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有一次開常委會談到督城城市規劃時關昊引用一位經濟學家說過的話:一個城市,想搞好整體發展規劃,領導得少說話,多聽專家的,少一點長官意志,多一點民主意識。這段話,當天晚上被夏霽菡記錄到“關書記語絲”中了。
現在想來,這個來督城不足一年時間的市委書記,其實心裡早就裝着一幅督城今後發展的宏偉藍圖,他目前做的只是基礎工作,這幅藍圖有可能將在下一任或者更遠一任領導班子的手中展現。
最後,古局長把一份文件交給她,笑容可掬地說:“小夏,恭喜你了,你有兩篇篇作品在錦安獲一等獎後,被推薦到省裡參評,同時獲得省新聞工作者協會和省女記者協會評選的好新聞一等獎、女記協一等獎,還有一部專題片榮獲錦安市“五個一工程獎。”
她接過文件看了看,面露喜色,但還是謙虛地說:“沒有古局的栽培,沒有督城大好的形勢,哪有這麼多能獲獎的素材呀?”
古局長欣慰地笑了,他非常欣賞夏霽菡這個不張揚的性格。這麼踏實、本份、求進的年輕人現在可不多了。
他看着夏霽菡沉靜的笑容,心裡突然就咯噔一聲,天啊,她低頭微笑時的摸樣,怎麼這麼熟悉,這個清晰的影像藏在他心中快三十年了,始終揮之不去。
單勇這時奪過文件,他驚呼道:“不得了,不得了,厲害,你要請客啊?還有於婕、劉梅、還有……咱們督城這麼多獲獎的啊?不次於市臺!”
“怎麼讓別人請客?好像沒你什麼事似地?”古局長對着單勇慍怒地說道。
單勇明白古局長話的意思,因爲夏霽菡兩篇稿子的後面都掛着自己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說:“這裡沒我的事,都是小夏的心血,再說,我一個男的,怎麼獲了女記者協會的獎了?”
他這一說,夏霽菡和古局長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由得笑了起來。
古局長喜笑顏開地說道:“是啊,這次無論在市裡還是省裡,督城在廣電系統中獲獎篇數居縣級臺第一,而且還都是大獎。所以市臺就把今年的頒獎儀式挪到咱們這來了,準備元旦過後就召開大會,關書記和趙書記都回來了,我這一兩天得抓緊跟領導彙報。”
聽古局長說要跟關昊彙報,夏霽菡的心裡涌起一股暖意,同時又有幾分自豪和驕傲。
“小夏,你是哪兒的家?”古時盯着夏霽菡問道。
“古局,您都問過我好多次了,我的老家是江蘇。”夏霽菡不由的笑了,真奇怪,古局總問她是哪兒的家。
“哦,是嗎,我真是老糊塗了,你是江蘇什麼地方?”嘴上說自己老糊塗,可還是追問着。
夏霽菡笑了:“無錫江陰下邊的一個小鎮。”
“家裡還有什麼人啊?”古時記得這句話好像他也問過。
夏霽菡微笑着說:“我只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很早就不在,我爸是回鄉知青,我媽是北京知青,他們都在鄉中教學。”
“你媽是北京知青?”古時的眼睛一亮。
“是啊,因爲有了爸爸和我她就放棄了返城的機會。”夏霽菡說道。
“那你怎沒回北京,知青的子女是有照顧的。”小單急不可耐地說。
“我們在那邊挺好的,後來考上Z大,即便有政策我來北京幹什麼?當年媽媽都沒回來,她離不開爸爸和我,那麼我就能離開他們?顯然不會,再說,北京是別人的北京,我們在江南小鎮挺好的。”夏霽菡說。
“那你最終還是離開他們了。”單勇說。
“那不一樣,我是嫁人,不是拋開他們另尋前程,再說是他們看好的人。”顯然夏霽菡對單勇的話感到有些委屈。
“小夏,你媽媽姓什麼?”古時問。
“我媽媽姓敏。”
古時的心一震,他無需再問其它了,這個姓本來就少,如果姓敏,必定就是她。
“古局,您不也是北京知青嗎,興許認識小夏的媽媽?”單勇說道。
“北京知青多了,再說我是在北大荒插隊,小夏媽媽是在江蘇。”古時掩飾着內心的不平靜,說完,就翻看着桌上的筆記本,不再理他們。
夏霽菡覺着古局有些心不在焉,就和小單走了出來。
一週後,在快下班的時候,夏霽菡接到了關昊發來的短信,說:“祝賀!晚上請你。”
她的心兒歡快的跳動起來,紅暈,飛上臉頰,估計是他接到了來自古局長的彙報。她壓抑着內心的激動,拒絕了他的邀請,因爲他剛回來,肯定有許多事要等着他處理,就回道:“等你忙過這段再說。”
他很快就回道:“真是好孩子。”
她調皮地一笑,回道:“多謝擡愛。”
他沒有再回,肯定非常忙。
由於晚上田埴要回來,她下班後去超市買了麪條,天氣寒冷,田埴最愛吃熱鍋面了。
可是,都七點多了,田埴還沒回來,她就給他打了電話,好半天,他才接通。
“喂,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了,今晚不回家吃了,有幾個同學。”
她的嘴又撅了起來,剛想說什麼,就聽到有個女人叫他,顯然,是李麗莎的聲音。
“你自己吃吧,掛了。”匆忙中,田埴收線。
她暈,整個通話過程她居然沒撈到說話的機會,又是破同學聚會,又是那個李麗莎。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田埴他們同學聚會的次數頻繁起來了,而且每次都有李麗莎。她沒有女人吃醋的習慣,但擱不住這個名字總是在耳中出現。
她莫名的有些煩躁,但同時又氣惱自己的鼠肚雞腸,她對田埴是放心的,她清楚自己在田埴心中的位置,她有這份自信。想想也就釋懷了,於是,打開電視,轉了一圈,沒有自己可看的節目,就又關上,開始寫稿。剛鋪上稿紙,手機就傳來小狗汪汪的叫聲,是短信。
她打開手機一看,心就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是關昊,他很少晚上給她發短信。
“你在幹嘛?方便出來嗎?”
“有事嗎?”她回到。
“我在外環北路上。”
外環北路,也就是緊靠她家小區的路上,她低頭回到:“他出去和同學吃飯去了。”
“我在路邊等你,有話說。”口氣一貫的不容抗拒。
夏霽菡想了想,回到:“改天吧,我要寫稿,你也該早點回去休息吧。”
等了半天,他都沒再回信,夏霽菡心理亂糟糟的,無心寫稿,洗完澡後,就把自己拋到牀上,想到海邊她和關昊之間的談話,她的心就會不平靜。
眼望着天花板,腦海裡走馬燈似的放映着和他相識以來的一切影像,她才發現:“關昊”這個名字已是這樣的深深植入她的心裡,融入她的意識中,稍微一牽動,就會心海翻騰,就會隱隱作痛。
他們倆人的確是不可救藥的彼此愛上不彼此痛苦着。
躺在牀上的夏霽菡,忽然就想起這樣一段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知情因何而起,又豈能一往而深,不知情之所起,是魂之已出矣。
想她和關昊就這樣無緣由的愛上了,彼此相吸,按說這是人生的緣分,但是這份愛卻又是那麼的沉重,以至於什麼時候想起,心裡都是沉甸甸的。
心緒亂糟糟的夏霽菡就這樣睡着了,朦朧中,關昊一雙溫熱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着,所到之處,都給她帶來奇異的感覺,她不禁嘟着嘴,呢喃地囈語着,輕喚着他的名字,哪還顧得上那麼多的禁錮,她抱緊了他的腰,讓自己更緊地貼在他的身前,他熱情似火,她嬌媚如花,只爲愛人盡情地綻放,極盡溫柔地向所愛的男人展示自己最妖嬈的魅惑。
從巔峰跌落下來後,意識漸漸恢復,她聞到了強烈的酒精味道,而且一邊躺着的分明是田埴。
她皺皺眉,掐了一下自己的臉蛋,剛纔明明是……
羞愧,充盈了她的內心。
痛苦的淚水,順着眼角流出,她慌忙擦掉,在心裡哀嘆一聲:哦,我的愛人啊,爲什麼你們如此折磨我!
一番激戰過後,田埴轉過身,紅着眼睛,看着夏霽菡:“醒了嗎?”
“嗯。”她應了一聲,依然閉着眼。
“你剛纔好……好瘋狂啊!”他說。
她沉着臉,不理他。
“生氣了?”田埴說道。
她仍然閉着眼睛,不說話。
田埴俯起身,看着她說:“你是不是沒吃飯?”
聽他這麼一問,想起給他買的麪條,想起關昊約她出去的短信和她夢中的激情,複雜的淚水再次流出。
田埴慌亂了,連忙給她擦去淚水,說:“對不起,我去給你找點吃的。”說着就要起身。
她一下拉住了他,順勢將自己的身子軟軟的貼在他的身上,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頭埋在他的懷裡,她試圖找到剛纔的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