:“宋國兄弟們——你們辛苦啦,晉國一直關心着你們吶——,晉軍就要打過來啦!——”

解揚突然的地大叫,象像神諭傳到城裡,把老鴰和蒼蠅都嚇了一跳。宋人倍覺兒受鼓舞,立刻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晃晃悠悠上城戰鬥。楚國人氣得要命,拉下解揚就要槍斃。楚莊王說:“算啦,饒了他吧,這個人對他的國家忠心耿耿,我就佩服這樣的人。”

楚莊王既然有點不忍,也就打算撤圍回國算了。楚大夫申舟的兒子卻不高興了,難道我爹過境被殺,就這麼白死了嗎?白當了戰爭藉口的犧牲品嗎?

楚莊王無奈,只好留下又繼續圍城。他命令軍士們在城外種地,表示這輩子就住在這兒了,結婚生孩子。城裡的宋國人更害怕了。

宋國執政官華元決定鋌而走險,他半夜縋城而下,一直摸進楚司馬子反的寢帳(由此可看出子反戒備的鬆懈)。

華元蹲在牀頭——那時候牀很低,纔到腳面。華元用匕首抵住子反咽喉,說:“起來了起來了!”子反啊地起來,趕緊又趴下了:“有刺客!啊呀——。”

華元說:“實話告訴你,我們宋國已經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了,我們可以投降,但是你們必須先撤退三十里,使你我表面看起來象像是結盟,體面體面面地。”(宋國人——商朝的逸民,就是講體面的)。

子反沒什麼出息,他其實可以不同意,華元也絕對不敢殺他,但司馬子反答應了華元的要求,倆人在牀邊跪下來盟誓(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倆小偷呢)。倆人發誓說:“我無爾詐,爾無我虞。誰也別騙誰!”(“爾虞我詐”的出處。)

子反天亮趕緊找楚莊王彙報:“報告,昨天半夜宋國華元跑來告訴我——”

“怎麼啦?”

“他們已經易子而食,析骸而炊啦。”

“那你怎麼說,兮?”

“我說,我們也就剩7天的糧食啦。”

“啊——!你瘋啊,幹嗎說!”

“大王息怒。我想,區區宋國,還有不欺人的臣子,我們堂堂大國,難道還要騙他?我已經跟他講和了。”

楚莊王說:“華元,君子兮!”

於是楚莊王解圍撤退,宋國投降,華元入楚做人質。九年後華元從楚國逃回。

又過了三年,非常可惜的,你猜,當政23年的楚莊王去世了,時間是公元前591年,新世紀的開始,壯年而殤,不足50歲,葬在郢都郊外。今天,楚莊王的墓和他夫人樊妃的墓在江陵城西北,仍然可以看到。

春秋最後一位霸主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五大恐龍已完成了他們全部的歷史角色。

好些人在回顧歷史的時候,嚮往美麗的春秋時期。如果讓您選擇願意生活在哪位恐龍的地盤,估計楚國的雲夢和性開放的齊國會人氣最旺。

而我會選擇去晉國,類似如今的美國,是個移民國家,狄人、戎人、巴爾幹人、楚人,都在晉國混生活。那裡沒有盤根錯節的公家勢力,外來打工者很容易在官府找到飯碗。而如果你去齊國,只能當個抱關擊柝、揀垃圾、炸油條的,或者建築隊的小工。

如果你是一個追星族,在春秋五霸裡,不知道你會追誰?這裡,鄭重向您推薦楚莊王。

楚莊王一生戎馬倥傯,南征北戰,舉賢賞勞,發展生產,整頓吏治,以法治國,發揚楚人“篳路藍縷”精神,“並國二十九,開地三千里”(比上代加了一倍),收服中原,威播四方,霸業鼎盛——“天下大事盡在楚矣”。

從個人魅力來講,楚莊王不象像齊桓公那麼嚴肅,不象像宋襄公那麼固執,不象像重耳那麼愛記仇——難道不是嗎,重耳把出亡時期欺負過他的國君,全部狠狠揍了一遍。楚莊王也不好色。齊桓公“寡人有疾,寡人好色”;重耳也一樣,娶了無數老婆,越老娶得越多,連侄子晉懷公的媳婦也要了。

而楚莊王沒有什麼色情故事,他抓到了“四大美女”中最妖嬈的夏姬,並沒有自己留下,而是賜給了臣子;他的許姬被人調戲,他也沒有計較。

總體感覺,楚莊王同志是仁厚可愛的。圍鄭國,看見鄭國人哭他就撤圍;圍宋國,不殺胡亂喊話的晉使者解揚。看城裡人實在日子太慘了,就主動撤圍收兵。叛而伐之,服而舍之,不愧是春秋五大霸主之第五。

邲之戰,晉軍狼狽逃竄,楚莊王認爲“止戈爲武”(“武”字寫法),不動干戈纔是有武力,於是下令鳴鉦收兵,勒馬停車,放晉軍一夜渡河回家。最後,又拒絕了“把晉軍屍骨收築爲參觀景點”的建議,深感自己“使二國暴骨,暴矣”。

如果你是女的,你一定更喜歡楚莊,因爲他長得比較帥,虎背熊腰,少年即位,當政23年,比齊桓、晉文、秦穆都年輕英武。楚莊王還基本上和秦穆公一樣,都是憨厚人,模範丈夫,他還非常懂得音樂欣賞,並且收藏古琴,喜歡養寵物——就是個頭有點大,是一匹大馬(哈哈)。不過楚王宮很大,就是駱駝也裝得下。

楚莊王那匹雄壯駿逸的大馬,穿着五色錦衣,住在富麗堂皇的房子裡,睡在設有帳幕的牀上,吃的是切好的蜜棗,用五十個人伺候它,最後,它得了肥胖症,胖死了。愛護動物的楚莊王非常傷心,決定用大夫禮安葬這匹胖馬。宮廷演員“優孟”聽到這件事,走進宮殿中,號啕大哭:

“聽說大王的愛馬過世,憑我們這樣的大國,只用大夫禮安葬愛馬,太草率了!請大王用君王禮安葬它,這樣一來,天下諸侯都知道大王是一個賤人貴馬的人啊!”

楚莊王恍然大悟,立刻改正。楚莊王最大的好處是聽勸。

下邊要說說楚莊王夫人,楚夫人“樊姬女士”是個綠色環保主義者,她怕丈夫耽於射獵,出危險,就改吃素食,不要莊王出去弄獸肉給她吃。

這位上了《列女傳》的女士還有一個事跡件好處[u6]

:。楚莊王跟令尹子沈在朝堂上談論國事,一談就到大半夜,夫人問他們都談什麼了。莊王想了想:“呀,似乎也沒談出個什麼。”(類似子沈這樣擅長談話的領導,現在還多的是咧)……)

樊姬女士說:“我主持後宮,積極發掘國外美女,到鄭衛之地,挑選才人,引到後宮,我還從來不吃醋。而令尹爲政這麼多年,從來沒推薦過一個賢能的人,大王說他是稱職嗎?”

楚莊王把媳婦的話學給令尹,令尹嚇得直冒汗,趕緊推薦了海邊陪着老媽過苦日子的孫叔敖。孫叔敖在小時候砍死了兩頭蛇,不再讓它咬人,大有公益心,受到***稱讚,也在普遍缺乏公益意識的中國人歷史上,獲得了令名。

孫叔敖治楚,三年而楚國霸——道不拾遺,門不閉關,而盜賊自食(強盜們自己種糧食吃?)。

孫叔敖整頓軍制、貨幣,都有兩下子。他最主要的本事還是修水利,在淮南主持了“期思陂”水利工程。這個工程較魏國的西門渠,秦國的都江堰和鄭國渠分別早了二三個世紀,是我國曆史記載最早的大型水利工程,樹立了後來水利工程的榜樣,也爲大面積水稻生產提供旱澇保收的條件,也說明了楚國文化的先進。(又及,當時的農田灌溉使用“桔槔”,樣子象像個天平,一頭放水桶,一頭是石頭,水桶從水渠裡取水,天平臂進行仰俯調整,再水平旋轉,就可以運水,很有意思。)

孫叔敖還特別簡樸,妻不衣帛,馬不食粟,家裡窮得叮噹響。他死了以後,老婆孩子需要自己砍柴燒火。於是那個“優孟”又出來了,穿着孫叔敖的衣裳,戴着孫叔敖的帽子,搞了個模仿秀,對楚莊王又唱又跳。

楚莊王嚇了一跳,以爲老孫又復活了,請他繼續當官。“孫叔敖”唱到:“不想當官了,不想當官了。當個貪官吧,家財萬貫,奴僕成羣,可是鬧不好會殺頭。當個清官吧,一貧如洗,死後老婆孩子沒個立錐之地,唉呀呀…………”(看來這個矛盾早就有了)……)

楚莊王趕緊撫卹孫叔敖家屬,給了其子女一塊封地。這就是所謂“優孟衣冠”。

這也反映了楚莊王熱愛文藝,是宮廷戲劇的贊助商。而希臘在晚了一百年以後,更有了“三大悲劇家”,祭神的日子裡,出現了萬民圍觀《俄底普狄浦斯王》、《美狄亞》的熱鬧場面。

大結局——或者說遠遠沒有結局

公元前十一世紀到公元前八世紀,西周的浮光掠影,在本書的第一章已魚貫而過;公元前七世紀的風雲變幻和粉墨登場的君王將相,則緊鑼密鼓,是本書的主題。

在我國偉大的歷史長河中,公元前七世紀是偉大中的偉大者,美好中的美好者。當我們把這個銷隕於遠古的公元前七世紀,鉤出沉暗的水面,我們看見春秋五大恐龍象像五彩流星一樣劃過湛藍的夜空——齊桓公,宋襄公,晉文公,秦穆公、楚莊王,各領一時風騷,光芒垂照宇宙。

齊桓公以其王道風範,北驅山戎,存衛復邢,南平召陵,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成爲高山仰止、不可逾越的一矗豐碑。宋襄公以其仁,獲得他不可替代的歷史地位。晉文公以其智,南擊狂楚,西卻強秦,維護了中原的衣冠文化。秦穆公以其公益精神,誠樸憨厚,扶助晉國,獨霸西戎。楚莊王則是我們此世紀最後一位寵兒,兼具“絕纓會”上的恢弘氣度,又有問鼎中原的霸略雄心,把楚文化這顆歷史明珠,發揚光大,餘波一直推動和滋養到未來的兩漢時代。

在這一百年裡,大的戰役出現長勺之戰,泓水之戰,假虞滅虢之戰,韓原之戰,城濮之戰,崤之戰等等。超羣絕倫的堅強人物有楚成王、晉獻公、楚武王、楚文王,周襄王,還有其他可愛人物如晉惠公,魯桓公,魯莊公,齊襄公,衛懿公,以及晉靈公、鄭靈公、陳靈公(這三個活寶),還有活寶第四蔡哀侯。

這一百年的慷慨悲歌人物,有長於論戰的士人曹劌,不顧而唾的元帥先軫,年少多智的王孫滿,年中多智的狐偃、陽處父,年老多智的蹇叔、百里奚;長於治國的管仲、子文、趙衰、趙盾、孫叔敖;搖脣善辯之士甯戚、屈完、呂飴甥、燭之武;將星子玉、先軫、先且居、孟明、荀林父;不怕死的猛士曹沫、鉏麑、鬻拳、解楊、杵臼、程嬰(儘管這倆是杜撰的);以及美女文姜、息嬀、夏姬、宣姜、驪姬、齊姜,以及壞蛋易牙、慶父、優施、屠岸賈等等,還有可憐人急子、申生、南宮長萬、裡克、荀息、介子推等等,以及部分色鬼和變態(他們也是歷史舞臺上所不可或缺的)。

我們這個名單羅列到這裡,再說下去還得十幾號人物。

這一百年裡的政治,天子勢弱,政出諸侯,新興大家族不斷使得權力下移,國君與私門的鬥爭極爲殘酷,被弒的國君以十數記,反過來,被滅族的大家族也十數記。

行政方面,井田制、采邑制逐步瓦解,土地租賃、實物地租制,郡縣幹部委派制,文武分制逐漸成爲時尚。軍事方面,宋襄公那種“仁義之師”的正規陣地戰,被奇變戰術和伏擊、圍殲、偷襲等新戰術所取代。戰車以外,更具殺傷力的獨立步兵編制和步車混合編制開始萌生。冶鐵業也在萌發,“鐵”字在史書中開始出現,南方鑄劍業蓬勃發展。魯國人甚至觀測到哈雷彗星。

文化方面,詩歌音樂都在發生轉變,“下里巴人”那種小調式的鄭衛之音,取代了帝王雅樂,獲得大流行。生活方面,則已經開始吃到晚飯了。(呵呵。)

當然,所有這些變化,都是孔老頭子所看不慣的,也都是人類蹣跚進步史上所需要大書特書的!

附錄大事年表(公元前770——前593年)

公元前大事

770年周平王東遷洛邑。秦襄公護送平王東遷有功始被封爲諸侯,並賜岐西之地。虢公翰立王子餘臣子攜,稱攜王,週二王並立。

769年鄭武公滅鄶而有其他,鄭亦東遷。

767年鄭滅東虢。

762年秦文公至渭(水)之會而營邑之。

760年晉文侯殺攜王餘臣,周王室統一。

750年秦武公伐戒戎,敗之於岐,遂收周餘民,地至岐,岐以東獻周。

745年晉昭侯封其叔成師於曲沃,號桓叔。曲沃邑大於翼。

743年鄭莊公封弟共叔段於京,京大於國。

741年楚蚡冒目旬卒,弟熊通殺太子而代立,爲武王。

739年晉大夫潘父殺昭侯而迎立曲沃桓叔,晉人敗桓叔,立孝侯,晉由是分裂。

733年衛桓公黜其異母弟州籲,州籲出奔。

731年晉曲沃桓叔卒,子魚單立,是爲曲沃莊伯。

724年晉曲沃莊伯伐翼,殺孝侯,晉人敗莊伯,立孝侯弟爲鄂侯。

722年魯史《春秋》記事自此年始。鄭莊公平共叔段之亂。段奔共,衛爲之伐鄭。鄭莊公率周及虢師伐衛,開諸侯伐他國之始。

720年周桓王欲授虢公政以分鄭伯之權,周鄭交惡。

719年衛公子州籲殺衛桓公,自立爲衛君。衛州籲聯宋、陳、蔡之師圍鄭東門。秋、衛、宋、陳、蔡、魯之師敗鄭徒兵。衛殺州籲,立宣公。

718年晉曲沃莊伯率邢、鄭之師伐翼,周亦助莊伯。晉鄂侯奔隨。秋,曲沃莊伯叛周,周討曲沃。晉立鄂侯子光翼,是爲哀侯。

717年鄭莊公朝周,桓王不加禮遇。

716年晉曲沃莊伯卒,子稱立,是爲曲沃武公。

715年周桓王任命虢公爲周卿士,分鄭專權。

714年宋不朝周,鄭以王命伐宋。鄭大敗北戎。秦遷都平陽。

713年秋,宋聯衛蔡之師攻鄭,鄭大敗三國之師於戴。

712年鄭滅許。鄭莊公率虢師攻宋,大敗宋師。

711年鄭、魯易田結盟。

710年宋華督殺殤公。

709年晉曲沃武公伐翼,虜晉哀侯。晉人立哀侯之子爲君,是爲小子侯。

707年周桓王奪鄭莊公政,莊公不朝王。周以王師及虢、陳、蔡、衛國之師伐鄭,戰於長葛,周師大敗。

706年北戎侵齊,鄭師救齊,大敗北戎。

705年冬,晉曲沃武公誘殺晉小子侯。

704年春,晉曲活武公滅翼。冬,周桓王派虢仲立晉哀侯弟緡爲晉君。

703年秋,周卿士虢仲、芮伯、樑伯、荀侯、賈伯伐曲沃。

702年鄭、齊、衛之師攻魯,戰於郎,魯敗。

701年齊、衛、鄭、宋盟於惡曹。鄭莊公卒,太子忽立,是爲昭公。鄭公子突自宋人,鄭祭仲立突,是爲厲公。鄭昭公奔衛。楚敗鄙。

700年楚敗絞。

699年楚伐羅,羅與盧戎大敗楚軍。鄭、魯、紀之師敗宋、齊、衛、燕四國之師。

698年宋率齊、蔡、衛、陳之師攻鄭,入鄭城。

697年鄭厲公殺祭仲事敗,奔蔡。鄭昭公復位。鄭厲公入櫟,宋助其守櫟。秦伐戎之彭戲氏,至於華山下。

696年宋、魯、衛、陳、蔡五國這師伐鄭。衛惠公被逐,惠公奔齊。公子黔牟被立爲君。

695年魯、齊、紀盟於黃。齊魯戰於奚,魯敗。鄭高渠彌殺昭公,立昭公弟子亹爲君。

694年齊襄公殺魯桓公。魯太子同立,是爲莊公。齊襄公殺鄭子亹,祭仲立亹之弟子嬰爲君。周公黑肩欲立王子克謀殺莊王事敗,莊王殺黑肩,王子克奔燕。

690年齊滅紀。

689年楚始都郢。齊率魯、宋、陳、蔡之師爲衛惠公復位伐黔牟。

688年衛惠公入衛復位,逐黔牟。楚文王伐申又伐鄧。秦滅邽冀之戎,於其他置縣。

687年秦置杜、鄭二縣,又滅小虢。

685年公子小白自莒先入齊即位,是爲齊桓公。齊桓公任管仲爲相。管仲進行“相地而衰徵,參其國而伍其鄙”等改革。

684年春,齊伐魯,戰於長勺,齊敗。楚攻蔡,虜蔡侯。齊滅譚。

681年齊、宋、陳、蔡、邾會於北杏,議平宋亂。齊滅遂。宋背北杏之盟。

680年齊會周、陳、曹之師伐宋,宋請和。鄭厲公自櫟入鄭,殺子嬰復位。楚滅息入蔡。

679年齊桓公會宋、陳、衛鄭之君於鄄,齊始稱霸。晉曲活武公殺緡侯並翼,晉統一。

678年齊以鄭攻宋,背鄄之盟,會宋、衛之師攻鄭。齊、魯、宋、衛、陳、鄭、許、滑、滕之君盟於幽。曲沃武公被周王室命爲諸侯,是爲晉武公,建一軍。楚滅鄧。秦武公卒,初以人殉。

677年秦遷都於雍。

675年楚文王率師敗巴、伐黃,得疾而卒。周子頹作亂,逐周惠王。

674年鄭厲公奉周惠王歸。王居於櫟。

673年鄭厲公、虢叔殺王子頹,周惠王復位。惠王賜鄭虎牢關以東地,賜虢公酒泉地。

672年陳公子完奔齊,爲工正,田氏始。普獻公攻驪戎,滅其君,獲驪姬姐妹歸。秦勝晉於河陽。

671年楚成王派使聘問魯國。始與魯國。

669年晉獻公平亂,盡殺羣公子,晉從此無公族。

667年齊會魯、宋、陳、鄭之君盟於幽,鄭、陳服於齊。周以齊桓公爲侯伯。

666年齊桓公以王命伐衛,敗衛師。晉獻公使公子申生、重耳、夷吾出居。楚攻鄭、齊、魯、宋救鄭,楚退兵。

664年山戎侵燕,齊伐山戎以救燕。

662年赤狄侵邢。

661年齊救邢,敗狄師。晉獻公作兩軍,滅耿、霍、魏,以耿、魏封趙夙、畢萬,趙、魏後漸大。

660年赤狄滅衛,殺懿公。齊桓公立申爲戴公,後申卒,文公立。

659年赤狄攻邢,邢潰。齊、宋、曹之師救邢,敗赤狄,遷邢於夷儀,爲之築城戌守。楚伐鄭,齊會宋、魯、邾、鄭之君於檉,謀救鄭。

658年齊率諸侯修築楚丘,遷衛。晉假道於虞以伐虢,取虢都下陽。齊、宋、江、黃盟於貫。冬,楚敗鄭。

657年齊桓公會宋、江、黃於陽谷,與魯會盟,謀攻楚。

656年齊桓公以齊、魯、宋、陳、衛、鄭、許、曹之師伐蔡攻楚。諸侯與楚盟於召陵。秋,齊率諸侯之師伐陳,陳請和。

655年晉獻公殺太子申生,公子夷吾、重耳出奔。齊桓公會宋、魯、陳、衛、鄭、許、曹之君於首止,與周太子盟,以定太子鄭之位。晉滅虢及虞。楚滅弦。

654年鄭文公逃首止之盟,齊率諸侯伐鄭,圍鄭新城。楚圍許救鄭,諸侯解鄭圍以救許,楚還帥。許服於楚。

653年齊攻鄭,鄭請和。齊會宋、魯、陳、鄭於字母。

652年齊桓公會魯、宋、衛、許、曹之君及陳世子與周大夫於洮,以固圍襄王之位。

651年齊桓公與宋、魯、衛、鄭、許、曹之君及時王使盟於葵丘。晉獻公卒,齊桓公、秦穆公共立晉公子夷吾爲君,是爲晉惠公。

650年齊、許伐北戎。晉惠公亂臣裡克。晉背秦約,秦晉失和。

649年周王子帶引揚拒、泉皋、伊洛之戎入王城,晉秦伐戎助襄王復國。

648年齊率諸侯築楚丘外城以備狄。楚滅黃。周襄王討王子帶,王子帶逃齊。齊桓公使管仲平戎於周,使隰朋平戎於晉。

647年伊洛之戎逼周,淮夷擾杞,齊桓公會魯、宋、陳、衛、鄭、許、曹之君於醎,謀戌周、遷杞。秋,諸侯之師戌周以備戎。

646年齊桓公率諸侯修築緣陵城,遷杞。

645年楚伐徐。齊、宋、魯、陳、衛、鄭、許、曹之君盟於牡丘。諸侯救徐。秦攻晉,戰於韓原,晉大敗,秦俘晉惠公,後釋之。晉作“爰田”、作“州兵”。秦晉盟於王城。

644年狄侵晉。戎患周,齊桓公再徵諸侯兵戌周。冬,齊桓公會魯、宋、衛、陳、鄭、許、邢、曹諸侯於淮,爲鄫築城以抗淮夷,未果而還。

643年魯滅項。齊桓公卒,諸公子爭立,易牙立公子無虧,太子昭奔宋。

642年宋襄公率衛、曹、邾之師平齊亂,齊人殺無虧,太子昭即位,是爲齊孝公。鄭始朝楚。

641年宋襄公執滕君。宋、曹、邾盟於曹南。宋使邾以鄫君祭社,又圍曹。冬,魯、蔡、楚、鄭、陳盟於齊。秦滅樑。

639年宋襄公會楚、齊於鹿上,欲爲盟主。宋、楚、陳、蔡、鄭、許、曹等國君主會於盂,楚執宋襄公並伐宋。諸侯盟於薄,楚釋宋襄公。

638年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宋攻鄭,楚救鄭攻宋,戰於泓,宋師大敗,襄公傷。

637年宋襄公卒。

636年秦穆公送晉公子重耳回國即君位,是爲晉文公。晉文公殺懷公,平晉亂。周襄王召狄師攻鄭取櫟。周王子帶與狄師攻襄王,襄王奔鄭居氾,遣使告難於晉、秦、魯等諸侯。

635年衛滅邢。晉文公平定王子帶之亂。周襄王賜晉陽樊等四邑,晉拓黃河北南陽之地。秦伐下鄀,下鄀降。

634年楚滅夔。

633年楚會蔡、鄭、許圍宋。晉作三軍。

632年晉伐曹、衛以救宋。晉合宋、齊、秦之師與楚師戰於城濮,楚敗。晉文公盟諸侯於踐土,周襄王與會,命文公爲“侯泊”。晉作三行以御狄。

631年晉盟周使,魯國君,宋、陳、齊、秦、蔡之大夫於翟泉,謀伐鄭。

630年狄攻齊。秦、晉圍鄭,鄭大夫燭之武退秦師,秦、鄭結盟,晉退兵。

629年晉作五軍以御狄。狄圍衛都楚丘,衛遷都帝丘。

628年晉、楚講和。冬,晉文公卒。

626年秦襲鄭國不成,滅滑還軍。秦晉戰於崤,秦敗。赤狄侵齊。白狄侵晉,晉敗白狄,獲白狄子。晉與楚師夾汦而軍,未戰而歸。

625年秦攻晉,戰於彭衙,秦敗。晉會魯、宋、陳、鄭於垂隴,謀攻衛。晉、宋、鄭、陳之師伐秦,取汪及彭衙。

624年晉、宋、陳、衛、鄭伐沈,沈潰。秦師渡河攻晉,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秦封殽屍而還。秦遂霸西戎。

623年楚滅江。

622年楚滅九及蓼。秦人人下都。

621年晉趙盾始掌國政。晉襄公卒,晉卿爭立新君,狐射姑奔狄。

620年晉趙盾立晉靈公。趙盾拒秦師,敗秦師於令狐。晉會齊、宋、衛、陳、鄭、許、曹之君盟於扈,趙盾主盟。

618年楚穆王伐鄭,鄭與楚和。楚伐陳,陳敗楚,懼而請和。

617年晉伐秦,取少樑。秦伐晉,取北怔。楚會鄭、蔡、陳之師伐宋,宋服楚。

616年楚伐麇。長狄侵齊,又攻魯,魯敗狄於醎,獲長狄鄋瞞部酋長僑如。

615年楚執舒、宗之君圍滅巢。秦晉戰於河曲,秦師退。

614年魯朝晉,鄭、衛請魯爲之求和於晉。

613年晉趙盾會魯、宋、衛、鄭、陳、許、曹之君同盟於新城。趙盾平周公閱與王孫蘇之訟。

612年晉入蔡。齊伐魯,魯告難於晉。晉會諸侯於扈,謀討齊,齊賂晉,諸侯之師乃還。

611年楚、秦、巴滅庸。

610年晉趙盾以宋殺昭公命晉、衛、陳、鄭之師伐之,宋賂晉,四國之師乃還。鄭、晉換人質而盟。

608年楚攻陳、宋、晉救之,戰於北林,晉敗。

607年秦伐晉,圍焦。晉會宋、衛、陳之師攻鄭,楚救之,晉退兵。晉趙穿殺靈公,立成公,趙氏專權。齊、衛滅長狄。

606年楚莊王伐陸渾之戎,至洛,陳兵周境,問鼎輕重。

605年楚內亂,莊王滅若敖氏。

603年赤狄侵晉,圍懷及邢丘。

602年來狄攻晉,取向陰之禾。晉成公會宋、魯、衛、鄭、曹之君於黑壤。

601年楚滅舒蓼,與吳、越結盟。晉郤缺主國政。

600年晉會宋、衛、鄭、曹之君於扈。陳不與會,晉伐陳。

598年楚、陳、鄭盟於辰陵。衆狄疾赤狄奴役服於晉。楚乘陳亂滅陳,以之爲楚縣,後復陳國,立陳成公。

597年楚、晉戰於邲,晉大敗。鄭、許君朝楚。楚滅蕭。晉、宋、衛、曹盟於清丘,謀討鄭。

596年晉因邲之敗罪先縠,滅其族。

595年宋殺楚使申舟,楚圍宋。

594年楚圍宋九月,宋與楚結盟。晉滅赤狄潞氏。魯初稅畝。

593年晉滅赤狄甲氏及留籲、鐸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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