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靜也站起來,說道:“彭長宜,以後我們做好朋友吧,自打見面我們還沒握過手呢。”說着,很優雅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彭長宜感覺姚靜的笑很程式化,她是不是總是帶着這種標誌般的微笑接待各級領導?心中就一絲反感,另外感到姚靜說這話是多此一舉,本來就是同事關係,幹嘛還強調一下“朋友”?
他不想和她糾結過多,就點點頭,說道:“好。”握了下姚靜的手,往剛纔的包間裡走去。
就在離開姚靜的那一刻,彭長宜突然想起了莎士比亞的《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裡的一句話:美貌!你的真誠在何方?
從這一刻起,姚靜留存於彭長宜年輕心靈時的一切美好,經過這次意外相逢後就淡然失色了。
彭長宜下班回家後,剛進家門,就聞到了一股酸味。他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說道:“什麼味?這麼難聞?”
彭長宜有過敏性鼻炎,遇到刺激的味道就不停打噴嚏。
沈芳連忙從外面的小涼棚裡跑進來,說道:“哦,我忘了收起來了。”說着,拿起桌上的一兜東西又往出走。
“到底是什麼?”他捂住鼻子皺着眉頭問道。
“是曉慧送來的。”沈芳說着,就把那兜東西放在涼棚的窗臺上。
“哪個小慧?”
“樑曉慧呀,你什麼記性,任小亮的媳婦呀?”
彭長宜白了她一眼,說:“我哪記住人家的媳婦叫什麼。她幹嘛送這個給你?”
“我也不知道,許是吃不了吧,天氣馬上就要熱了,還給了點野山菇。”沈芳說道。
任小亮和彭長宜他們住一排房子,也是屬於無房戶,機關分房的時候根本考慮不到他們。他家在最東頭,彭長宜家在最西頭,儘管在一排房住,但是下班後很少見到。
任小亮那時是市委辦秘書,彭長宜是組織部秘書,他們各爲其主,而且他們的“主”又是那麼不睦,所以兩人只是見面打招呼而已。
任小亮到北城區任職後,她的妻子比從前活躍多了,今天到這家坐會兒,明天到那家坐會兒。
彭長宜對任小亮的媳婦沒有什麼好感,那個女人長的古怪精靈的,眼睛都會說話,不像沈芳,聰明都寫在腦門上。據說她和任小亮吵架從來不在家裡吵,因爲他們住的地方隔音都不好。他們把孩子送走後就利用散佈的時候到外面沒人的地方吵架。等回來的時候保證是手拉手,彭長宜覺得他們很會演戲。
“小娜呢?”彭長宜捂着鼻子問道。
“爸爸接走了。”沈芳說道。
“吃什麼?”
“綠豆粥,正熬着,誰知道你回不回來吃……”
沈芳的話還沒說完,家裡的電話就響了,是江帆。
江帆在電話裡說:“長宜,回來吧,來了個朋友,跟弟妹請個假。”
彭長宜笑着說道:“報告市長,您饒了我吧,我中午可是喝傻了。”
江帆說道:“我說是讓你陪客人,誰說讓你陪酒了?把電話給弟妹,我跟她說。”
彭長宜沒有把電話給沈芳,他知道沈芳說話很愣,怕給市長下不來臺,就說道:“不用了,我馬上就到。”
沈芳早在一旁瞪着眼睛聽着呢,見彭長宜放下電話就說:“又是他,是不是叫你去喝酒?”
彭長宜說道:“來了個朋友,讓我幫着陪一下。”
沈芳說道:“他沒家沒業沒牽掛,你整天跟他能泡出什麼?”
彭長宜小聲但很嚴厲地說道:“說你多少次了,說話注意,你怎麼知道他沒家沒業?說話不負責任。”
沈芳一點都不顧忌,說道:“有家他幹嘛不回?還整天拉着你喝閒酒。”
“喝酒也是工作,婦人之見。”彭長宜反駁到。
沈芳憋了半天居然沒有找到反駁他的話,兩隻眼瞪着他,不說話。
彭長宜得意的在心裡暗暗笑了,心想,善於沒理攪三分的沈芳,也沒話說了。看來,無論多麼難纏的女人,只要將工作與他們男人的前程掛上關係,保證一路綠燈。
他有些不忍心,就把語氣放溫和一些,說道:“以後在家裡不許說機關裡任何人的任何話,咱這房子不隔音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芳委屈地說道:“我又沒點名,別人聽到能知道是誰?”
“別自作聰明瞭,你那話跟點名一樣。”
“對了,樑曉慧給咱們推薦了一款熱水器,她家新按的,用着挺好。”
“喜歡你就去買,錢在你哪兒。”彭長宜沒好氣地說着,轉身走了出去。
沈芳搬到這個大院裡多了一個毛病,就是喜歡唸叨別人家的事,跟收音機裡的“每日一歌”一樣,無論他多晚回來,都會聽到別人家瑣碎的事情。
其實不只是沈芳,這裡住着的女人好像都有這個毛病,也許是他們的男人都在大樓裡工作的原因,除去好傳播小道消息以外,還有一個通病就是喜歡比較,拿別人家的男人跟自己家的男人做比較。
也難怪,在這裡住的都是機關裡資歷相當的年輕幹部,女人們心裡自然就有了比較。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誰家有幾窩耗子甚至是公母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彭長宜對這一點極其反感,幾次告誡沈芳不許跟這些家屬扎羣,少在一起東扯西扯的。沈芳有一次嘲笑他說道:“你以爲你是多大的官呀,那次我上街看見王部長夫人,她還拉着我說了半天的家務事呢?你要是當到了部長,我是不是就得見人裝啞巴了?”
彭長宜覺得搬到這裡來後沈芳的確變了許多,有的時候表現的不可理喻。
他很快就到了大樓,大樓裡很安靜,他徑直來到江帆的辦公室。他進去後,就愣住了,只見江帆的辦公室沒有任何人,甚至江帆也不在。彭長宜見辦公室沒人,剛要轉身往出走,江帆從外面回來了。
江帆進門洗着手,笑着說道:“弟妹還真把你放出來了,我還以爲你出不來呢?”
彭長宜說:“您發話她不敢不放我。”彭長宜又說道:“哪兒的朋友?”
“朋友?”
“您不說讓我陪個朋友嗎?”
“哦?哈哈——我那是謊報軍情,不那樣說你出得來呀?”
彭長宜笑了,這種把戲江帆以前經常幹,沒想到成爲市長後還這麼幹,就說道:“我還以爲你真來了朋友呢?”
“誰讓你那麼早就下班回家了?”
“我中午喝了好多酒,頭現在還懵呢。”
“好好好,給你一個小玩意,作爲補償。”說着,他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塑料包裝袋,遞到了他手裡。
彭長宜一看,驚喜地說道:“傳呼機?”他接過來,打開塑料袋,說:“新的?”
“當然,能給你舊的嗎?”
“多少錢?”
“錢的事你就別管了,你只管用就行了。”
彭長宜愛不釋手。要知道當時一個小小的傳呼機,是身份的象徵。那時買傳呼機是要走後面託關係的,有錢都買不到。
彭長宜想了想忽然說道:“這個不會是喝酒熱線吧?”
“讓你猜着了,以後找你們就方便了。”
“呵呵——”彭長宜笑了。
江帆說道:“在北京,這個東西早就有了,就是咱們這樣的小城市,通訊設施跟不上,今年政府就準備加大通訊基層設施的投資和建設。如今,通訊不通,就跟死城一樣,沒人肯來投資。”
彭長宜試着呼了一下自己,剛放下電話,手裡的呼機就傳來清脆的bb的聲音。
江帆說道:“你可以把它調成振動模式,這樣別人就聽不到了。”
彭長宜果真按照說明書,把傳呼機調到了震動模式。
江帆又說:“據說,摩托羅拉公司正在研製漢字顯示功能的傳呼機,可以給機主留言,然後機主就能看到。估計用不了半年,這種就會被淘汰。”
彭長宜笑着說道:“更新換代我就提前拜託您了。”
“你還沾上我了。”江帆笑着說:“去把丁一叫下來,咱們出去吃個飯,反正她在單位也沒事。”
彭長宜問:“還有別人嗎?”
“有盧輝,他先去接孩子,把孩子送回家後直接去飯店,我先走,你去叫丁一。”
彭長宜猶豫了一下,走了出去。
今天是週末,而且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每層的樓道里都很安靜。彭長宜沒有走中間的樓道,他走的是靠西側的小樓梯,他擔心被別人看到自己在下班時間獨闖六樓找丁一,難免別人會說閒話。
俗話說得好:舌無骨卻能折斷骨。
其實,彭長宜的想法很樸素,他既不想給一個姑娘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更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每個生活在機關的人,都是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會跌的很慘。許多人都是輸在小節上的。
“大才不拘小節”是領袖人物和幹大事人的一種灑脫和氣度,甚至會被人們津津樂道。然而這句話放到官場上絕對是行不通的,很有可能你會因爲小節而死的更快。
來到機關上班後,彭長宜的確學到了許多官場上的規矩,這些讓他終身受益,同時也成就了他。
儘管丁一是他科室的人,而且在機關住了這麼久,彭長宜還是第一次上六樓來找他。彭長宜在想,這麼一個女孩子,孤零零的呆在頂樓宿舍,也沒有什麼朋友,虧得江帆能想到她,不然慢慢長夜連電視都沒地方去看。如果自己的女兒大了,絕不能讓她離開身邊隻身漂泊在異地。
彭長宜一口氣來到了頂樓,站在樓道口稍稍喘口氣,正要朝左面的走廊裡走去,這時,他的無意一瞥,就發現了通往右面五樓樓頂的門上,掛着一串鑰匙,鑰匙上面有一個五彩的小絨球,這個五彩的小絨球彭長宜認識,是丁一的。
他有些奇怪,平時這個樓道門應該是鎖着的,既然丁一的鑰匙在,就說明這是丁一開的門,難道她在五樓也就是西樓的樓頂?一個女孩子跑到樓頂幹嘛去了?
彭長宜往門口走了兩步,隔着門剛往外看了一眼,他就立刻縮回了頭,因爲他發現了這一生都無法磨滅的景象。
只見樓頂上丁一坐在椅子上,面向西南方向,左手抵住腦門,正在低頭看着一本書。許是累了,她換了一個姿勢,右手託着下巴,左手扣在右手的手心裡,眼睛從書本上移開,擡起頭,看向西邊的夕陽。
她的前面是一張會議室裡的小桌子,上面鋪着一塊練書法的專用氈布,寫滿了小字的宣紙被壓在桌子上,一旁是她的筆和硯。想必是她已經完成了參賽作品,不想辜負這夕陽美景,慵懶的坐在這裡看書。
這冉冉漸翳的金光,照在她的身上、頭髮上、鼻樑上,勾勒出非常優美的線條,使她身上的一切都具有一種鮮明的質感,把她罩在了祥和溫暖的光影中了。只是她的神情有着一絲無法掩飾的傷感。
彭長宜心裡涌起一種憐愛,這樣一個女孩子離開家鄉,被分到陌生的地方工作,肯定是想家了。難怪江帆會想到要叫她,他們有着共同的孤獨。
彭長宜伸出手,剛要開門,立刻又把手縮了回來。他意外的看到了一隻雪白色的小狗,瞪着兩隻溜圓漆黑的眼睛正在警惕的看着他。原來小狗早就發現了他,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小狗密切監視着。
剛纔只顧看丁一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小狗,這時,就聽那個小狗的嘴裡發出了“哼哼”的警告聲音。
丁一回過頭來說道:“不許叫!”
小狗立刻回頭看了主人一眼,晃動了一下尾巴,很快就又掉過頭,瞪圓了眼睛,繼續注視着裡面的彭長宜,這時只要彭長宜開門過去,估計它就會採取行動。
彭長宜趕緊閃到一旁,難怪最近丁一顯得忙忙碌碌的,沒到下班時就不停的看錶,人也顯的不安,恨不得馬上回宿舍。原來她是在金屋藏狗!
丁一從什麼時候養狗他不知道,但是有一點他知道,這個女孩子不希望別人看到她的小狗,畢竟在機關裡養狗是不妥的,儘管沒有明文規定,也是不容許的。
樓頂,夕陽,女孩,小狗,構成了彭長宜眼中一道特別的難忘的風景。
那一刻,他居然不忍開開門,更不忍去驚擾她,這樣一個女孩,不應該屬於酒桌上的調味品,她應該屬於恬靜、純美而沒有任何風塵的世界裡,一如她的蠅頭小楷,清麗無比,純潔無暇。
他默默的轉過身,輕輕的下了樓,胸中就有了一種特別的東西在升騰。
忘了是哪位哲人說過這樣一句話:“在愛情沒開始以前,你永遠想象不出會那樣地愛一個人……”
那時候的彭長宜,絕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在心裡永久的儲存下了這個美好的影像,一如他那深沉的愛。
當彭長宜趕到亢州酒店的時候,江帆和盧輝正在說話,見他一個人進來,江帆愣了一下沒有問,彭長宜也就沒有跟江帆解釋丁一爲什麼沒有來。
盧輝正在跟江帆說周林和那個賓館服務員的事。彭長宜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來,這名服務員懷孕的確跟周林有關係。
盧輝說:“現在這個服務員已經找不到了,市紀委下來人調查這件事,到了她家裡,她父母這次是一反常態,忙說我們不告了,不告了。那個女服務員始終沒有露面,估計周林做了安撫工作。”
江帆點點頭。
盧輝說:“今天省委調查組走了,據說沒有查出這次選舉中有任何違法違紀的現象。”
其實,省委來調查組專門調查周林落選的事,彭長宜早就知道。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找到他,問起那幾天他失蹤的事,他會怎麼說,但是,沒有人找他。對自己送出去的那幾封信,他也只是懷疑和這次選舉有關,但是信的內容他始終不知道。
其實,黃金當着他的面打開信後,問過他知道這信的內容嗎?他說不知道,如果自己稍稍表示那麼一點好奇,他也可能就知道信上寫的什麼了。他沒有那樣做,既然是機密,就有他不該知道的理由。
王家棟不但自己封好了信封,甚至給了他打火機,這一切都強調了保密性。另一方面也是在保護彭長宜,如果彭長宜能夠悟到他的良苦用心,就不會去刻意探究,那麼他就是個聰明人,也是可塑之才,彭長宜自己覺得在這一點上,自己應該沒讓部長失望。
江帆說:“孫主任會失望吧?”
“有點,這次省委調查組來他表現的很積極。”盧輝說道。
彭長宜給兩位老兄滿上酒,說道:“今年調班子會不因爲北城而提前?”
江帆笑了,說道:“你是組織部長的大秘,應該問你。”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老婆還說我是市長跟班的呢。”
江帆笑了,說道:“看陣勢會是這樣。”
北城區政府一把手張良肝癌晚期,儘管已經住院好長時間了,但是作爲市委不能因他住院或者說康復的希望小而免職的,這樣做有失人道。所以北城的黨政工作目前朱國慶是雙肩挑,主任位置的人選始終是懸而未決。越是懸而未決的事,就越發引人關注。
別說是北城,現在任何一個位置都會有許多人關注,這也是目前官員體制的一大特色,是縣鄉級官場的過度競爭造成了。
因爲縣鄉幹部是中國幹部羣體中數量最多最龐大的一部分。所以,一旦有位置空出,就會被許多雙眼睛盯住。姚斌就是其中的一個,任小亮更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彭長宜在想,這個主任如果從北城內部產生的話,會有一個副科的位置空出來。
盧輝聽彭長宜問北城班子的事,就笑着說道:“看來長宜有想法了。”
彭長宜說:“這個想法不敢有,只是好奇。”
江帆看着彭長宜說道:“有,才正常,沒有,就不正常了。”
彭長宜想起第一次在中良吃飯時江帆對他說過的話:權力場,永遠都是男人最嚮往的職場。的確是這樣,人們坐在酒桌上最樂於談論的話題就是誰誰上去了,誰誰下去了,往往以對權力的佔有來判斷這個人的成功指數。
所以,儘管官場的路坎坷險峻,總會有無數人趨之若鶩,前赴後繼的奔走在這條路上,去的人絡繹不絕,回來的人卻爲數不多,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人們對職位對權力追逐的腳步,所以江帆才說這是“正常。”
江帆又補充了一句:“興許亢州甚至是整個錦安都會提前進行。”
“就因爲一個北城?”盧輝問。
江帆說:“那到未必。”
江帆的話很有深意,周林被選掉,勢必將拉開錦安市委和亢州市委的博弈,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翟炳德和樊文良的博弈。
樊文良不按組織意圖辦事,公開挑戰組織權威,不能不說是對翟炳德的冒犯。無論是什麼原因,周林被選掉都是事實。即便是在選舉中沒有違紀違規的現象,也說明樊文良控制政治局面不力。
盧輝又說:“北城主任人選是焦點啊!”
“不光是這裡,下面還有一個年齡到站的黨委書記,另外,還有我們的省級開發區,這個班子也是要重新組合的。”
“這個開發區應該是處級單位吧?”盧輝說。
“副處。所以說今年應該是幹部調整的大年,會有許多機遇和位子。”江帆說道,端起酒杯,跟他倆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
盧輝看了看彭長宜說道:“像小彭這樣有機關工作經驗又有學歷的年輕幹部應該放下去了。”
江帆說:“放下去是一定的,就看放到什麼地方了。”
盧輝說:“小彭,你天天跟着部長轉,沒給部長提提。”
彭長宜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我哪有資格跟領導提要求啊?就指望着你們兩位老兄提攜了。”
江帆說道:“你是部長的紅人,除去樊書記,誰提攜你都不好。再說,我不攙和人事安排,在亢州也沒有仨親倆好的,你們算是跟我關係最近的了,但是目前你們用不到我。”
江帆這話說得很實在,沒有任何的委與虛蛇。
盧輝說道:“我估計一時半會不會把我放下去。”
“你呀,就等着接班吧。”江帆說道。
“不謙虛的說有這種可能,因爲我最聽話,但不排除錦安市委派人的可能。”盧輝似乎很自信。
其實,他們三人在一起談話從來都是這樣開誠佈公,不隱瞞自己的任何觀點。
盧輝起身去衛生間,江帆趁此機會問彭長宜:“你就沒想法嗎?”
彭長宜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要說一點想法沒有那是假話,但是我不好跟部長提,畢竟更給我提了科長,一切順其自然吧。”
江帆想了想說道:“我剛纔的話你別介意,你的問題如果王部長不主動提出來我是不適宜提的,那樣有到別人園子裡摘桃子的嫌疑,對你將來的發展也不利。”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您不用解釋,長宜懂。”說着就喝乾了杯裡的酒。
“我估計部長不會留你了,今年幹部調整面積會很大,又要成立一個開發區,每個優秀的幹部都會有機會。”
其實,彭長宜儘管嘴上說:“順其自然”,他也早就動過下去任職的心思,正如他說得那樣,如果部長不主動安排,他是不會去找他的。爭取是積極主動要求進步的表現,但是如果時機不對這份主動就會給自己造成被動,甚至永遠都會被動。
在官場上,有的時候不爭就是爭,爭就是不爭。特別是在選擇的關口,更要處處小心不能亂了陣腳。自從上次王部長知道江帆請客的事後,彭長宜現在和江帆接觸都是小心的,好在江帆明白其中的道理,儘量避諱。
這時盧輝從外面進來,關嚴門後說道:“這個地方以後真要少來了,王圓那小子又在這兒呢。”
江帆笑着說道:“不是少來,是以後要經常來了,甚至要創造條件來。”
盧輝和彭長宜都沒聽懂他這話的含義,盧輝說:“怎講?”
“這個賓館承包到期了。”
彭長宜恍然大悟,這麼說王圓盯上了亢州賓館。還沒容他說出口,盧輝說:“他該不會是動了這個心思吧?”
“一切皆有可能。”江帆說道。
“這個可是範主任的侄子在承包呀?”盧輝擔心地說道。
“承包不下去政府當然要換人。”江帆吃了一口菜說道。
“嗨,誰幹都不好乾,如今這些人吃了飯不給現錢,全都是欠賬,沒有一定的經濟實力還真經營不下去。”盧輝又說道。
江帆意味深長地說:“王圓不怕。”
的確是這樣,王圓有自己的公司,每年迎來客往的錢都是一筆很大的開銷,自己經營一個賓館當然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日後在這個賓館,江帆幾乎身陷絕境,如果不是彭長宜和丁一,江帆的仕途可能最終結束在亢州。
江帆說道:“前兩天我剛簽了字,準備給他結一部分飯費,這也是市長辦公會上決定了事,你們猜怎麼着,居然還有五年前的賬單,這筆錢我沒有簽字。後來範主任找我,跟我哭了半天窮,我說等我們商量一下再說吧。”
彭長宜明白他所說得商量極有可能不是跟副市長商量,而是跟樊文良商量,這種商量可能是非正式的,但肯定會交換意見的。
江帆最大的成功就是甘當小學生的姿態,本來有很多屬於市長權力範疇的事,他也喜歡和樊文良溝通,深得樊文良的讚許。這也爲他的成長,爲他站穩腳跟打下了基礎。世上有幾個像周林這樣的政治白癡,剛一上來就十八般兵刃全都亮了出來,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吃幾兩乾飯的,在兩軍對壘中過早暴露目標必敗無疑,在政治鬥爭中也是大忌。
三人今晚喝了兩瓶白酒,論酒量江帆不及彭長宜和盧輝,所以臉就紅了,說話時舌頭也有些僵硬。
盧輝說道:“長宜,你送江市長回去吧,我回家。”說着,就向彭長宜他們相反的方向走了。
彭長宜問江帆回哪兒,江帆說辦公室。
彭長宜愣住了,說道:“幹嘛不回住處?”
江帆說:“我的車沒在,小許的母親病了。”
彭長宜扶着江帆回到了辦公室,趕緊給江帆泡茶。
泡茶的時候他們不由而同地想起一個人,江帆說道:“丁一怎麼沒參加?”