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彭長宜早早就起牀去接女兒去了,他們早飯後,要一同回老家。
這次回老家,有兩個內容,一是帶舒晴回家認親,他昨天已經給父親打過電話,還有一個就是要告訴女兒,他已經跟舒晴結婚的事。
最後一項對彭長宜來說比較爲難,他直到現在也沒想好怎麼跟女兒談這個問題。他本不想這麼快告訴她,但似乎舒晴很在意要跟娜娜重新確立一下關係,她對此很是期待,這彭長宜能夠理解,畢竟,她跟彭長宜結婚還不算是大功告成,還要博得他女兒的接受和認可,她還很期待她的另一個角色。
以前,跟舒晴沒正式結婚時,他可以很自然地帶着女兒和舒晴一起吃飯,甚至一起回老家,這一切他都可以做得自自然然的,甚至女兒有時還傳過來她媽媽說的話,那就是她們基本任務舒晴就是彭長宜的女朋友了,舒晴也一直跟娜娜處得很好,娜娜自己視爲“秘密”的事“秘密”的話不跟他和沈芳說,卻跟舒晴說,可見娜娜已經把舒晴當做了好朋友,按說有她媽媽沈芳之前的“誤導”,加上舒晴她們兩人的關係,跟她挑明這層關係應該沒有什麼障礙,但是彭長宜仍然覺得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他從昨天去舒晴北京家的路上就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怎麼跟女兒開口說這個問題。
彭長宜經歷了許多人生的世事險惡和風風雨雨,他是官場有名的“救火隊員”攻堅克難的幹部,在他面前,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沒有完成不了的任務,但是他今天卻爲自己怎麼告訴女兒又給她娶了後媽犯愁了。
他今天的確發愁了,乃至他不得不認真對待。他本想現在告訴娜娜,但是舒晴說,萬事開頭難,如果現在不告訴,將來娜娜從別人嘴裡知道爸爸結婚了,就更不好了,那樣她就會有被冷落被忽視的感覺,這恰恰是影響他們今後關係最致命的殺手,所以,必須要告訴她,要讓她面對甚至承認接受這個事實。舒晴給彭長宜設計了無數開場白,都被彭長宜否了,他要以自己的方式告訴女兒他再婚了。
怎麼跟女兒談,是這幾天彭長宜躺在牀上經常琢磨的事,他預計了好多種女兒知道後的反應,包括過激反應,平淡反應,樂觀一點說是主動祝賀爸爸,後者他沒敢奢望,只要女兒不反對,或者說女兒心靈不受影響彭長宜就燒高香了!
其實不光是彭長宜如臨大敵,就是舒晴也意識到了彭長宜的這種緊張和擔心,早上,他頭出來的時候,舒晴特地囑咐他,接娜娜回來後,直接去食堂找她,她在那裡等他們爺倆,她們全家要吃第一頓飯。
彭長宜感覺事情不會那麼順利,其實他爲了拖延跟女兒談話的時間,就找藉口跟舒晴說:“我們如果耽擱了,你就自己先吃。”
舒晴不解地看着他,說道:“耽誤什麼?”
彭長宜說:“放了一個多月的羊了,這個傢伙估計早就習慣晚起了,說不定我到後她還沒起牀,等她磨磨蹭蹭地起來後,食堂早就沒飯吃了,如果是這樣,我們就在外面吃,你自己吃了就好了。”
舒晴看着他,可能感覺到了什麼,就沒再說話。
彭長宜沒有勇氣看舒晴的表情,低頭就走了出來。
他本來想在半路上給女兒打電話,讓她出來在門口等他,但是想到有段時間沒見着沈芳了,彭長宜對他這個前妻還是有些惦記的,尤其上次他跟沈芳說,如果她不再找對象結婚,他會管她一輩子的,這話彭長宜的確不是意氣用事說出來的,爲了女兒,爲了女兒健康成長,他必須這麼做。他不想讓沈芳找對象,是有自己自私的想法的,如果她還能找到像工會老張那樣的人還行,要是再找一個像之前老康那樣的人就糟糕了,這樣的人,對女兒的成長是沒有好處的,所以他倒希望沈芳等女兒大了,成家立業了,或者是考上大學再找都行,那個時候,女兒的世界觀基本成型了,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了。
所以,彭長宜很擔心沈芳將來的另一半是什麼樣的人,某種程度上比自己找什麼樣的人還操心,儘管沈芳不會按照他的意志去做,但這種擔心不會消除。還好,從上次跟沈芳談完話後,彭長宜還沒有聽說沈芳在找對象的事。
到了門口,彭長宜把車熄火,走進了這個熟悉的衚衕,來到曾經是自己家的門口,就見大門已經打開,想必是沈芳提前給他開的門。
他進去後,走到院子裡,就聽到屋裡傳來小狗的叫聲,家裡養狗了?要知道沈芳可是又潔癖症的人,她是從來都不養寵物的,嫌寵物髒。
窗戶上出現了沈芳的身影,她見是彭長宜,就給他打開了房門,說道:“這麼早?”
彭長宜沒有回答她,而是問道:“養狗了?”
沈芳說:“是你閨女撿回來的流浪狗,偏要養,而且還是個瘸子。”
彭長宜進來後,就發現了一隻腿有毛病的小黃狗,這個小黃狗有一尺多長,看品種就是一隻普通的土狗。
彭長宜說:“在屋裡養它一定要做防疫。”
沈芳說:“我纔不讓它進屋呢?它會撓門,早晨老早就自個撓門,每天晚上我都插上門,是娜娜偷偷給它開開的,不然它進不來。”
彭長宜說:“那也要做防疫。”
“做了。”
彭長宜看了一眼這個小黃狗,說道:“娜娜還沒起?”
“我剛纔已經叫她了。”
彭長宜看了看錶,就坐下了,他首先要跟前妻搞好前奏關係,問道:“你最近怎麼樣?家裡沒什麼事吧?”
沈芳說:“呵呵,知道關心我了,太感激了。”
彭長宜看着她,嚴肅地說:“你是我孩子的媽,我當然要關心了,到什麼時候我都得關心。”
“那凡是跟我有關係的事你都關心嗎?”
“這個,要看怎麼說,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如果你不再結婚,你有什麼事我都要管,都要關心,但是如果你結婚有人了,我再關心你就不合適了,所以,我這話只限於你不再結婚的情況下。”
沈芳看着他說:“彭長宜,這麼多年了,你比過去更虛僞了。”
彭長宜就是一愣,說道:“沈芳,我什麼名聲都有了,好的壞的都有,但說我虛僞還是第一次聽到。”
沈芳說:“那是別人不瞭解你,我瞭解你。”
彭長宜可不想跟她擡槓,更不想惹她不高興,要知道現在可是關鍵時刻,就笑着說:“那你說說,我怎麼虛僞了?不過我有個條件,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不許提,只限於我今天早上是怎麼虛僞的。”
沈芳很得意,她知道彭長宜最怕自己什麼,她最怕自己跟他抖摟他們曾經做夫妻時的舊事,儘管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經過她的嘴說出來後足以讓彭長宜崩潰,彭長宜最瞭解她,她也最瞭解彭長宜,所以彭長宜纔給她劃定了一個範圍,別說,這個範圍就跟孫悟空給唐僧畫的圈圈一樣,還真框住沈芳了,不過沈芳是誰呀,她在彭長宜面前,從來都沒有說話的禁區,也從來都沒犯算計過,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想到這裡,沈芳笑了,她說:“我說你虛僞,就是現在。”
彭長宜又是一愣,難道她知道自己結婚了?難道她看出了自己眼下的爲難?
呵呵,彭長宜高估沈芳了,就聽沈芳說道:“你嘴上關心我,怎麼每次打電話回來第一句話都是娜娜如何如何,你怎麼不問問我如何如何?”
彭長宜鬆了一口氣,笑着說:“因爲我知道,你有困難會跟我說的,我們夫妻緣分盡了,可是情誼還在,在你周圍,我還是你值得信賴的人,畢竟,我不是那麼壞。”
沈芳很滿意彭長宜這樣說,畢竟,他們現在不是夫妻了,彭長宜這樣對待自己她也該滿足了,她說道:“謝謝你,以後家裡有什麼我都可以找你嗎?”
彭長宜感覺今天沈芳有點反常,平時她纔不會這麼跟自己說話呢,永遠都是氣勢凌人,甚至是外強中乾,從不示弱,就說道:“我說的話永遠算數,只要是你一個人過,大事小情儘管找我。”
“你如果跟別人結婚了也是這樣嗎?”
“當然!這個她管不着!”彭長宜理直氣壯地說道。
沈芳相信,彭長宜是這樣的人,就說道:“今天,我的確有一件事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不過請你放心,不是生活上的事,是我工作上的事。”
沈芳首先聲明不是生活上的事,這也說明沈芳在逐步找自己的位置,這個位置就是怎麼跟彭長宜相處的位置,她在心裡,已經漸漸跟彭長宜拉開了距離,這個距離是理性的距離,不像從前那樣,從前即便她再婚了,都沒有找準自己的位置,對彭長宜依然吆五喝六,甚至有時故意跟他虛張聲勢,但現在,她顯然有了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