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笑了,對電話那頭的寇京海說:“領導們請你。 ”
寇京海小聲說道:“你這傢伙,想要我的命嗎?我敢讓江市長和王書記請我?”
彭長宜說:“對命不敢興趣,對你腦袋上方的東西感興趣。”
“少來,回頭再跟你算賬,說,去哪兒?”寇京海顯然沒興趣跟他逗下去,他要弄清車上到底坐着什麼人。
“去哪兒?”彭長宜重複了一句他的話,就看向江帆和王家棟。
王家棟說:“讓他下樓,先上車。”
彭長宜說道:“你先下來,別開車了,我們到門口了。”
寇京海聽聽見了王家棟說話,趕緊說了一聲:“好的,馬上下去。”
他們剛把車停好,寇京海夾着包就到了門口。
彭長宜下了車,拉開後面的車門,跟王家棟說:“您請前排就坐吧,儘管那是秘書的位置,也比在後面擠着強。”
寇京海一看,說道:“我開車去吧,讓領導們擠着不合適。”說着,就往回走。
江帆說,“回來,你開車誰喝酒啊?王書記您前排吧,我們三個擠點就擠吧。”
寇京海回過身,趕忙說道:“我開車也喝酒,大熱天跟領導擠着不禮貌,再說了,您那襯衣太白了,我怕給您蹭髒了。”
彭長宜衝着他的背影說:“別把自己秀的跟勞動者似的。”
王家棟笑了,就說:“開就開吧。”
寇京海開着車就出來了,也不問去哪兒,直接就開到了前面,沿着國道向北駛去。
彭長宜說:“嘿,還很自信,也不問問去哪兒,就往前開?”說着,掏出手機就要跟他聯繫。
王家棟說:“跟着他就是了。”
江帆笑了,說道:“呵呵,的確自信。”
他們跟着他下了國道,然後一路向西。
王家棟問彭長宜:“他這是去哪兒呀?”
彭長宜故意說道:“不知道。”
王家棟顯然不相信,說:“你們天天一塊泡,能不知道?”
彭長宜樂了,說道:“好長時間沒在一塊泡了,這些日子,都在認真、深入、深刻領會整頓精神,沒有時間聚。”
王家棟說道:“竟是屁話!”
江帆笑了,說:“學習還是有必要的,現在去哪個單位,保證都能找到人。”
“是啊。”王家棟說:“有的時候,該敲打也得敲打。”
彭長宜說:“鍾書記在南嶺縣,呆了十多年了,也沒有太大的起色,冷不丁就把他弄到了經濟發達的地方當書記,也不知道上級是怎麼想的?”
江帆說:“不要這麼說,鍾書記還是有工作思路的,最起碼他知道黨委的抓手在哪裡。”
王家棟看了一眼江帆說:“我希望他抓住該抓的,不該抓的別抓。”
江帆聽出了王家棟話裡的意思,他笑笑,說道:“哎,書記沒有不該抓的。”
王家棟笑了,說道:“江市長,我今天記住你的話了,如果書記抓了不該抓的,你可不許抱怨。”
江帆笑了,說道:“他抓了不該抓的正常,真有了那一天我抱怨一下也正常。”
王家棟覺得江帆比開始的時候成熟多了,成熟的有些可怕。在鐘鳴義任亢州市委書記這件事上,他和樊文良有一段探討的話,王家棟也發出了像彭長宜剛纔那樣的感嘆,誰知樊文良說道:“家棟啊,想想你對彭長宜的用意,人同此心啊。”樊文良這句話讓王家棟琢磨好長時間,似乎領悟到樊文良這話的深意,於是說道:
“江市長,你能這麼想太難得了,他願意抓就去抓,願意怎麼抓就怎麼抓,我們每個人只要做好本職就行了,許多事有人主動抓甚至爭搶着抓是好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終究不是壞事。”王家棟一語雙關的說道。
“事實是,今天上午已經把我叫去了,詢問廣場建設項目的事。”江帆說。
在今年的政府報告中,所列出的大事要事中,其中就有完成城市中心廣場規劃和立項工作。這項工作有關部門正在抓緊做。所不同的是,這項工作是和整個城區改造聯繫在一起的,年初預定的是以城市中心廣場爲一個點,輻射周邊,預計利用五年時間完成整體改造工程,把亢州建成一個具有中等城市發展水平的經濟強市。
當初這個方案形成的時候,江帆聘請了北京專家經過多次論證後,又經常委會反覆研究決定才形成的方案,最後報經錦安市委市政府批准後,才決定在今年正式啓動。這個項目將成爲本屆政府的中心工作內容。
王家棟說:“他是什麼意思?”
“他說他看了規劃和設計,認爲眼下啓動這樣一個大項目時機和條件還不成熟,這樣一個小城市,建這麼一個大廣場浪費不說,城區改造工程太龐大,牽扯到了各方面的利益,說能不能暫緩啓動?”
“你怎麼答覆的?”
“我說,這項工作從規劃到圖紙成型,當時都是經過國家權威設計部門整體規劃和論證的結果。是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反覆提案的結果,是在廣大市民的呼籲聲中才立項的,廣場的面積都是經過反覆測算和按照未來20年城市人口增長需要而定的。我們總不能建了一個廣場,十年以後就讓它變成街心公園吧,城市建設就要有這種遠景規劃,這不是頭腦發熱,這是科學,但是這話我沒跟他說,我說這是經過了常委會反覆研究和討論後才形成的最後決議,而且,拆遷工作都快進行完了。”
“然後呢?”王家棟問。
江帆說:“然後他說常委會的決議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嗎?他這麼說我就無話可說了。我從上學到參加工作,是個很尊重程序的人,我認爲常委會就是一個地方最高的權力機構,你可以對規劃方案進行修改,甚至否定,但不能蔑視常委會的決議。”
“你怎麼答覆的他的?”王家棟仍然緊問道。
“呵呵,王書記啊,我沒有答覆的興趣了,他說暫緩啓動,那麼全年工作就會很清閒,政府工作剩下的就是應付一些日常事務,我能說什麼?感覺是兩股路上跑的車,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我還是想有時間跟您請教請教呢?”江帆說道。
王家棟笑了,說道:“江市長客氣了,你怎麼能跟我請教?你有知識有學問……”
不等他說完,江帆就打住了王家棟的話:“王書記,咱們之間用不着這些虛套的東西吧?”
王家棟笑了,說道:“我也是尊重程序的人,你是市長,怎麼好跟我說請教啊?”
江帆說:“您是校長啊?”
王家棟哈哈大笑,說:“那是樊書記挖苦我時才這麼說。”
江帆認真的說:“但是爲什麼偏偏我真就這麼認爲。”
王家棟說:“在你和鍾書記之間,我可能是個旁觀者,有些事情可能更清楚一些。我不攙和你們的事,但是我提醒你一點的是,合作,是最大的政治。在一些不觸犯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問題上,讓讓步無所謂。我這些話是拿不到檯面上的,完全是關上房門自家人說的話,千萬別用黨性和原則丈量,其實,你已經在朝着這個方向努力。”
江帆點點頭,說道:“合作沒問題,只是眼下廣場徵地即將結束,而且馬上要進入招標階段,怎麼個緩法,我想不通。”
“以我之見,鍾書記內心可能也未必真想緩,也許,過問一下是真。”王家棟說。
江帆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有道理。”
王家棟這樣說也是有所指的,鐘鳴義曾經讓張懷單獨跟他彙報城市總體規劃的事,還一竿子扎到建委,瞭解目前城市建設進展情況。按說書記關心政府工作無可厚非,但就是他這些做法讓人不舒服,特別是容易讓基層的幹部想入非非,造成匪夷所思的影響,這一點,作爲班長的鐘鳴義就極爲的不講究,如果是樊文良,絕對不會這麼做。王家棟剛纔說江帆已經在朝着這方面努力,意思是指他後來知道這些後,還勸黃金,說:“既然鍾書記關心城市建設問題,有事就多跟他彙報,取得他的理解和支持,這樣工作纔好辦。”不管江帆說這話是發自肺腑還是不得不這樣說,都表明江帆是個明白人。明瞭說,是從工作大局出發,有整體觀念,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暗了說,江帆也知道擺在自己面前的路該怎麼走,怎麼才能走好。所以,他感到江帆的確有大局觀念,相比之下,鐘鳴義就有些小氣。
王家棟分析的不錯,江帆就是這麼想的,儘管鐘鳴義來亢州,翟炳德沒有單獨跟他說過什麼,但是自己的夢自己做,這一點他還是清楚的。聽了王家棟的話後,他深有體會的說道:“嗯,我別無選擇,人生哪能都那麼幸運,剛一出道,就遇到了樊書記和您這樣的政治園丁的栽培,我估計,以後不會有了。”
“哈哈,你要拍樊書記的馬屁我沒意見,怎麼把我也捎上了?”王家棟儘管嘴上這樣說,但是江帆的話他聽了心裡很舒服。
江帆說道:“我這是真心的,如果這麼說的話,我以後就是受點氣也能接受,因爲好人哪能都讓你遇上?”
王家棟手指着江帆笑了,他笑的很開心,說道:“我這兩下子糊弄彭長宜還行,糊弄不了市長你啊!”
“您老也別謙虛了,遇到您和樊書記這樣的政治前輩,的確是我們的榮幸。要說糊弄的話,江帆希望以後被您多多的糊弄。”
王家棟感覺江帆這話不是虛套,事實也確如他所說,無論當時出於什麼動機,在跟江帆合作上,樊王聯盟都是支持江帆的,這一點江帆自己也清楚。王家棟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在你面前不敢以前輩自居,要說經歷可能會比你多點,這是事實。經歷的多,看的就多,體會的就深,不是有句話叫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能吟,這話用在官場上同樣適用。我就跟長宜說過不止一次,千萬不能因爲遇到一個不好合作的人就抱怨,就唉聲嘆氣,甚至消極,這些都是不對的,等將來你總結經驗的時候,恰恰需要拿出來好好總結的正是這些你認爲不好合作的人,甚至是對手,在跟他們的鬥智鬥勇中,最能激發你工作靈感和鬥志。所以有人就說了要感謝你的敵人,當然,我們現在沒有敵人,只有對手。敵我的結果是必須有一個要滅亡,而對手的結果是必須有一方要妥協,妥協,有的時候就是最大的勝利。如果你這樣想,你就不會痛苦,不會心裡難受,也不會消極。其實對你們年輕人來說,只有多遇到幾個難纏的對手,你才能進步,才能快速的進步。少抱怨,這一點一定要注意,抱怨多了,就容易亂了你的心智和步調,就會聽到一些許多都不該聽的話,有的時候還容易失去正確判斷事物的能力。這一點我覺得江市長你做的非常好,如果黃金在跟你彙報中,你只要稍微抱怨幾句,後果會是不一樣的,現在底下這些人,包括前面那個小子,都是屬猴的,甚至比猴還精,他們非常善於察言觀色,天天琢磨誰跟誰這麼回事,怎麼討好你,不是特別摯交的人,千萬不能暴露自己的想法,非常容易讓他們鑽了空子,到時就會被動。可是官場中的人,尤其是主政一方的人,你周圍又不能沒有這些人,紅花還得綠葉陪呢,何況我們的工作還需要這些人去幹呢。”
江帆說道:“的確是名副其實的政治園丁、校長,您說的太對了,聽了您的話,我是受益終生啊!”
王家棟笑了,說道:“江市長的園丁在更高層。”
江帆愣了一下,沒有完全意會。
王家棟又說:“說個笑話。原來在老縣委辦公的時候,因爲是平房,耗子橫行,每年政府滅鼠的錢就是一大筆。但是這些耗子相當精明,只要發現同伴吃了鼠藥後,絕不會再有同伴去吃。我就從家把老伴兒養的兩隻貓抱來了,這兩隻貓是母子關係,小貓還在吃奶,你就看吧,老貓捉了老鼠後,它並不急於咬死,而是交給小貓玩耍,供它練習本領用,這招近乎我們現在部隊的軍事演習,既沒有危險,也練了兵。所以我說,江市長的園丁在高層。”
江帆聽了王家棟的話後,陷入了沉思,儘管他還不能完全認同他的說法,但是他的話開導了他,使他更加清楚自己目前的定位。
坐在前邊的彭長宜說道:“真是太精彩了,一不留神,我當了旁聽生。”
王家棟說:“剛纔的話,同樣適合你,你跟那個任小亮也一樣,你們面臨的都是一個問題,那就是合作。其實,我也是經過許多錘鍊和打擊才悟出合作的重要。原來,我最不怕的就是鬥爭,我這人先天就有一種好鬥的天生,越鬥越興奮。我跟範衛東從文革鬥到今天,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呵呵,現在都沒臉說出來了,天天被一種鬥爭的激情興奮着。你們跟我叫校長,其實我的校長是誰?是樊書記。我這人怕的就是尊敬,人家一尊敬我,我就沒脈了。我鬥走了幾任書記了,沒想到樊書記降服了我,樊書記不溫不火,對我一尊敬,我就沒脾氣了。範衛東就不懂得這點,我曾經跟他主動示好過,但是他不領情,不懂得尊敬,我總想教育他,讓他知道官場上有鬥爭也有合作,估計我是教育不好他了,老朽了,哈哈。”
江帆和彭長宜沒有笑,他們都知道王家棟不惜拿出自己多少有些不光彩的一面,目的就是想跟他們闡述一個道理,那就是合作是必須的,鬥爭是其次的。
王家棟繼續說道:“我今天跟你們年輕人賣弄了這麼多的道理,不是說我王家棟有多能,有的時候,合作比鬥爭更重要。我可是不惜犧牲我的隱私我的陰暗心理,就是想讓你們倆明白一個道理,這話我跟兒子都沒說過,跟你們倆可是掏心窩子了。”
江帆伸出手,說道:“江帆謝謝您。”
王家棟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說道:“只要你們不嫌棄我這老朽,我願意跟你們抖落抖落我這點存貨。”
江帆明白,眼下王家棟也是向他表明了一種姿態。江帆不傻,他當然不願失去王家棟的輔佐。就說:“您的存貨都是積澱下來的精華,該抖落就抖落吧。”停了停又說道:“我現在就想請教您一個問題,如果鍾書記說暫緩廣場建設,我該怎麼做?”
王家棟想了想說:“廣場建設項目不能更改,更不能取消,暫緩,就意味着你對市民的承諾要打折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這樣做的目的……”王家棟頓了一下說道:“我可能是以小人之見度君子之心了,他干預這個項目,就是有自己的目的,這個目的也許是經濟上的,也許是政治上的,那麼你能做的就是讓利不讓步,我說的讓利包括政治層面和經濟層面上的讓步,因爲這個項目拆遷已經完成,沒有暫緩的理由。你們還年輕,要打政治仗,不要打經濟仗”
彭長宜說:“他那麼馬列……”彭長宜沒敢往下說,因爲在他面前的是市長,是市委副書記。
沒想到王家棟聽了他這半截話笑了,說道:“呵呵,看問題不能看那麼表象,表象的東西往往是不真實的。”
“受益匪淺,受益匪淺啊!”江帆感慨的說道,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他們到了閬諸市的豐順縣境內,王家棟一看,說道:“這小子把咱們帶到這裡有什麼好吃的?”
彭長宜笑着,不言聲。
王家棟又說:“江市長,看見了吧,不抓整頓行嗎,這個地方你來過嗎?”
江帆搖搖頭,說道:“沒來過。”
“這不得了,這麼遠的地方他們都能鑽得到,可想而知,平時把大部分時間都放在研究吃吃喝喝上了。”
江帆笑了,說道:“您說的對極了,我也這麼認爲。”
說着話,寇京海的車停在了路邊一處小店門前。只見這家店面一點都不起眼,普通的平房,鋁合金門窗,上面有五個大字:馬家特色薰乳鴿,一目瞭然。
王家棟和江帆都沒有立刻下車,顯然走了這麼遠的路,就到這麼一家跟街頭早點攤沒什麼兩樣的飯店吃飯,心裡有落差。這時,寇京海來到車前,拉開了後門,說道:“請領導們下車吧。”
江帆剛要下車,王家棟說道:“你小子帶我們走了這麼遠的路,就到這麼一家路邊店吃飯,你當我們是大車把式啊?”
寇京海趕忙又轉到他這邊,給他開開車門,說道:“您先下車,看一看,嘗一嘗,再罵不遲。”
江帆也說:“您剛纔說什麼來着,他們整天不幹正事,就知道研究吃喝,肯定這個大車店有過人的地方,下車吧您。”說着,就下了車。
王家棟儘管嘴上這麼說着,人已經下來了。
進了小店,裡面面積不大,十來張餐桌,已經是一個開放的餐廳,裡面坐滿了人。他們來到後面一排被稱作雅間的平房,在外面洗了手後,進到一個八人臺的雅間。裡面很樸素很乾淨,多餘的東西沒有,就連四面牆壁都是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的裝飾物,一看這個店家就是不會擺花架子、樸素、實在,心無旁騖做生意的人。
寇京海說:“這個飯店只有一樣拿手菜,就是薰乳鴿,其他菜品很簡單,也很平凡,沒有什麼特別的香味,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味道,反正到這裡來吃,你記住的就是乳鴿,不是裝修,不是富麗堂皇,也不是漂亮的服務員,只有一個印象。”
江帆把王家棟讓到上座,自己坐在他旁邊,聽完寇京海的介紹後,說道:“高明。”然後跟王家棟說:“估計您要冤枉他了。”
王家棟說:“嗯,我都想吃了。”
彭長宜趕緊衝外面喊,:“上鴿子。”
兩隻切好、碼放的就像振翅飛翔的鴿子端了上來後,江帆和王家棟輕輕聞了聞,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香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肉香味。
王家棟說道:“嗯,不是想象的香氣撲鼻,真功夫應該在肉裡。”
寇京海說:“喝什麼酒?”
彭長宜說:“吃乳鴿,就得喝高度二鍋頭。”
王家棟說:“你拉倒吧,我兒子孝敬我的好酒都喝不過來,還喝二鍋頭,去,讓司機拿酒去。”
彭長宜說:“呵呵,就知道你車裡有貨。”
很快,司機拎上兩瓶茅臺。
江帆把兩隻玻璃杯往前面一推,說:“書記喝多少我喝多少。我對這鴿子充滿好奇,是香味聞不到臭味也聞不到,王書記,我先替您嚐嚐,好吃您再吃,不好吃您就別吃了。”說着,就要下手。
彭長宜趕緊說:“等等”,他一轉身,從旁邊的櫃裡拿出一沓薄膜手套,遞給江帆兩隻,然後每人發兩隻。
江帆跟王家棟說:“您老看見了吧,長宜還知道用手套?”
王家棟接着說道:“而且知道準確位置。”
江帆又說:“估計這活兒經常練,看來就咱倆沒來過呀。”
彭長宜笑了,他看了一眼正在低頭點菜的寇京海說:“你別一人把菜都點了,也不讓讓領導?”
寇京海看着他說:“你看哪有領導點菜的?再說了,領導對這個地方不熟悉,而且,對江市長和王書記的口味我比較瞭解,怎麼能讓領導幹這累活?難怪你不能進步。”
“哈哈哈。”
他這話一出,大家都笑了。
寇京海也意識到了自己這話的毛病,就尷尬的說道:“我這話好像有毛病,剛纔說的時候沒覺得,幸虧沒當着外人,不然人家就得說我不知自己姓什麼了?”
“呵呵,你現在是不是還不適應新身份,還以爲自己是副局長那時候了?”彭長宜這次並沒有奚落他,而是替他解釋。
王家棟和江帆又笑了,王家棟說:“必須適應,以後注意,別逮着什麼就說什麼,注意和同僚的關係,說不定有多少人不服氣呢?”
寇京海說:“哎呀,還是您理解我啊,今天我當着親人們說句真心話,早知道我是憑一個跟頭當上的一把,當初說什麼也不摔那一跟頭,不說別人,就是彭長宜我都惹不起,總拿這跟頭說事。”
王家棟說:“你這樣說我可不同意,彭長宜你們倆總是拌嘴,他巴不得找你的笑料,他絕不是惡意。”
寇京海說:“您老幹嘛呀,護犢子不能這樣啊?您也不怕我吃醋?”
“哈哈哈。”江帆笑了,說道:“京海,這醋你還真別吃,你看我,就不矯情。”
寇京海說:“無論我是摔一個跟頭還是兩個跟頭,那身上的符號也是顯而易見的,直到現在我那敬愛的範主任看見我也基本是目不斜視,視而不見。”
彭長宜一聽寇京海這麼說,就趕緊打岔,說道:“嗨嗨嗨,你看你還正經起來了?”說完,瞥了一下嘴。
江帆說道:“京海啊,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個跟頭,的確對我們每個人都有借鑑意義,真的。”
“對,的確有借鑑意義。”彭長宜附和着說道。
王家棟說:“你也沒必要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別管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的就是能貓!上位是關健,年歲不饒人。當官,有的時候就是要去求,要想方設法的去求。”
寇京海說:“您這話怎麼說的我脊樑骨冒冷氣啊?”
王家棟笑了,說:“我對事不對人,就你跟頭不足以成爲我總結的內容,只能算是機緣,是和鐘鳴義的機緣,如果是我,你就是摔十個跟頭我也不可能提拔你,所以,是個例,不具有普遍性。”
寇京海有些不自然,彭長宜趕緊說道:“我經常在想這個問題,當時你要是就地十八滾,是不是能提拔你爲處級幹部。”
寇京海衝他揮揮拳,說道:“就是你,經常讓我無處遁形。”
王家棟說:“京海,我覺得你應該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現在看你不是這樣,你心理負擔過重,我剛纔就說了,能抓到老鼠的就是能貓,好好幹,別辜負領導的希望。一直沒有機會向你表示祝賀,來,敬你。”說着,端起酒杯。
江帆說:“咱們共同敬京海,長宜,以後有關跟頭的話題不能說了,再說京海心理該不痛快了。”
彭長宜說:“我這是惡治,如果我不說,大家都不說,他心理就更沒底,總是瞎琢磨,說出沒毒。”
四隻酒杯碰在一起,各自喝了一大口。
寇京海擦擦嘴說道:“還真別說,當着外人我不說假話,儘管我堅信自己的能力,但是畢竟是不正當上位,的確想聽聽別人的意見,聽不到時心裡真的沒底。這一點彭長宜無條件的配合了我。”
王家棟說:“賤氣。”
江帆哈哈大笑,寇京海和彭長宜也笑了。
江帆戴上兩隻薄膜手套後又摘下了,說道:“還是用手吧,這樣原生態。”說着,把手套放一邊,就捏起一塊乳鴿,咬了一口,咂着滋味,跟王家棟說道:“您先嚐嘗,的確不錯。”
王家棟也加過一塊,嚐了一口後,說道:“不錯,不錯,沒白跑這麼遠。”
寇京海一聽兩位領導說不錯,心裡這才踏實了。其實,寇京海是個外粗內細之人,無論是從彭長宜的提醒和鐘鳴義秘書透露的消息來看,這個新任市委書記都是一個務虛的書記,他審時度勢,認爲自己比不過彭長宜,彭長宜背後有個校長在時刻校正他,他也比不過黃金,本來他就是半路“反水”,是在範衛東手下不吃香才轉而投靠在王家棟門下的,如果機遇相同的情況下,他是競爭不過彭長宜他們的,畢竟他們是嫡系,彭長宜三十多歲就已經是正科了,他四十出頭了,還是副科,所以,在跟彭長宜、姚斌和黃金的接觸中,他是有自卑心理的,也從未放棄過仰望星空的機會,鐘鳴義來了,他隱約感到這個新書記要在亢州建立自己的勢力範圍,就必須扶持起自己的力量,所以這段上班非常小心,去工地的次數勤了,跟焦太強他們打牌的次數少了,機會從來都青睞有準備的人,要說那一跟頭有身體原因,但也的確有自己心理的原因,這個只有他自己懂,跟別人是無法說清的,儘管彭長宜經常拿這個跟頭說事,不得不承認,他有時候說的很在理。有一次彭長宜把他說急了,寇京海爭辯說:感情你有校長呵護,我什麼都沒有,還不玩點新花招,博得領導的眼球?彭長宜當時笑着說:你還別拿實話當瞎話說。寇京海說:我從不掩飾自己的實話,當年我說周林是貧困縣的小破縣長,怎麼樣?你看他那做派,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家主兒。所以,不管怎麼樣,王家棟說的那句話最實在,能抓住老鼠的貓就是能貓。
“的確是美味,京海,我敬你。”江帆打斷了寇京海的瞬間聯想。
寇京海趕忙站起身,說道:“只要領導們喜歡這口兒,我就踏實了。”
王家棟吃完一塊乳鴿說:“我現在終於明白江市長說爲什麼香味聞不到臭味也聞不到了,原來所有的香味都浸到了肉裡,沒有一定時間的醃製是達不到這種境界的。”
江帆邊吃邊回味,說道:“的確如此,您嚼嚼那小骨頭,裡面都是滋味,的確有一套。”
彭長宜說:“俗話說,雞吃骨頭魚吃刺。讓我說,這小乳鴿的骨頭是最好吃的。”
寇京海看着他們笑了,說道:“是不是該喝口酒了?”
王家棟說:“你們喝,我吃。”
他根本就不理酒的茬,彭長宜看了一眼寇京海,說道:“要不,咱倆也吃?”
寇京海笑了,起身出去了,他跟服務員又要了兩隻乳鴿,手裡拿着一沓餐巾紙,每人發了幾張,江帆擦擦手,端起酒杯,說道:“來,咱們共同敬王書記。”
王家棟撲哧就樂了,端起酒杯,說道:“別,先敬京海吧,剛纔是你提議祝賀他,眼下這杯就當我提議。”
寇京海趕忙雙手捂着自己的臉說:“別寒磣我了。”說完,站起身,跟大家碰完後幹了一大口。然後說道:“說真的,我從來都沒想過這招也能當官。完全是歪打正着,你們想,大熱的天,我又蹲了半天了,這冷不丁的一起來,頭暈眼黑太正常了,結果,一不留神還成先進了,報紙表彰電視臺報道。前兩天報社又找我要採訪我,讓我一頓臭卷,把他們罵回去了。”
“哦,你怎麼說?”彭長宜問道。
“我說,你們有事幹沒事幹,沒事幹撓南牆去,別來煩我,還沒完沒了了!”寇京海又說:“人家都是憑本事上位,就我憑着一個跟頭上位,好歹我也七尺大老爺們,再總這麼宣傳我還在這地方這麼混?”
彭長宜認真的說:“習慣就行了。”
江帆和王家棟都不由的笑了。
彭長宜忽然想起丁一託他的事,就跟王書記說:“對了王書記,跟您打聽一個人,您知道鄒子介嗎?”
“知道,是你們北城區的。怎麼了?”王家棟說。
“呵呵,不怎麼,電視臺要採訪他。”
“他是農業局的幹部,當過副局長,後來就停薪留職,專業搞育種,很少在家,這個人都快被人們遺忘了,你一提我纔想起有這麼個人。”
江帆看了一眼彭長宜,說道:“我去省裡開會,聽農業廳的人說起過他,這人在家嗎?”
“在。”彭長宜說。
昨天晚上,江帆給丁一打電話,丁一就跟他說要準備畢業作品,想回來採訪鄒子介,當時江帆就肯定了她的想法,因爲在我國,除去那些拿着國家經費的人,在育種界,活躍着十多個像鄒子介這樣自費育種專家,並且很有成就。鄒子介在在省裡很有名氣,省外的知名度更高,有一次他去省裡開會,農業廳一個領導還問起過這個人,只是在當地幾乎沒人提起過他,江帆早就有意認識一下這個人,聽彭長宜說起這個人,他就說道:“長宜,你聯繫一下,我很想認識他,據說在全國育種界很有知名度。”
彭長宜說:“沒問題,我最近就會和他有接觸,到時我給您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