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跟她說:“哪能隨便找醫院看,想我四十多歲的人,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了孩子,就衝這麼辛苦的盼望,也不能隨便找家醫院,怎麼也要去個專科醫院啊。
丁一笑了,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個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口,邊吃邊說道:“行啊,只要不去江燕的醫院,去哪兒都行。”
“呵呵,其實我提前已經給江燕打電話了,但是沒說你懷孕了,我是跟她諮詢你能不能近期懷孕這個問題着,她說最好等半年以後,因爲你上次流產並非外力所致,所以,你在這麼短時間又懷孕了,我們是必須要去醫院檢查的。”
丁一急忙問道:“你這樣說,她會不會誤認爲我懷孕了?”
江帆說:“應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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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鬆了一口氣,偎在了江帆的懷裡,舉起手裡的蘋果,遞到江帆的嘴邊,江帆咬了一口,摸着她的肚子說道:“希望這次是個健康的寶寶。”
聽他這麼說,丁一嘆了一口氣。
江帆低頭看着她,說道:“嘆什麼氣啊?”
丁一說:“本來上次醫生也跟我說,要半年以後才能要小孩,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而且,你幾乎天天都在喝酒,我又在這麼短時間懷孕了,說真的,爲什麼總是蹭着不去醫院做檢查,就是心裡也好擔心,如果我們有準備,計劃一下,最起碼你要戒酒纔對,你說這萬一……”丁一沒敢往下說。
江帆抱着她,用了一下力,說道:“你擔心的沒錯,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去檢查。”
“我是說要是萬一呢?”
“要是萬一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做掉,以後我們就好好計劃一下,不過這種情況概率很低,我相信我們的寶寶是健康的。”
“你怎麼知道?”
江帆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說道:“他告訴我了。”
丁一笑了,說道:“說得跟真的似的。”
“當然,父子連心嗎?那天晚上長宜打電話來,問起我們結婚的事,我當時差點沒告訴他你懷孕的事,後來想了想還是低調點吧,就沒告訴他。”
儘管江帆沒有告訴彭長宜,丁一還是急了,說道:“在結婚之前,我不許你告訴任何人。”
江帆說:“那結婚後呢,早晚別人也知道,你的肚子是瞞不住別人的。”
丁一臉紅了,說道:“結婚後再說,反正現在不許說。”
“好,聽你的。”江帆說道。
丁一看了一下表,開開電視說道:“看我今天的表現如何?”
江帆說:“不看。”
丁一問:“爲什麼?”
“要我說實話嗎?”
丁一的心緊張起來,衝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江帆說:“說心裡話,我替你緊張。你在上邊直播,我在下邊緊張,唯恐你出錯。”
“我出過錯嗎?”
“正因爲沒有出過,就更怕出錯,天下沒有不出錯的主持人。”
他這樣說,丁一理解。陸原哥哥就曾經跟她說過:別人看你的節目是享受,我看你的節目是折磨,唯恐你出了不該出的差錯。
這時,正好在播江帆現場指揮拆違的那條新聞。
江帆專注地看着,直到那條新聞播完。他呼出一口氣。丁一看着他,就見他眉頭是微微皺起的。
丁一將最後一口蘋果吃完,說道:“拆違不順利嗎?我聽我們的記者回來說你發火了?”
江帆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啊,不順利是我提前就料到的事。”
江帆說着,就站起身,從衛生間裡拿出一塊溼毛巾,遞給丁一。
丁一接過毛巾,擦着手說道:“很難嗎?”
“任何工作都有難的一面,何況是在動別人的利益。”
丁一擦完手,重新將毛巾遞給他。
江帆沒有立刻將毛巾送回,而是放在茶几上,說道:“好了,到家不談工作。你去洗個澡休息,我一會要起草給文件。”
丁一握住她伸過來的手,說道:“拆違,的確是個動了別人利益的工作,會牽動方方面面的問題,你要權衡好各方面的關係纔是。”
江帆笑了,說道:“放心,對於這項工作我心裡有數。別看在現場我發火,有些樣子必須是要做的。”
丁一不懂,但他知道他的夫君不是周林,況且他們也不是一個性格,江帆最起碼對這項工作的難度是有心理準備的,提前也是充分評估後才實施的。
但是她仍然擔心,問道:“會不會得罪許多人?”
江帆笑了,說道:“你是不是因爲在路上我跟你說了那麼多安全問題,你就擔心了?”
丁一說:“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我聽記者回來說你發火了,就有點擔心了……”
江帆握住她的手,說道:“放心,我心裡有數,我知道該怎麼做。眼下就是個別幹部有些不得力,無法和我做得心有靈犀,工作本身沒有毛病,只要一視同仁,不優親厚友,工作就是再難,也有做完的時候。”
丁一懂他的意思,按說,拆違領導小組是常務副市長鮑志剛負責,一段時間以來,鮑志剛跟江帆配合不錯,那麼他所說的個別幹部,指的是什麼人呢?
想到這裡,丁一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了彭長宜,就說道:“如果科長在就好了,只有你們倆才能做到心有靈犀一點通,何不把他調來,保證會是你得力的左膀右臂。”
江帆“哈哈”笑了,摸了一下她的腦袋,說道:“你這個小腦袋瓜,居然替我想到了調彭長宜來,不錯,不錯。”
丁一沒有笑,說道:“可行嗎?”
江帆說:“沒什麼不可行的,只是,我剛來閬諸,不好攙和人事上的事,再說了,從外地調人,那可不是簡單的事。首先要省裡同意才行。”
丁一說:“他眼下也是省管幹部,省管幹部是全省通用糧票。”
江帆說:“我忘了,你在組織部呆過,程序你懂。”
“那是。”丁一自豪地挺着腰板說道。
這是,江帆的電話響了,江帆拿起電話一看,就衝丁一“噓”了一聲,他小聲說道:“是樊部長。”
丁一一聽,就悄悄地溜進了臥室,騰出空間讓他打電話。
等丁一從臥室走出來準備去衛生間洗澡的時候,她意外發現,客廳裡沒了江帆,她擡眼望向書房,就見書房透出光亮,門虛掩着,江帆在裡面說話,但說什麼她他聽不清楚。
丁一知道他和樊部長肯定是在說重要的事,就踮起腳,進了浴室。等她洗完澡,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江帆還在書房打電話。
丁一就回到臥室,鑽進了被窩。儘管眼下已經是春天了,但北方的春天停了暖氣後,夜間還是很冷,有倒春寒一說。她從牀頭櫃裡拿出暖水袋,出來灌滿了熱水,放進被窩裡。
這時,他聽到了江帆的咳嗽聲。
丁一知道江帆最近工作忙,而且天乾物燥,容易上火。每天晚上他回來後,都有喝茶的習慣,儘管他有秘書,渴不着,但她還是喜歡在家給他泡杯茶。
想到這裡,她走出臥室,來到客廳,給他泡了一杯烏龍茶,端進了書房。就見江帆一手拿着電話,嘴裡不停地“嗯”着什麼,一手正用手揪着嗓子,見丁一進來了,他伸出長臂,接過茶杯,就放到嘴邊,丁一“燙”字還沒出來,江帆就喝了一口,燙得他皺着眉頭嚥了下去。看了丁一一眼,故意呲牙咧嘴地用手按着胸口。
丁一知道燙着他了,但奈何於正在聽樊文良的電話,江帆不好吐出來,只得嚥了下去。丁一心疼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轉身出去,又給他兌了一杯溫水。端到他面前。江帆就輕輕地喝下半杯溫水。然後就聽他說道:“您說的我都記下了,這段時間,我一直想找你聊聊,有些事也想聽聽您的意見……”
也不知樊文良在電話裡說了什麼,江帆“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我傳真給您的材料您看了嗎?”
丁一一聽,就悄悄走了出去。因爲她知道,江帆只要和樊文良通電話,一般時候時間都很長。
她重新回到臥室,鑽進了被窩,被暖水袋捂過的地方非常暖和。
有過了十來分鐘,江帆才進到臥室,他搓手說:“冷嗎?要是冷的話就開會空調。”
丁一搖搖頭,說:“太燥。我用了暖水袋,不冷。”
等江帆洗漱完畢鑽進被窩後,他靠在牀頭上,閉着眼睛發愣。
丁一不放心,依偎在他的懷裡,說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江帆睜開眼睛問道:“沒有,剛纔電話打的時間有點長,樊部長說了好多話,我要在腦子裡重新梳理一下。”
儘管江帆這樣說,但丁一還是感到了江帆有心事,她不想打擾他的思考,就將頭埋在他的臂彎裡,閉上眼睛不做聲了。
事實上,江帆最近一段工作的確是太緊張,真正融入到閬諸的權力核心中,他才真正意識到了什麼叫盤根錯節,什麼叫錯綜複雜。儘管這是官場常態,但江帆還是不得不認真思忖,嚴肅對待。
剛纔,他跟樊文良聊得最多的就是閬諸行政辦公大樓的事。話還得從前幾天說起。
江帆在工作之餘或者需要換腦筋的時候,喜歡站在辦公室大玻璃幕的窗前,居高臨下看外面的風景。這天,他又來到玻璃幕窗前,目光就被行政辦公大樓停車場上一排排的小轎車吸引住了。他便讓秘書叫來了財政局的局長白福生。
白福生敲門進來,見江帆站在陽臺處,就說道:“市長,您找我?”
江帆回過身來,看着白局長的禿腦頂說道:“是啊,老白,過來,看看。”
白福生走到窗邊,順着江帆的目光看下去,除去前面的停車場,他沒有發現有什麼好看的地方。
江帆指着下面說:“老白啊,你看,下邊這些都是咱們的家當吧?”
白福生有些不解,問道:“您是說那些車輛嗎?”
“是啊。”
白福生再次向下邊看去。就見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排放整齊的高檔小轎車,這些,都是閬諸各局委辦頭頭腦腦們的公務用車。
財政局長不知市長爲什麼讓他看這些車,但多年官場的歷練,他知道市長絕不會是讓他來看風景的。
果然,市長又問道:“老白,閬諸有多少輛公車,你能算出來嗎?”
“這個……沒有統計過。”
幾分又問道:“那麼,是不是每年這些公車消耗的資金也沒有統計過吧?”
財政局局長有些尷尬了,他說:“這些,的確沒有統計過,下來我們派專人來做這項工作。”
財政局局長說的是實話,閬諸到底有多少輛公車,一年的費用有多少?沒有人詳細統計過,也沒有辦法統計。那麼多的單位,每個單位都有好幾輛車,小轎車越野車麪包車,全市有十一個區縣,各個區縣又有十多個鄉鎮和十多個直屬單位,只要是個單位,就會有領導,有領導就會有專車,有辦公用車,小到一個鄉鎮長,縣裡的科局長,大到縣領導,都有自己的專車,全閬諸市有兩百多個單位,十一個區縣市,全部統計下來,肯定數字大得驚人。
白福生是閬諸市一個老牌的局長,自打參加工作起,就沒幹過別的工作,一直在財政局工作,從一給小科員做起,一步步幹到了局長的位置,除去警衛和司機這兩個後勤崗位他沒幹過,財政局內部所有的崗位幾乎都幹到了,他爲人低調刻板木訥,不善言談,工作一絲不苟,按說他這個性格是對付不了那麼多如狼似虎的各個局長們,但出人意料,老白總是能夠以柔克剛,你多急也沒用,就是火上房了他也不急,沒錢就是沒錢,有時就是市長髮話也不行,不能動的錢就是不能動。所以,他熬走了幾任市長和書記,但他一直都還在這個崗位上。縱觀整個閬諸市,能幹到他這個年頭的讓還真不多。
他木訥但卻不傻,從市長問話中,他隱約地感到了市長此時想的是什麼,就說:“這個儘管沒有經過專門的統計,但要是算算也不難。先算鄉鎮級的。全市共有137個鄉鎮,每個鄉鎮至少有三輛車,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鎮長各一輛,外加一輛公務車,有的鄉鎮計生辦還都有專車,條件好的鄉鎮副職們也都有專車,這個暫且不算進去,鄉鎮這塊就是411輛。縣市直機關按30個算的話,四大班子一二把手們都有自己的專車,包括黨政兩個辦公室,機關各個部門,縣裡各個直屬部門,這樣算的話,少說也要在五千多輛。一個車一年費用三萬,全市就要花費將近兩個億。另外,這還只是保守數字,好多單位還有二層機構,加上這些二層機構,每年消耗的錢數應該接近三個億……”
白局長髮揮了職業天性,他最後又一個縣一個縣地較爲精確地估算,江帆沒容他口算完,就打斷了他,感慨地說道:“老白啊,別算了,讓你這一算,我的後脊樑骨怎麼直冒涼氣啊!”
老財政局局長也苦笑了一下,說道:“市長啊,別說您冒涼氣,我都不敢往下算了,三個億就已經嚇倒我了,哪知這一細算……”
江帆裝過身,向白局長伸了一下手,示意他坐下來,親自給老白倒了一杯水,說道:“你算賬有功,來,潤潤嗓子。”
白局長趕忙起身接過水杯,他喝了兩口,放下,看着江帆,半天才說:“市長,您叫我來就爲這事?”
江帆笑了,說道:“老白啊,我找你來,不光是爲這事,還請你算算這幾棟辦公樓一年的費用。”
這個倒是沒難住老白,他立刻就向江帆伸出一根手指頭。
江帆說道:“一共一千萬?”
白福生笑着搖搖頭,說道:“是一棟。”
“一棟?”
“是啊,您看,我給您算。”老白沉了沉說道:“咱們這個行政辦公區,一共三棟樓,每年每棟辦公樓光電費這一項就要五百萬左右,加上物業費周邊綠化費亮化費辦公樓外部的清潔費和平時的各種的維護費,哪年不得七八百萬?三棟樓每年的費用我算過,沒有兩千五百萬拿不下來,這還是保守數字。”
江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財政局局長繼續說:“當時造規劃的時候我就曾經跟佘書記私下提過,我說,也可能我沒有站在領導的角度上考慮問題,也可能我對城市形象和政府形象問題認識不到位,但是建這麼好的辦公區,費用肯定也就好上去了。不說別的,就說一年的電費沒有一千萬拿不下來。實際入住這段時間以來,要遠遠高於我當初說的一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