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克勤看出了江帆的擔心,而這種擔心明顯就是因爲裡面的丁一,他就找話說道:“江市長,您要是餓的話,就先吃點。
江帆“嗯”一聲,接過魏克勤遞到他手上的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裡,無心地嚼着,眼睛還是盯着衛生間的門看,然後又放下筷子,故意衝着衛生間大聲說道:“小丁,我們可吃了,你再不出來我們就吃沒了……”
他的話沒說完,衛生間的門就打開了,丁一臉色慘白地站在衛生間的門口,看着江帆。
江帆的心就是一咯噔,問道:“你怎麼了?”
丁一沒有回答,依舊看着江帆,似乎有些無力的樣子。
江帆急忙起身,走到她跟前,又問道:“哪兒不舒服嗎?”
丁一想說什麼,看了看魏克勤,嘴脣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魏克勤見狀急忙起身說道:“我去要熱牛奶。”說着,就走了出去。
見魏克勤出去了,丁一無助地看着江帆,眼圈漸漸紅了,一層霧氣瀰漫上眼眶……
江帆一看就慌神了,他看着她的腹部,說道:“是不是……”
不等江帆說完,兩串淚水就從丁一的眼裡淌出,她哽咽着說:“江帆……我,好像又沒有保護好他……”
江帆一聽,急忙推開衛生間的門,他就看到衛生間的紙簍裡,有兩團紅色的衛生紙,他大驚失色,急忙扶住了她,說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丁一抹了一下眼淚,說道:“我……現在沒有任何感覺,只是肚子有點陰痛,其它就沒有了……”
江帆扶着她坐在椅子上,說道:“這樣,我給你要了熱奶,你堅持一下,等老魏回來,你喝了牛奶咱們就走,去醫院。”
丁一抹了一下眼淚,衝她點點頭。
江帆長出了一口氣,看了丁一半天,纔拿起筷子,給丁一夾菜。
爲了不讓江帆過分擔心,丁一強迫自己把他夾的菜放進嘴裡,卻什麼滋味也吃不出了,在嘴裡毫無興趣地嚼着。
由於丁一年前有過一次流產的經歷,所以對她的這次出血江帆不敢小視,他立刻掏出了電話,就給江燕打了過去。告訴江燕,他們一會就到。
江燕說:“哥,我們剛從家裡出來,正在公園陪孩子,你們明天上午或者週一再來吧,這個檢查早一天晚一天都問題不大。”
江帆無法在電話裡跟她解釋,就怒氣衝衝地說道:“不行!你現在必須回單位等我們,一個小時後我們就到。”說完,不容江燕說話就掛了電話。
這時,魏克勤手裡端着一杯熱牛奶進來了,他擡頭看了丁一一眼,說道:“真是對不住了,餓壞了吧。”
丁一想起身去接牛奶,江帆伸手把她按在座位上,替她把牛奶接了過來。
江帆已經沒有心思吃飯了,他看着老魏,說道:“老魏,今天太倉促了,我們吃點就得趕快走。”
魏克勤顯然也意識到了他們有事了,就說道:“好,好,都怪我,那市長丁記者,你們趕緊吃。”說着,就起身拿起一副沒有用過的筷子,開始給他們兩個夾菜。
江帆制止住了他,說道:“老魏,不用客氣,今天的確有事,也沒有跟你聊痛快,改天我帶着人再來。”
魏克勤此時感覺到今天早上自己的的確確是冒失了,江帆有事,他早上就看出了,但是他苦於幾次約江帆不果,才登門求見他的,沒想到這一圈轉下來,居然這麼晚才吃中午飯,而且很明顯,丁一似乎身體也出現了不適,他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堂堂一個縣委書記,竟然只會憨笑,自己也忘了動筷了。
江帆爲了不讓魏克勤太過難堪,就拿起筷子,胡亂夾了幾口菜吃,看到丁一喝完了一杯奶,說道:“再吃點別的吧?”
丁一的臉色稍顯紅潤了,她看了看滿桌子的菜餚,沒有絲毫胃口,就衝江帆搖搖頭。
這時,服務員又端上了兩盤甜點,江帆說道:“老魏,把這兩份甜點給我打包,我們帶在車上吃,現在我們要趕緊走了,那邊有人等着急了。”
江帆說着,就伸手去扶丁一。
魏克勤見狀說道:“丁記者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我打電話叫醫生過來,這裡離縣醫院很近。”
聽魏克勤這樣說,江帆就看着丁一,徵求她的意見,說道:“要不要在這裡看醫生?”
丁一搖搖頭,說道:“不用,我沒事的。”
江帆說道:“那好,老魏,就不麻煩你了。你如果沒吃好的話,我們走後你接着吃。”
魏克勤搓着兩手說道:“今天的確是我莽撞,太對不起了。”
丁一拉着江帆的手,試着站了起來,還好,沒有上次那種血涌的感覺。她也顧不了影響了,任憑江帆握着自己的手,攙着自己往出走。
下樓梯的時候,江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丁記者,我看我還是揹着你下樓吧?”
丁一的臉紅了,小聲說道:“別開玩笑了,我沒事。”說着,就要自己走。
江帆哪敢讓她自己走,趕忙又扶住了她。儘管他的臉上掛着輕鬆的笑容,但他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輕心,時刻注意着丁一的一舉一動,唯恐她有不測。
旁邊的魏克勤徒張着兩隻大手,在旁邊護着丁一,手卻不敢碰到她。
江帆給丁一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扶着她坐了進去後,“砰”地一聲關好車門,快速地奔向另一側的車門。
魏克勤在一旁看着有點手足無措。
江帆看着他,說道:“你也上車吧,去開你的車去呀?”
魏克勤連忙擺手說道:“您就別惦記我了,我已經夠給你們添亂的了,我的車估計他們已經開回來了。”
他說着,就彎腰給江帆拉開車門,用手擋着車門上方,以免碰着市長的頭。
江帆說:“那好,我們走了。”
江帆一邊說着,一邊快速擰開點火開關,腳下一用力,車子就竄了出去。
魏克勤一直跟在江帆的車後,直到他們的車消失在大門口看不見了,魏克勤才低下頭,她沮喪極了,爲自己的冒失感到懊悔……
路上,江帆疾馳如飛,丁一在旁邊一個勁地提醒他:“小心,慢點,我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肚子也不疼,也沒有大量出血,來得及。”
江帆緊皺着眉頭,說道:“下邊出血多嗎?”
丁一說:“沒有感覺,跟上次徵兆完全不一樣。”
“肚子還疼嗎?”江帆焦急地問道。
丁一說:“沒什麼感覺,就是有點陰疼。”
江帆看了她一眼,見她的臉色好了許多,他拉過她的手,說道:“也許,我們應該去陽新縣醫院,我太遷就你了,現在後悔死了。”
丁一抽出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道:“我能堅持,除去肚子有點陰以外,真的沒有什麼不好的感覺。也許……”
“也許什麼?”江帆反問道。
“也許,沒有大礙,你不用着急。”
“已經見紅了,怎麼能說沒有大礙,好了,你閉上眼睛好好養養神吧,別說話了!”
江帆命令道,腳下的油門就又被踩了下去。
丁一緊張地說道:“注意安全……”
江帆沒有說話,而是不停地鳴着笛,閃轉騰挪,左右超車,疾馳穿梭在省道上。
丁一不敢再跟他說話,更不敢“閉上眼睛”養神,而是緊緊地攥着手,手心裡都被她攥出了汗。
等江帆趕到江燕所在的區醫院時,江燕早就焦急地等在診室的門口,她見哥哥扶着丁一走進來,就埋怨哥哥說道:“她都見紅了,你怎麼還讓她走着進來?沒看見門口有輪椅嗎?”
迎頭就捱了了妹妹的批評,江帆有些尷尬,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江燕沒再猶豫,跟丁一說道:“跟我來。”隨後,就拉着丁一的手走進了旁邊就近的一個診室。
江帆也要跟着進去,江燕攔住了他,說道:“我的市長哥哥,您老外面等——”
江帆怔了一下,就停住了腳步。
候診區,大多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大部分都是在老公的陪同來檢查身體的。這裡的人,大部分都在二十多歲,像江帆這樣年紀的人很少。江帆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看着那些年輕的爸爸們,他在心裡感嘆:真是老了……
在感慨的同時,他是多麼希望這次能成功地做上爸爸。想到這裡,他的腦海裡出現了陽新招待所的衛生間裡那團紙上的血跡和當時丁一慘白的臉色,他的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一個多小時了,丁一還沒出來,江帆就有點慌了,他掏出電話,想給裡面的江燕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又擔心打擾了她,正在他焦灼不安的時候,江燕出來了,丁一滿臉窘態地跟在她的身後。
江帆見狀趕緊走過去扶住丁一,說道:“情況怎麼樣?”
丁一不讓他扶自己,將他的手拿開,紅着臉,不說話。
這時,就聽旁邊的江燕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江帆問道。
江燕捂住了嘴,說道:“跟我來。”
江帆還是扶着丁一,跟在江燕的後面。
江燕來到一間大醫辦室,由於此時正好是下班查房的時間,當班醫生們都去病房了。江燕請哥哥坐下。
江帆不坐,說道:“你快點說,到底怎麼樣?”
江燕剛要說話,又“噗嗤”一聲笑了,她看了眼丁一,丁一的臉更紅了。
江燕笑着說:“哥,你是不是想孩子想瘋了?”
江帆怔了一下,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燕說:“我嫂子她根本就沒懷孕!”
“什……什麼?沒懷孕?不可能,我明明看見那個試紙是雙道槓,只不過一個顏色深,一個顏色淺,不信問你嫂子?”江帆看看江燕,又看看丁一。
丁一漲紅了臉,她低下頭,說道:“這次……可能是試紙不準,我真的沒有……”
江帆一聽,看着江燕,說道:“這個……還有不準的時候?”
江燕說道:“當然有不準的時候,臨牀中我們見得多了。”
聽妹妹江燕這樣說,江帆就問道:“爲什麼?”
江燕說:“一個是試紙本身的問題,可能過期;二就是檢測的時間問題,這兩點都有可能造成不準。首先,早孕試紙的確方便了孕婦自檢,但真的不是百分之百的準確,再有嫂子測試的時候是晚上,應該在早晨,最好用晨尿,一般用試紙自檢後,就該到門診做進一步檢查,以便確認是否妊娠。我們剛纔給嫂子做了兩項檢查,一項是化驗尿液,一項是超聲波檢查,的確沒有懷孕。”
“真的?”江帆仍然不相信。
江燕忍不住又笑了,說道:“哥,的確是沒懷孕,我騙你幹嘛?難道我不希望嫂子懷孕嗎?”
江帆仍然不死心,說:“那她之前的嘔吐和想吃辣的,還有那個……那個……你們女人的那個沒來又是怎麼回事?”
江燕說:“都是假孕現象。”
“假孕?”
“對,我們在臨牀上經常碰到,一點都不新鮮。”江燕說道。
“可是,她……”
江帆欲言又止。
江燕說:“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這也是女人生理週期出現紊亂異常的正常表現,只不過嫂子的表現時間長些,所以造成錯覺,我再強調一點,試紙只是一個輔助檢測手段,真要確診,必須來醫院接受正規檢測。”
江帆想了想,不由地噗嗤一聲笑了,他看着丁一,又看看妹妹,說道:“我還是搞不懂,比如那個……”
丁一知道她想說什麼,就嬌嗔地說道:“好了,別問了,都跟你說得很明白了……”
江帆看着丁一,笑了一下,說道:“是,你說的對,咱倆……哈哈……”
江帆本想說什麼,當着妹妹,下面的話就沒說出來,他笑了幾聲後,拍了拍丁一的肩膀,說道:“小同志,沒關係,繼續努力!”
江燕抗議地說道:“我說哥啊,留着你們的情話關上門再說吧,我問你,你們回不回媽媽家?”
江帆就把目光投向了丁一,徵求她的意見。
丁一立刻就不自然了,說道:“今天……這情況……要不還是改天吧?”
江燕笑了,爽快地說道:“我理解,要不你們改天再回吧,鬧了這麼一出,你們保證有一肚子的疑惑,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回去慢慢琢磨。不過哥我得告訴你,最好的最好,半年以後再懷孕,這樣也給子宮一個休養生息的時間。說真的,如果這次真是懷孕了的話,我還真是很擔心嫂子的身體和胎兒的健康。沒懷,我這心裡反而踏實了。”
江帆一聽,反駁她道:“敢情你兒子那麼大了,還不興我着點急嗎?”
“哈哈。”江燕又大笑起來,說道:“哥,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給你們幾本書看看,怎樣才能生出一個健康的寶寶。”
江燕說着,就從桌上拿過兩本書,放到哥哥和嫂子手上,說道:“好了,我要回家了,一家老小都等着我呢,我今天本來不上班,讓你們倆折騰得我還挺忙活。”
江帆這才說道:“燕兒,那就謝謝你啊,今天,我們先不回去了,改天專程回去看媽媽。”
江燕看着哥哥和丁一,怪嗔地說道:“知道啦,反正我們已經習慣你娶了媳婦忘了娘了。好了,我的確該走了,嫂子,記住我囑咐你的話,要想要一個健康的寶寶,給子宮一個休養生息的時間。”
江燕說着,跟他們擺擺手,就率先走了出去。
等江燕走出去之後,丁一看着江帆,江帆看着丁一,兩人忍俊不住,同時笑出了聲……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沉默了一會,江帆又一次噗嗤地笑了。
丁一尷尬地看了他一眼,怪嗔地說道:“不許笑,再笑我就生氣了!”
江帆笑着看了她一眼,說道:“我沒笑你,我在笑我自己。”
丁一知道他笑的內容,就說:“笑你自己就是在笑我。”
江帆說:“別那麼敏感,我的確是在笑我自己,想我這些天來,不敢碰你,弄得我緊張兮兮的,尤其是你剛纔衛生間出來的一霎那,我就是一咯噔,儘管我極力保持鎮靜,說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唯恐你再遭遇一次不測,就在心裡把老魏殺了一千遍一萬遍了,結果……哈哈,原來是我們虛驚一場!”
丁一卻沒有笑,只是嘆了一口氣。
江帆聽見她嘆氣,握過她的手,說道:“嘆什麼氣?”
丁一不解地說道:“我現在也搞不明白,怎麼會是這樣呢?明明檢驗的時候是弱陽的,用這個辦法檢驗應該是準的,我們單位的女同事都用這個孕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