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說,丁一踮起腳尖,從窗子向外望,沒有看到江帆的車,就說道:“呵呵,我怎麼沒看見你?”
江帆說:“你在看,看,我的車在變光的?”
丁一果然看見有一輛車從東面過來,速度很慢,不停地在變光。
“呵呵,看到了,好,馬上。”
她掛了電話,重回到直播間,汪軍正在導播間指揮製作人員,下一條新聞,丁一走到他跟前,說道:“汪臺,我先回去了。”
汪軍衝她點點頭,揮揮手,眼睛注視着屏幕。
丁一回到辦公室,拿起自己的包,便下了電梯,跑下高臺階,來到院子裡,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星光燦爛,月亮的清輝灑向人間,和地面上的燈光交相輝映。她很享受江帆晚上來接自己回家這個時刻,有一種賴以依靠的感覺。是啊,地球這麼大,閬諸這麼多戶人家,她知道,有個人在外面等自己,這個人將在月光的照耀下,把她接回屬於他們的空間,夜,變得不再漫長和黑暗,也不再孤獨和冷清,想想以後的歲月,她不再一個人獨自度過黑夜,這個感覺真的是好極了。
每次見到江帆這個過程她也很高興,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一樣,撲上屬於她的溫暖的巢。
江帆早已掉好頭,離大門口五十米的地方停着。
丁一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甜甜地說:“辛苦了,江市長。”
江帆笑了,說道:“心不苦,命苦。”
丁一說:“爲什麼?”
“你說爲什麼,我工作這麼晚,卻不能直接回家,因爲我就是回去,家裡也空無一人。”
“呵呵,有意見了?不過我跟你說,你以後就在家裡等我,別來接我了,我坐公交車回去。”
江帆說:“你這人,真是的,都不讓人抱怨一下。”
丁一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臺裡已經有人知道我們的事了,你再天天來接我,被人看到,說你公車私用。”
“沒有啊,我沒公車私用,我只是晚上隔一天來視察一次電視臺的大門口。”
丁一笑了,說道:“走吧。”
江帆不動。
丁一說:“怎麼了?”
江帆說:“你有項工作沒做,所以我沒有動力開車。”
丁一笑了,側過身,摟過他的脖子,親了他一下。
江帆說:“好了,馬上回家。晚飯吃了嗎?”
“吃了。”
“又是一個雞蛋,一杯牛奶?”
“外加一片面包。”
“我想想,今天晚上給你做什麼吃?好像咱們家只有牛奶雞蛋,不行,去超市。”
丁一趕緊說道:“好了,好了,我都胖了,以後晚上下班絕不加餐了,再說,現在超市都快關門了。”
江帆說:“呵呵,別說,臉是圓了點,不過你胖點更好,我不嫌棄。”
“那不行。我以後絕不加餐了,要加,你自己加。”
江帆笑了,說道:“自己加有什麼意思。”
江帆只要喝了酒,就會吃得很少,他不像彭長宜,又能喝又能吃,自從結婚後,他更加註重自己的飲食,力求清淡,有營養,既能保持體形,又能保持健康飲食,酒,也喝得很少了。儘管妹妹說讓丁一半年後再懷孕,半年期限很快就會到,他必須提前做好準備。所以,丁一回來後,他都要給丁一準備一點簡單的飯菜,或湯,或是麥片粥,所以,丁一說她胖了就不奇怪了。
回到家裡,丁一換上衣服,就來到洗漱間卸妝。江帆這時穿着一件薄睡袍,趿拉着拖鞋也走了進來,說道:“你確定不餓?”
丁一笑了,說道:“一點都不餓,如果江先生餓的話,我可以效勞。”
“你不餓,我也不餓。那我就洗澡”
丁一衝他笑了笑,開始低頭洗臉。
江帆從後面抱住了她,說道:“我要你跟我一起洗。”
丁一轉過身,說道:“我先卸妝。”
江帆說:“我來給你卸。”
丁一說:“你哪會,好了,別鬧了,你先去洗。”
江帆不鬆手,固執地說道:“邊洗邊卸。”說着,雙臂一用力,就把丁一抱到了浴缸前。丁一說:“今天太累了,不泡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的睡袍早就被江帆剝了下來。
丁一輕呼一聲,整個人也就被江帆抱入懷中了……
洗完淋浴後,兩人躺在寬大的牀上,當然又是一番激情,風平浪靜後,丁一摸着他胸前的肌膚,說道:“你今天去華光小區了?”
“是不是當天晚上的新聞就播了?”
“是的。”
“呵呵,看起來你足不出戶,就能掌握我一天的動靜。”
丁一笑了,調皮地說道:“大部分時候我掌握不了。”
江帆感覺她的手撥弄得自己肌膚有些癢,就將她的手夾在腋下,閉上了眼睛。
丁一顯然不想讓他入睡,就掰開他的眼睛說道:“我還沒說完呢?”
江帆看着她,“嗯”了一聲,同時雙臂用了一下力,緊抱了她一下,說道:“乖,累了,睡吧……”說着,就將丁一的身子往自己懷裡抱了抱,再次閉上了眼睛。
丁一感覺他的確累了,就不再說話,悄悄關上了牀頭燈,依偎在他的懷裡睡着了。
等丁一睡醒一覺後,她發現自己枕的不再是江帆的胳膊,而是枕頭了。她睜開眼睛,藉着朦朦朧朧的光亮,看見江帆雙手枕在頭下,似乎他已經醒了。
可能是江帆感覺到了她的動靜,就從頭下抽出手,伸到她的脖子處,又將她攬向自己的懷裡。
丁一輕聲說道:“怎麼了?睡不着嗎?”
江帆的下巴噌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沒什麼,在琢磨事情。”
丁一伸手摸着他的下巴說道:“是拆除違章建築的事?”
“嗯,都有。”
丁一知道他在思考工作上的事,就說道:“華光小區有個加蓋兩層樓的住戶,你要注意方式和方法。”
江帆知道丁一工作的性質,料定她是聽到了什麼,就問道:“你聽到什麼了?”
丁一打了一個哈,說道:“是的,汪軍的父母就住在他家後面,他在樓頂上加蓋兩層後,就擋住了汪軍父母的園子,倒是擋不住屋裡的陽光,但菜園的菜不愛長,爲這事,他們找過物業好多次,都不管用。後來汪軍也找過,汪軍跟物業說,如果不解決的話,他就去起訴。後來物業的告訴他,起訴也沒有用,這戶人家的舅舅是省政協副主席,姓沙。”
江帆沒吱聲,事實上,這個情況他已經掌握了。
丁一又說:“還有,殷家實跟這戶人家的關係非常好。”
江帆笑了,說道:“你替我偵查敵情了?”
“沒有,都是汪軍主動告訴我的。”
丁一沒有說出汪軍道歉的話。
江帆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你是不是爲我擔心了?”
“當然了,這還用說。”
丁一撒嬌地說道。
江帆說:“放心,情況我都知道。”
“殷家實跟他們走得近你也知道嗎?”
“當然。”
丁一說:“原來你都知道啊,我還以爲你不知道呢?”
江帆用下巴摩擦着她的頭髮,說道:“意想不到的事情總會發生,關鍵是思想上每時每刻必須有所警惕有所準備,我必須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東西,甚至要比別人提前知道,這樣纔能有所準備。”
“嗯,那就好。”丁一打了一個哈。
江帆抱着她,說道:“睡吧。”
“嗯,你也早點睡,別太累。”
江帆拍着她的後背,直到她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才停住了拍打。
丁一有所不知,許多工作靈感,包括實施辦法,都是江帆夜間思考的結果。當丁一熟睡的時候,江帆如果心裡裝着事,一般情況下都是眯一會就醒了,醒了後,腦子異常清醒,這個時候,也就是他的思想最活躍的時候。
華光小區的拆違工作正在按照既定計劃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這個工作分三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是宣傳發動,第二階段有針對性地走訪通知,下達有關拆除違章建築的文件。先是業主自拆階段,這個階段中,有一部分業主在接到市政府文件之後,已經在進行拆除自家之外的違章建築。但部分業主大部分是屬於汪軍家的情況,屬於小打小鬧,真正加蓋樓層和在院子里加蓋小房子的還沒動,顯然就是在等待觀望。第三階段就是由政府出面強拆階段。
然而,隨着拆遷工作的進一步深入,想象不到的阻力也越來越大。
城建局下文後,正在擴建和準備擴建的幾家馬上停了工,已經修建好的幾家卻堅持不自拆。有三家公然抱成團,對抗拆除,揚言只要小區內有一家不拆的,他們就不拆。矛頭指向非常明確。
這天,城建局局長蘭匡義來到江帆辦公室,將一包東西放在他的面前。
江帆說:“什麼東西?”
蘭匡義說:“錢。”
“什麼錢?”
蘭匡義說:“行賄我的。”
江帆皺着眉說:“爲什麼不當場退回?”
蘭匡義說:“找不到人,我的車在華光小區裡停着,我入戶座談去了,車窗半開着,等我回去的時候,就在座位上發現了這個。當時司機也下車了。”
江帆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蘭匡義打開,裡面有一張字條:請蘭局長行個方便,給別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不給別人方便,自己也不方便,你們已經取得了拆除違章建築第一階段的勝利,拿着這錢開個慶功宴去吧,華光不歡迎你們!!!後面是三個大大的感嘆號。
江帆說:“你估計是誰?”
“周福才。”蘭匡義篤定地說道。
周福才就是丁一說的那個沙副主席的親戚。
江帆點點頭,從字裡行間中可以看出對他們的輕蔑,還有暴發戶的傲氣,甚至還有恐嚇的味道。
江帆說:“多少?”
“不知道,估計有一萬。”
江帆掂了掂,說道:“一萬少點吧?”
蘭匡義立刻明白市長的意思,嘴角露出一絲笑,說道:“有就比沒有強。如果志剛市長再有一萬,或者是您再有一萬或者兩萬的話,費用就出來了。“
江帆笑了,說道:“離最後期限還有幾天?”
“兩天。”蘭匡義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常務副市長鮑志剛手裡拿着一包東西就進來了。
江帆和蘭匡義對望了一眼。
鮑志剛說道:“今天一早上班時,門口的警衛給我送來的,說有個人讓將這包東西轉交給我,我一看,是一萬塊錢。裡面還有個紙條。”
他一邊說着,就將這個紙條遞給了江帆。
江帆一看,跟蘭匡義的一模一樣,也沒有留下姓名。
江帆不動聲色地說:“知道是誰嗎?”
鮑志剛說:“肯定是華光裡的違建戶。但以這種傲慢方式行賄的,估計只有周福才。因爲,只有他自認爲有靠山,而且財大氣粗,囂張無禮,更主要的是,他的問題最大最嚴重。”
江帆將兩疊錢擺在一起,說道:“你們能這樣做讓我感到很欣慰,一個將車裡發現的錢交了上來,一個將不知什麼人送的錢交了上來,說明我們這個領導小組是有黨性原則,有政治底線的。”
鮑志剛這纔看清江帆的桌上還有一包這樣的東西。他也笑了,說道:“是老蘭的?”
“是。”江帆就將手裡的紙條遞給了鮑志剛。
鮑志剛看後,氣憤地說:“真是太囂張了!簡直就是挑釁!”
江帆說:“他挑他的釁,我們該幹嘛幹嘛。這個錢既然沒名沒姓,我看用不着還回去,就當爲財政節省了一筆拆遷的開支吧。”
鮑志剛說:“蘭局長,今天去華光小區着嗎?”
蘭匡義說:“他們去了,我直接上這來了。”
鮑志剛說:“那抱成團的幾家中,有沒有周福才?”
“沒有。我也正納悶。”
江帆說:“有什麼可納悶的,他自認爲有關係,有門路,又有錢,當然不屑於跟其他人抱團了。”
蘭匡義說:“的確如此。其實,現在這幾家之所以不自拆,主要是都在看着周福才,只要他拆了,其他就都拆了,他要是不拆,他們也不拆,所以我們要想好對策。”
江帆說:“對策就是強拆,按既定方針辦。在這個問題上不能含糊,不然讓老百姓說我們的閒話。”
於是,三人又在一起開會研究了兩天準備強拆有可能出現的種種情況。
中午,江帆回家吃飯,丁一先他回來,早就做好了飯菜等他。最近,丁一的廚藝進步很大,江帆看着桌上顏色搭配就很有食慾,說道:“你現在做菜越來越像回事了。”
丁一說:“主要得益於你的教練和指導。”
江帆說:“是啊,我的胃就是你的試驗田,等你成長爲家庭優秀廚師的時候,我的胃也就千錘百煉了。”
丁一給他盛上一小碗米飯,自己只盛一小碗湯。江帆說:“你爲什麼不吃主食?”
丁一拍着肚子說:“我最近已經在長肉了,都是你,晚上回來還讓我加餐。”
江帆哈哈大笑,說道:“一點都不胖。”
“等真的胖了,我就出不了鏡了。”
“出不了換別人。那麼晚回來,生物鐘都不正常了。”
丁一說:“其實我還是喜歡幹記者,每天工作內容都是新鮮的,是有挑戰性的,還能表達自己的意志,主持人就是個說話的機器,根本不能有自己的思想,說白了,我就是一隻巴哥。”
“哈哈,是一隻可愛的巴哥,但是幹記者也會累,而且時間上更沒有規律了。”
“那倒不一定。”
江帆說:“只要這一行你幹膩了,就說話,我們換清閒一點的工作。”
丁一說:“省省你的權力吧,用不着。”
吃完飯,江帆在家眯了有半個小時,他最近很累,這半小時對他就如同加油站。哪怕不睡,在家身心也能得到放鬆。無論丁一是否上直播,中午如果沒有特殊應酬的話,丁一都是在家的。上正常班的時候,丁一每次都比江帆回來的早,所以中午飯大都是丁一做。
有時候丁一也學做一些費事的菜餚,比如魚排骨,如果丁一晚上有直播,她就會在家有多半天的時間,這個時間她也會做餃子,煲湯。所以,江帆非常享受跟丁一在家的時光,他現在的生活非常有規律,幾乎不參加外面的應酬,能推就推。當然,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能推掉了,他在這個城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差不多的應酬都可以退掉,除非是上級領導來閬諸,但也要看是哪些領導。
有人說,家,是遊子的港灣,確實不假。江帆大部分光陰,都在漂泊中度過的,現在,他終於將心安定下來了,所以他很珍惜,也很享受和丁一這種居家過日子的生活。他對未來,充滿是希望。
爲了讓江帆能有半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他們吃完飯後,丁一幾乎不洗碗,她怕聲音吵到他,另外他喜歡抱着她,讓她陪自己一起休息。所以,江帆回來的這一中午,丁一都是圍着他轉的,他太累了,她沒辦法讓他圍着自己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