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埴不停的勸着她,要她冷靜,還說現在醫療技術這麼先進,肯定會能治好爸爸的病的。
坐在那裡,她泣不成聲。
爸爸媽媽是她頭上的天,是她可以躲避任何災難的安全島,無論她委屈了痛苦了,他們的懷抱是她最終棲息的港灣。
如今,給她頂着天的擎天柱就要垮了,別說是媽媽,她都感到了莫名的恐慌和悲痛,淚水沿着消瘦的兩頰,洶涌流出,瘦弱的肩膀由於嗚咽在不停的抖動着。
田埴終於忍不住了,他心疼的走到她跟前,把她的頭擁在自己的胸前,剛纔的怒火早就煙消雲散,這個女人仍然是他的最愛。都是自己不好,辜負了她,辜負了她父母對自己的囑託,於是,他也哽咽着說:“菡菡,我陪你回老家,明天就走。”
夏霽菡掙開他的懷抱,站起來,流着淚對他說:“謝謝,你趕緊把我送回去,我要回家給媽媽打電話······”
最後幾個字她是哭着說出來的。
田埴看到夏霽菡就像躲避瘟疫一樣跳開,心裡有一絲傷痛,但他也不好做什麼,本來嗎?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夫妻了。
他痛苦地說道:“菡菡,在督城,只有我跟你最近,我仍然是你的親人,也仍然是你最信賴的人,有什麼困難記得和我說。”
聽了他的話,她的淚水流的更猛了,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透過淚眼,向他點點頭。
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田埴心疼極了,這是他見過她流淚最多、最悲傷的一次,不由得再次把她抱住,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她睜開他的懷抱,衝他搖搖頭,就開門走了出去,走出了她生活了兩年的家。
看得出,這家裡的擺設還跟她離去時的一樣,沒有任何的改變,而且顯然田埴經常回這裡,因爲沒有那種久無人居住的樣子和清冷的氣息。
回到出租屋,她已“太晚了”爲由,把田埴關在了門外。 立刻換上了手機電池,給家裡掛了長途。
“是菡菡嗎?”居然是爸爸的聲音。
她一時語塞,竟不知說什麼好了。
“菡菡,怎不說話呀?”爸爸的聲音在女兒的耳中永遠是那麼的親切、陽光。
“爸——”想到爸爸的病,想到有一天可能再也聽不到這聲音了,她竟然泣不成聲了。
“怎麼回事的?菡菡,爲什麼最近打電話總是哭哭啼啼的,是不是小田欺負你了?”爸爸肯定是想起了春節那兩次打電話她抑制不住的哭泣。
“沒有的爸。”她吸了吸鼻子。
“沒挨欺負就好。是不是你媽媽告訴你我肚子里長東西你不放心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爸爸居然自己說出這件事。自打她記事以來,她就沒記得爸爸爲什麼事動過肝火,總是這麼不急不慢,心態永遠的波瀾不驚,永遠的達觀。
“是的爸爸,我好擔心你的呀!”她故意撒嬌。
“這有什麼擔心的呀,長了就去割掉,不過我剛剛查了資料,這囊腫可以不做手術,有的時候是可以被身體吸收的。”爸爸說。
囊腫?看來媽媽的欺瞞成功了。她不禁又有一股淚水淌出,強忍住悲痛說道:“不對的爸爸,必須要做手術的,因爲是長在腎裡,囊腫也不行,有可能要癌變的,所以必須聽醫生的,要切除。”
“呵呵,好的,我聽女兒的,切掉它。”爸爸輕鬆的笑了起來,又說道:“菡菡,醫生說這是個小手術,所以你和小田都不要請假回來,要聽話。”
“不成的爸爸。”淚水完全模糊了她的雙眼,她說不下去了。
“必須聽話,否則爸爸生氣。你們回來沒用,照顧我有你媽媽,做手術有醫生。我跟你說,現在這些庸醫呀就知道做手術,你說腎上長個東西就要連我的整個腎都要切除,切除是最笨的治療辦法,三流四流的醫生都會,往下切東西誰都會,往上長東西他們就都不會了。所以,你不要擔心。”爸爸反而在勸她。
“不成的爸爸,我要把你接北京來做手術。”她哭泣着說。
“跑那麼遠幹嘛?縣城做不了我去無錫,無錫做不了我去上海。會做闌尾炎手術的都會做我這個,我剛纔不是說了嗎?從身上切東西容易,要是讓他們給我長上點東西恐怕有難度。你說對吧?呵呵。”爸爸溫雅的笑着說。
聽爸爸這麼說,她也破涕爲笑。爸爸永遠都是這麼幽默平靜。
“菡菡,怎麼兩天找不到你?”這時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我……我出差了,手機沒電了。”她想起田埴給她找的理由。
“奧,菡菡,小田跟你說了是吧?我想讓他去無錫做手術,他偏說就在當地做,你勸勸他。再有,做手術的時候能回來就回來,媽媽心裡也好緊張的呀!”夏霽菡理解媽媽,從來家裡的事都是爸爸做主,媽媽沒爲過日子犯過愁,遇到這種事,肯定是心裡沒底。
“媽媽,我明天就去請假。”
“不行,別讓菡菡回來,小敏,你怎麼回事呀?孩子們那麼忙?”從電話裡就聽見了爸爸在埋怨媽媽。
“菡菡,先掛了,要不他該跟我急了。”媽媽掛了電話。
按說,親人得了重病,一般情況下是不易當着本人的面探討病情的,但是夏霽菡一家就不同了,他們向來都是把幸福和快樂甚至是困難擺在明面,彼此做到心知肚明。
但這次顯然是媽媽隱瞞了爸爸的病情。失去了家裡主心骨的支持,可想而知媽媽有多無助,這纔不得不給自己打電話。
這時,電話又響了,她以爲是媽媽,吸了一下鼻子說:“媽媽——”
“是我。”
她一驚。
“我回來就給你打電話,不是關機就是佔線,你要再不接我就直接去找你了,你在給家裡打電話嗎?”關昊一口氣地說道。
她抹了一下眼淚,用濃重的鼻音說道:“有事嗎?”
“萏萏,怎麼了?”顯然,關昊聽出了她聲音裡的異樣。
“沒事,想家了。”她的眼淚又出來了。
“呦嗬,挺大的孩子總想家?而且一想就哭鼻子,拜託,你可千萬別給我生個愛哭的寶寶呀?”關昊在挪揄着說。
她也笑了,她從來不善於開這種玩笑,想了想說道:“我可能要請假回家。”
“家裡有事。”關昊敏感的覺察出她的不對勁。
“嗯,爸爸病了……”眼淚又流了出來。
“萏萏,別哭,知道是什麼病嗎?”他明白了,難怪電話打了那麼長時間。
“腎癌。”說完又哭了。
他沉默了一會,安慰她說道:“想必已經確診了是不?只要沒擴散,以現在的醫療水平就沒有多大問題。你把病情給我詳細說一下,我諮詢一下其他的醫生。”
夏霽菡淚流滿面:“我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知道,這還是媽媽昨天打電話跟田埴說的,剛纔因爲爸爸在旁邊,有些話她也沒細說,我也不好再問。”
“我先了解一下。”他說着掛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關昊又打來電話,他說:“萏萏,家裡還有其他人沒有?”
“沒有,就媽媽。”她還在抽泣。
“奧。”說完,他又掛了電話。一會兒,電話又打了過來:“萏萏,給家裡打電話,明天有人有車到家裡去接他們住院,是上海腫瘤醫院的。如果是癌,必須儘早切除。等手術的時間定下來後,我再陪你去上海看他們好嗎?”
夏霽菡一聽愣住了,等反應過來後急忙地說道:“不用不用,這太麻煩了,爸爸說就在當地做,又不是什麼大手術,再說你濫用職權會讓別人鑽空子的。”
關昊一聽就“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道:“傻孩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呀?那是上海,是全國都有名的腫瘤醫院,你是不是把我當做了上海市委書記了?承蒙你看得起,不過我這輩子懸了,哈哈——”
夏霽菡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又說道:“還是不好,又是車又是人的,你這陣勢再嚇着他們,他們問起我怎麼說呀?”
夏霽菡說的是事實。關昊想了想說:“顧不了那麼多了,你如果讓他們自己去上海治療,他們肯定不去,會考慮到花銷,地方的醫療條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惡性腫瘤的切除手術要求是很高的,這我不說你應該也聽說過,救命要緊,你就別考慮那麼多了。想辦法跟家裡說,今晚就讓他們做準備。”
他說的有道理,但怎麼跟家裡說呀?她還在猶豫時他又說道:“你就說是一個朋友幫忙找的最有權威的專家,病人一般都迷信專家。”
嗯,這個理由還充分一些。
“另外可能的話跟媽媽單獨說,家裡有現成的錢就拿着,沒有就先不帶,明天務必跟車走,不能再往後拖。”他又進一步囑咐到。
“嗯。”她答應着,立刻覺得心裡有了底,不像剛纔那麼孤獨無助了。
“萏萏,來我這裡好嗎?我去接你。”關昊沉沉地說道。
“不了,我這就給家裡打電話,一會告訴你。”她說道。
一要打電話又爲難了,專家的事可以說是朋友幫找的,那這車這人怎麼說呢?算了,還是關昊說的對,救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